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懺悔錄

沈佩蹭地站起來，氣得臉色鐵青，渾身抖著……

眾人登時扭過頭去，要麼眼觀鼻、鼻觀心，要麼端杯喝茶，都裝聽不到，沒看見。

其實這種情況，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相較於太太的逢人千面、虛與委蛇，他們倒更喜歡大小姐的清冷直爽、鐵面無私，雖然本人不怎麼好相處，有時嘴像刀子一樣讓你沒臉。

但是，她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若是沒犯原則錯誤的情況下，和她相處，也是很舒心自在的。

她就像一部百科全書，好像沒有不知不曉的，誰向她請教，不論什麼身份，她都平等對待，無任何嫌棄之色，耐心為你解答、解決棘手的問題。

一個平常悶不吭聲，懶得搭理人，不到非不得已，不輕易開口的人，無論你再蠢笨，都手把手教，直到你醍醐灌頂為止。

特別和她交流時候，真是難得少遇的一種，如沐春風的享受，非常彌足珍貴。

她從不自詡，什麼高人一等的千金小姐，最討厭別人喚她大小姐，然而，這個沒人聽。

不了解、接觸過大小姐的人，才會人云亦云，當她性情古怪、孤傲不群。

心裡有鬼的才更偏見，給她貼上尖酸刻薄的標籤。

從人格魅力上，他們是心甘情願地，對大小姐心服口服，還有敬佩，至於太太嗎……

大小姐之所以乖張不受約束，那也是老太太默許的。

這樣的大家族，不會放任一人獨大，必須存有一個，能隨時各方面制衡的人……如此，上位者才能輕鬆安心地撒手放權。

沈佩舒坦了三年，哪個不是對她畢恭畢敬、奉承吹捧的，同繼女相處的不順心是什麼滋味，她早就忘得個一乾二淨。

誰想，白末筠又缺肢殘腿、要死不活，重新回到白家地盤了，三年竟沒挫磨掉一丁點，她那冷傲猖狂、目中無人的勁，反倒比以前更甚。

現在已經不帶髒字，直指她的老臉說了，啊……！

此刻，沈佩那種被壓制、不被尊重的屈辱感，瞬間重又湧上頭來，簡直讓她怒不可遏！

看看，都看看這個死東西對長輩的態度！

她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扇她的嘴！怎麼不死乾淨，活著回來幹什麼！

但她不能，這可是在老太太的面前。

何況，這麼多年經營的寬宏大量、不與人計較、玲瓏善解的性情人設，哪能大意撕破了。

白末筠這死丫頭，不管在什麼場合，無所顧忌用這種態度對她，還不是老太太允許的。

可見她這個后媽，她這個風光無限的豪門媳婦、白家女主人，實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是有多窩囊。

一天天的，不辭辛勞、日夜不暇操持這麼大的家，把每個人都顧好顧全，像伺候祖宗一樣，完了，還要時不時看某些人臉色受氣、隨時咧著個嘴，給別人順氣。

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要不是顧慮晚年生活，等著她兒子長大，誰願意人前遭這種低聲下氣、沒骨頭的憋屈！

為了今後的福氣，她只有——忍！忍！忍！

沈佩暗暗死死咬了咬牙，隨即斂去氣色，堆起笑道，「你說的在理，媽也是暈頭轉向的糊塗了，還在把你們當小孩子。

你本就喜歡安靜，心恬膽小，突然哭哭啼啼，我怕你嫌吵，再惹你煩。

又念著你大病初癒剛回家，臉色這麼慘白，精神也萎靡提不上勁，我擔心你一激動，再有個什麼閃失，你奶奶不又得心疼壞了。

不過，聽你這樣中氣十足、條理清晰，又有根有據的講話，威風的氣派不輸以前，是我多慮了。

好了，心恬情緒也穩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繼續解決吧，我不摻合了，呵呵……」

沈佩笑呵呵坐下，又拍了拍白心恬的手臂，給她提示。

她剛才那麼衝動跟白末筠直面強，不過是讓白心恬看清，她這個大伯母是和她一邊的。

也是怕白心恬頭腦簡單，依著自己嚇自己的認為，失心瘋將她們之間的事抖出來，把她供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撫穩了白心恬，這丫頭也不是個蠢笨貨，知道該怎麼做了，接下來，她只需端坐一旁看熱鬧！

看這個半死不活的東西還能蹦躂多久，哼！

「原來后媽是關心我啊，」白末筠聽了沈佩的話，冷冷一笑，「真是我小人之心了，竟然把后媽想的那麼壞。

看來我的腦袋損傷後遺症很嚴重，已經又蠢又笨，連人話都聽不懂了，以後該怎麼辦……」

「你這孩子，莫要亂說，」沈佩急忙道，她就說他們兄妹扯什麼失憶後遺症，是有目的的，這分明為以後做壞事，立的擋箭牌，「你一直聰明伶俐，現在跟以前沒差別。

只不過你性子直，不怎麼拐彎，這麼想也正常。

以後媽關心你，就說做的直白點，你就不會產生誤會了。

這有啥，哪家做母親的會跟孩子計較，你別往心裡去，讓腦袋累著。」

白末筠抿嘴一笑。

她抬起下頜，點了下白老夫人身邊的人，「叫醒老太太吧，好戲要開場了！」

傭人輕輕把白老夫人推醒。

白老夫人迷迷糊糊睜開眼，又打哈欠伸個懶腰，「年紀大了，不睡午覺撐不住，坐哪一倚就打盹。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崽子，就這麼乾巴巴看著，也不給我老人家蓋張毯子，送回房去！

唉，人老了就被嫌棄……」

眾人：……

拜託，這才過去幾分鐘？

「老太太，甭先回房了。

您老人家的寶貝孫女白心恬，非要當著你老清醒的面，才肯開尊口。

我們都等乏了，乾脆讓白二小姐直接來個懺悔錄吧。

等她完事了，您再補覺！」白末筠道。

「什麼，還沒說！」白老夫人眉一橫，「白心恬，反了你了，我老婆子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吧。

我的拐棍呢，拿過來！

不像話的東西，到底誰縱的你成這樣！」

「奶奶，我正打算說呢，不是堂姐講的那樣……」白心恬哭腔著，急為自己辯解。

該死的白末筠，她也知道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了！

白老夫人手一拍：「趕緊的！去，規規正正站到你堂姐面前說。

再哭哭啼啼，瞎掰胡扯，我就讓你大伯母，抽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