第239章 他只是想要一個家人
許暖陽被送回了孤兒院。
一向對他溫柔耐心的養父養母抱著尋回來的孩子,抹著眼淚對他道:「小寶這幾年過得很不好,半夜總哭著說我們不要他了,看見你會讓小寶感覺很不安,我們只能把你送回孤兒院了。」
養父母開著車離開了。
許暖陽跟在車子後面跑了很久,一邊哭一邊跑。
可是車子始終沒有停下來,終究還是越開越遠,消失在了視線中,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許暖陽又成了沒人要的孩子。
九歲的孩子,對於領養來說,年紀是有些大了。
許暖陽回到孤兒院之後,照舊獨來獨往,眉目卻一天天陰沉了下去。
那一對曾經說會一直對他好的夫婦,從那之後一次都沒來看望過他。
也是,有了正版之後,誰還能想起來被丟棄的盜版呢?
之前那對夫婦送他去的是昂貴的私立學校,如今回到孤兒院,許暖陽就只能被迫轉學到附近的公立學校。
新學校的同學都不喜歡他,被弟弟喊他沒人要的雜種。
不過許暖陽並不很介意,畢竟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又過了兩年,許暖陽被新的一戶人家領養了。
這家人家境也不錯,家裡有個已經上大學的女兒,還有個五六歲的小兒子。
他們想領養一個孩子,專門來陪自己的小兒子。
從前女兒沒上大學的時候,都是大女兒去做這些事,現在大女兒走了,一年到頭也不願意回來一回,他們就想領養一個大點的孩子,伺候自家的小少爺。
許暖陽知道他們沒把自己真當家裡人,充其量只當他是個保姆。
但他太懷念擁有家人的感受了,所以他在新家步步小心謹慎,小心翼翼想討父母的歡心。
然而他不管做什麼,新的養父母都只是淡淡一眼,然後就滿不在乎地收回目光,轉而抱著自家兒子心肝肺的哄著,問他今天開不開心,哥哥有沒有欺負他。
許暖陽在旁邊看著,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不管自己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他又恢復了陰沉的樣子,懶得再討這家任何人的歡心。
那個從小被寵的無法無天的小崽子上來打罵他,他也毫不猶豫的還手了。
小崽子被他揍的嗷嗷哭,等父母一回家就開始告狀。
養父母震怒之下,把許暖陽狠狠打了一頓,然後就把他丟回了孤兒院。
許暖陽第二次回到了孤兒院。
他再也不想被領養了。
家人這種東西,本來是有沒有都可以的。
為什麼偏偏要給他希望,讓他明白什麼是親情,讓他感受過這種溫暖,再毅然決然將他拋棄,讓他絕望呢?
他老老實實待在了孤兒院,孤兒院的院長是個很慈祥的老人,大家都叫他爺爺。
院長很心疼許暖陽,覺得這孩子秉性不差,平時也沒有什麼壞心眼,除了孤僻一些以外,都沒什麼值得稱道的缺點。
尤其幾次三番被丟回孤兒院,卻都不是他自己的錯處,也確實可憐了一些。
院長對許暖陽很好,許暖陽漸漸把院長當成了自己的家人,像其他許許多多的孤兒一樣喊他爺爺。
然而意外再次降臨。
孤兒院因為年久失修,維護不當,電源短路造成了火災。
一片火海中,許暖陽被嗆的睜不開眼。
他住在距離大門不遠的屋子裡,但門已經被火燒紅了,沒辦法推開,他只能等人從外面救援。
院長和他的助手拖著疲憊的身軀,從最裡面開始救人。
一個,兩個……
許暖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住在裡面的最小的孩子們都抱了出來。
他想,什麼時候能輪到他呢?
他的院長爺爺,什麼時候能想起這個離門不遠的屋子呢?
最終,院長救出了十幾個孩子。
這些孩子有還在襁褓中的,有三四歲的,也有五六歲的。
但卻沒有許暖陽。
他是幼兒園那場事故中,唯一一個沒被救出來的孩子。
原因卻只是因為,他離出口太近了。
院長更擔心那些更小的、住在更裡面危險的位置、更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
沒有人責怪院長。
他們都覺得院長很厲害,這麼大的事故,竟然只死了一個孩子。
許暖陽成了一縷孤魂,冷眼看著孤兒院燒毀的舊址。
莫名覺得自己這短短的、倉促的一生有些可笑。
一縷孤魂,本該很快消失在天地間,可他執念實在太深。
他想問親生父母為什麼不選他,想問養父母為什麼拋棄他,想問院長為什麼不救他。
許暖陽的一生,是不斷被捨棄的一生。
所以他成了一隻有執念的鬼,懵懂間覺醒了能力,拉了一群意圖捨棄家人的活人進了自己的世界,試圖讓他們成為自己真正的家人。
可其實,他只是想要一個家人罷了。
一個不會拋棄自己的家人。
……
遲哆哆沉默著聽他講完了自己的一生。
之前未曾明晰的事情,都在許暖陽簡短的生平中找到了答案。
他之所以如此選人,就是因為覺察到了這些人就是因為覺察到了這些人在親情方面的涼薄,以此作為懲戒或者規勸。
許暖陽見不得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被其餘人這樣踐踏。
「可是暖陽哥哥,你有沒有想過,強求來的親情,也不是真正的親情呢?」遲哆哆認真地看著他:「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也同情你的遭遇,但你不應該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就拉一群無辜的人進你的域。」
許暖陽看著她,目光裡面帶著自己沒察覺到的暖色:「……你說得對。」
從前他渾渾噩噩,好不容易清明了一些,就遵循著本能,挑選了一批「家人」。
可這些家人,不愛他不敬他,只是怕他。
除了遲哆哆。
「我也有哥哥,親生的那種,」遲哆哆回想起家中許久不見的幾個人:「我害死了我的媽媽,所以他們一開始對我很不好,覺得恨我。」
「當時我也很討厭他們,」遲哆哆撇撇嘴:「我覺得我用不上他們,我也不在乎他們恨不恨我。」
「可是漸漸的,我發現他們也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