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難以承受的真相
獅棘將目光投向黑格，面帶淡笑。
停頓之間，黑格思緒也在流轉。
他目光深沉，已然知曉自己所面對之物。
但他並不覺得這就是最終的答案。
此刻，獅棘仍沒有將他的擔憂全數告知黑格，光是他說的這些顯然不足以需要向黑格善意隱瞞，因而黑格也仍沒有見到他真正想要的那個答案……
於是，黑格開口了：
「但是，獅棘，這即是答案，也並非全部吧？」
獅棘見狀一嘆，無奈苦笑了一聲：
「唉，瞞不過你……」
「如你猜測的一樣，亡骸世界十年便會洞開一次，我們理應早已習慣，即便大多數人都是臨近最緊要的關頭才會準備，也不至於所有人都是這樣。」
「實際上，你沒有經歷過之前一次，所以不知道——尋常情況下，亡骸世界其實並沒有那麼危險，反而是低階學徒和中階學徒的盛宴。」
「至於高階學徒……只會覺得分外無趣。」
「亡骸世界說小不小，但說大——肯定是遠遠不如我們所處的世界，裡頭能激發高階學徒利益之心的東西也不多。」
「高階學徒去往其中，更多的還是藉此了解恩怨，至於通向巫師之路上的艱苦前行——還是在於平常。」
獅棘嘆了一聲。
但黑格已經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他尤其注意到了一個詞——巫師之路！
他思緒飛速轉動，很快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含義，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你是說，這次的世界洞開，竟然與學徒晉陞巫師有關！」
黑格知曉學院中高階學徒與巫師之間的比例，因而也明白晉陞巫師對眼前之人的含義！
而獅棘看向他，眼底也不禁流轉過一絲讚歎。
「沒錯，聖甲螟蛉——這是高階學徒突破成巫師的關鍵之物，其他學院或者外界或許會有所不同，但至少是我們學院中學徒用於突破的關鍵。」
「若是沒有此次世界洞開，那麼我們就只能暗地裡爭搶那稀罕的晉陞名額，但這一次……」
獅棘說到此處，從眼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光！
黑格從未見過這樣的獅棘，即便是對方為實驗而痴迷的時刻，也未如此失態……
只見眼前這個健碩寬厚的男人，嘴角帶笑，如若看見了聖潔的光，微微低下頭，向黑格看來，目光流轉著粼粼火熱的嚮往：
「讚美螟蛉！」
「學院這次為我們這些尚在巫師門外的求知者，開放了通向巫師的大門！」
「只要拿到聖甲螟蛉，我們便可以獲得使用晉陞儀式的機會！」
「這機會十年難遇……不，百年難遇！！！」
獅棘眼中滿是嚮往，黑格也能理解其心情。
那言語中的熱切，猶如火焰一般炙燙，甚至也點燃了黑格的內心！
無形之間，一滴墨汁點在了白紙之上。
深沉的漆黑飛速將那一抹明凈渲染……
黑格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來，彷彿要隨著內心的火焰歡樂的大笑……
下一刻！
黑格瞳孔卻猛然一縮！
他突地意識到了什麼，慌忙低下了頭去！
黑格不敢再看向獅棘，甚至不敢再去聽辨——獅棘那歡快而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怪異喃喃……
這一刻，火焰在他內心燃燒，他卻只覺得自己遍體寒涼！
眼底是難以遏制的驚悚！
「……」
「好了，
獅棘……」
不知多久之後，黑格終於回過神來。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獅棘打斷。
沒曾想，話語出口是那樣的乾澀、枯敗……
仿若布滿了划痕與銹斑的齒輪相互摩擦……
「可以停下了。」
「我已經知道我要面對的是什麼了。」
黑格依舊低著頭。
即便嗓音乾澀，說話也是分外艱難，仍是堅定地發出了聲音。
而獅棘也仿若夢中驚醒一般。
那高高揚舞起的手臂緩緩下落……
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他並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下意識感到疑惑：
「是嘛……你已經知道了？」
「可我還有很多沒有告訴你呢！亡骸世界裡面有……」
「等等！獅棘！」，黑格出聲打斷！
他綳著一根心弦，壓抑著自己情緒，不令自己表現得太過驚恐，但內心的情緒仍是止不住地從言語中流露出來……
「說過了！這些你都說過了！」
「不必再說了！」
獅棘皺起了眉頭，模糊而混亂的記憶令他感到疑惑。
但古怪的感覺並沒有令他懷疑自我，他與他真正的自我之間，仿若被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帷幕……
他看向黑格，忽的一笑。
既然黑格堅持，那肯定就是他之前說過。
不記得就不記得，不妨礙。
只是……
他記得黑格向來深沉，像是一個喜歡黑夜裡獨自漫步的紳士，可不會像今日一樣，像個小貓兒般如此活躍，甚至……
還有一點點恐懼的意味。
是被嚇到了嗎？
果然，這種事情告訴一個低階學徒，還是太超出其能力了……畢竟涉及到了高階學徒的爭鬥，這裡頭的危險，怎麼都會令他懼怕的吧？
他畢竟還只是個低階學徒……
獅棘眼中恢復了清明。
他很快就理清楚了「思緒」。
接著，他寬厚一笑，摸了摸比他稍矮些的黑格的頭，像是一頭健碩的金毛雄獅，在安撫一隻受驚的黑貓一樣……
「我說過了，這會給你壓力的。」
「你看你現在怕了吧？」
獅棘看著頭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驚懼的黑格，不禁覺得好笑。
他臉上洋溢起陽光，釋放著舒緩的溫暖。
黑格不知獅棘的內心想法。
因而也沒有抗拒獅棘的動作，只是由衷地替獅棘恢復正常感到了一絲舒心。
驚懼也在其寬厚的手掌下漸漸平復……
只有那眼底，依舊流轉著無比的凝重。
是啊，他是真的怕了。
他又如何能想象到，獅棘口中的壓力會如此……
駭人
知識腐墮，原來不止於書中……
連言語都可以變得如此可怕！
若不是他一直都保持著警惕，也正是這份警惕將他從那詭異的腐墮力量中喚醒，此刻只怕已然迷失在了裡面，甚至都毫無覺察……
一如獅棘
黑格凝重地看了一眼「正常的」獅棘。
他不知道「貿然告知獅棘此事」會發生什麼，因而不敢隨意告知，也擔心這樣的舉動可能引來他難以抵抗的「注視」。
最糟糕的結果是——他既救不了獅棘，甚至也都救不了自己，因而即便是想提醒，他也只敢將想法埋藏於心，不敢輕易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