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小姐、盛少（三）

是隨月。

白末筠探出頭：「什麼事？」

「老太太要去不遠的庵里，會友人，問大小姐去不？」隨月道。

白末筠思忖，白老太現在對她熱乎稀罕的緊，正是打好感情底子的時候，她也不能刻意冷了。

即應，「去，等我一下！」

白末筠收拾一番，下樓。

隨月在外等著，見白末筠出來，笑嘻嘻親狎道，「大小姐不坐輪椅了？

不坐也好，那東西太礙事，累了我抱你。」

白末筠白她一眼：「坐久了腰疼，活動活動。

離我遠點，不稀罕！

爪子再亂伸，我給她剁了！」

白末筠邊走邊躲，硬聲瞪著。

該死的女人，什麼德性，要不是再三確認，是個女人，還以為是寡廉鮮恥的變態偽娘！

前方停了一輛，雍容華貴的Rolls-Royce雙門定製版幻影，駕駛位降下車窗，露出白老夫人慈祥有愛的面容，催促道，「乖乖，上車，奶奶帶你兜一圈。」

白末筠差點沒驚掉假肢，趴上車窗，睖睖睜睜，不可置信：「小老太太，你開車呀？」

「怎麼滴，我老人家的車，不敢坐了。」白老夫人嬌性自在，神采飛揚，教白末筠恍然感覺不到年齡差了。

隨月跟上來，很自然捏揉白末筠的腰窩，「快上去，老太太親自駕駛的座駕，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享受。

我都坐習慣了。」

白末筠蛾眉倒蹙，一個利落回身踢。

兩人鬧了幾個回合，躍上車。

白老夫人臉戴墨鏡，掛檔，踩油門……動作嫻熟地一氣呵成，「嗖——」的一聲，車就奔軼絕塵，竄沒影了。

一路上，白末筠嚇得威風煞盡，大氣不敢出。

老太婆一把年紀，不服老，還通身是膽，花季少女時，一定是個膩歪頭。

她叛逆期開車，都沒這麼猛過，真是五體投地了！

距離松筠山莊幾公裡外，有一座尼姑庵，名為靜寂庵。

這裡從不設香火，獨種滿了的花草多肉，以花供佛，如供養自己的一顆心。無論外界多紛擾，我自清凈如潔花。

久而久之，整個庵院即成了，花團錦簇、迎風玉立的百花園。

不過，這裡人跡寥寥，往者屈指可數，卻也是一個平復修心的好來處。

住持離塵法師，正是白老夫人要會的友人，引她們祖孫入內。

白老夫人對菩薩行拜，白末筠也隨即虔誠地，合手閉眼如是。

她同原白末筠，都是不幸的苦命人，而她又「幸運」地，重新活生生的，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了。

即便她不再是自己，可她永遠地對生命心生敬畏，珍如鳳羽般守護保護，這來之不易、更加彌足珍貴的新生。

她要為原白末筠祈禱，哀念。

除了她和白停州及相關手術人員，再也無人知曉，這個堅韌執著女孩，早已離開人世間，今日又是清明……

白老夫人念著孫女的身體撐不住，叫她趕緊起來。

白末筠起前，閉眸開口，「求菩薩保佑奶奶，福壽延年，承天倫之福，終心想所成，我願一生葷素搭配……」

饒白老夫人一輩子，什麼沒見過、聽過的，聞此，也不由得忍俊不禁：「這孩子……」

之後，祖孫兩人，隨離塵法師到偏房處休坐飲茶、談經。

白末筠誠懇道：「大師，我想向您求閱幾卷經文摘抄，延幾日歸還。」

離塵法師即問，「請問施主，求需什麼樣的經文？」

「祭奠稚童的。」

離塵法師抬眼，見白老夫人點頭示意，遂起身道，「施主請稍等。」

片刻，房中只剩祖孫二人，白老夫人執起茶盞，呷了一口，很滿意，「這碧螺春，用山中濾的泉水煮出來，就是不一樣，滋味更奇香醇厚，回甘無窮。

你想為你弟弟謄寫？」

白末筠眸中溢過一絲憂傷，歪在了白老夫人懷裡，未語。

兩個老婆婆講的東西，實在太過乏味，教白末筠昏昏欲睡，她就瞅個空溜出來四處走動，觀賞觀賞這百花園。

庭院真是萬花千草，露紅煙紫，春風襲來，縱是百花含苞，羞羞掩掩，也情不自禁地朝外，洇發著處處香氣，饒人沁脾心醉。

就連屋檐垂廊處，也是使用長短不一的繩條，倒掛著五顏六色的吊盆小花，宛然構成了排排隨風擺動的花簾。仟韆仦哾

白末筠恐貪逛久了，體力不支，就返回大殿等候白老夫人。

剛走回菩薩面前，就與行拜起身回首的女人，碰個正著。

白末筠登時泥塑木雕般，愣在那兒，心尖發顫。

而端姿艷逸、面賽芙蓉的中年女人盯著她，先是不可思議，轉瞬熱淚盈眶，喜極而泣，迫切上前抱住她，「小練練，我的寶貝孩子，媽不是在做夢吧，媽不是在做夢吧。

菩薩顯靈了，顯靈了，嗚嗚嗚嗚……」

白末筠任由中年女人，梨花帶雨地擁著她，號啕哭泣，哪怕她再是悲痛意切，黯然椎心，也只能吞聲忍淚，不可有任何失態太過的表現。

她多麼想把眼前的人抱在懷裡，她未曾擁有的母愛、舐犢疼惜之情，全是她給予眷切的，也是眼前人，帶給了她此生守護的摯愛。

哭聲驚動到了偏房內的白老夫人，和離塵法師，二人當發生什麼事呢，急忙出來。

白老夫人一見此情景，來人又是很熟悉，恍然明白過來，是怎一回事，安撫笑道，「侄媳婦，你來了。

那是我家大孫女，末筠，模樣是有點像你那心肝兒媳婦。」

盛太太葉芙蓉哭聲止住，鬆開白末筠，拭去眼淚，眼睛清明了，再一看面前的女孩。

不是，不是她的小練練，只是有幾分相似。

她的小練練，身子骨沒這麼單薄柔弱，個頭也要高上許多。

她隨又低頭，看到白末筠穿的假肢，想起來了，這孩子三年前和她的小練練，在同一地出了事……

葉芙蓉意識到，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人死不能復生，就是菩薩也無能為力，又禁不住掩面淚落不止。

白老夫人拄著拐棍上前，牽著葉芙蓉的手，到一處坐下來，「人都去了幾年，侄媳婦，你也要漸漸放下才是。

你是一年比一年消廋了……」

葉芙蓉拿下臉上拂淚的絲帕，整理好情緒，感傷含笑道：「讓老太太您見笑了，方才看晃了眼，把您的孫女錯認成我家兒媳婦，唉……」

……

尼姑庵外，盛禹珩在車能等了很長時間，不見葉芙蓉和保鏢出來，他下車進去了。

見到保鏢問：「太太呢？」

保鏢回答：「少爺，太太和白家小姐一見如故，去後院逛逛了。」

盛禹珩徑直往前走。

「少爺……」

盛禹珩頓住，保鏢欲言又止道，「那個……白小姐長得有點像少夫人，所以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