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開的宿命-之1
之一
你清醒間意識朦朧,靈海中一陣奇異久久不散,陌生間卻也感久違的熟悉。
抬眼只見身處草蘆,那破敗不堪的草頂正滲著雨水,身下草簾冰涼潮濕,抬眼望去清冷尤甚、丈高的野草漫坡,四下里除這草蘆外再無它物。
半晌,你跌撞著走出草蘆,辨別方向後沿著淺草間隙前行;
這一行便是月余,山野中杳無人煙,山獸精怪時常出沒。
這身子雖然羸弱,但憑著胸中殘存元炁與過人膽識,這一路傷痕纍纍卻也盡數躲過狼蟲虎豹,每每絕處逢生。一路食草木之果偶以陷阱捕鼠、兔充饑,時過四荀終是上了大路,復行3日,終在漫天黃沙中得見一座城。
風起,黃沙漫天;
朦朧間見那城牆破敗,城門下似立著兩人,寬袍大褂、破甲爛胄。思量間靈海中萬般思緒翻湧,頓覺頭暈目眩,恍惚見那城門上有二字
—巨鹿
隧不省人事。
我在哪?我是誰?
睜眼時身處陋室,黃泥夯成的土屋低矮簡陋,呼吸間是湯藥的甘苦辛酸,那老者一身破衫正在灶前添柴。
許是得益於老者所熬湯藥亦或是你命不該絕,卧床兩日便已生龍活虎。
老者名子休,長髯白髮、一雙眼睛尤為神奕,那日城外採藥歸來,遂將你帶回家中,你對那老者感恩戴德,以恩公相稱。
因有些拳腳力氣,在城中謀得了一個伍長。
你雖目不識丁卻時常出口成章、言聖賢之語,又因你仗義疏財、豪俠尚義,不過月余便在鄉縣中有了極高的聲望。鄉縣中但得遇大事,亭長、里長、有秩皆邀你相商議,未及半載便已聲馳千里,追隨者眾多。
那縣令賞識於你,意提拔你為縣長,你來此半載,知當今朝綱混亂、官員昏庸,隧以不擅做官為由,婉言謝絕縣令賞識,辭去伍長之職。
每日與鄉民耕種為生,日日勞苦倒頭便睡,卻在勞苦中釋然許多。時常有客慕名拜訪、登門者絡繹不絕,你雖盡皆不見卻也煩惱不堪、於是你變賣宅院回了恩公的黃土陋室。
自此你二人採藥耕地為生,雖不富貴,卻樂得自在。
這日清晨,老者入山採藥至落日未歸,你只當是恩公尋葯誤了時辰。然巳時已過,老者仍未歸來,擔心恩公安危遂外出尋他~
你徑出城門奔向山林
一夜無果
后苦尋月余仍不見其蹤影,心中已有定奪。
這日你獨坐中院至月掛中天、徹夜無眠,次日一早,拾了老者遺物於辰時前出了門。你看中了那座荒山,將所有積蓄與恩公遺物一齊下棺,捧泥添土后拜了又拜。
自此,你獨居陋室,除每日習武、耕作之外閉門不出。
正月里,疫氣流行、愈演愈烈,可朝廷並無賑災救民之意,那所轄官吏也盡皆昏庸無能,大小官吏、富甲鄉紳、遠近大夫唯恐避之不及,你心中義憤之氣更甚!
眼見鄉民遭難凄凄慘慘、心生憐憫,毅然置身疫災。
可你雖武藝超群、博聞多識,卻無那岐黃之術、尋遍醫者皆懼疫氣不赴。
萬般無奈下只得奔波各處籌措銀兩,採買糧食布匹,救濟鄉民果腹遮體。那日途中偶遇一人,喚做「阿二」,交談得知竟與你一般,只奈何人微力薄。至此你二人結伴同行,救濟鄉民、同行同眠,互以兄弟相稱。
然疫氣凶頑,日日皆有鄉民病死,每日下葬屍體已至百具。
這一日,你在街邊布粥,見城門外徑直走來一道人,心中疑惑,自疫氣肆虐,城內城外鮮有人行,想這外來人定是不知此處兇險,儘早勸他離開為好。
走上幾近前欲要勸解,見那道人一身黃袍無風自擺、將手中鳩杖舞個棍花斂在懷中開口道;
「這病,我能醫。」
神觀他身,炁雖內斂,但周身丈內不見蚊蟲、亦無黃沙,你知此人道行不淺,心中欣喜,連忙揖禮將道人請入城中。那道人不施草藥,唯以符籙入水與人飲下,卻也妙手回春,你驚嘆道人手段,便同兄弟隨他廣施符水祛疫除病。
歷經月余、時至元月,城中疫氣消散。
為謝道人慈悲,你與兄弟獵了山中走獸,打來兩斗米酒要與道人一醉方休。
入夜,你三人酒興之至高談論闊、由鄉民之難論及天下大勢、治國之道、論及聖賢之知,那道人句句真知灼見,你自愧弗如甚覺相逢恨晚。
子夜,你三人寧酊大醉,遂提酒步出屋門,同跪在地;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
「今有兄弟結拜,自此肝膽相照」
「歃血為盟......」
「同生同死......」
次日,你兄弟三人收拾行囊欲遠行遊歷,眾鄉民得知消息紛紛前來,涕淚橫流、萬般不舍央求你三人留下,可道人意欲天下眾生,兄弟亦當輔佐,自是不得悔意。
躊躇間鄉民中忽有高呼
「吾願同往~」
「吾亦同往,願行侍奉勞苦之事,只願追隨恩人身旁!」
「吾願同往」
「吾願追隨」
~
道人手持鳩杖上前;
「吾本不第秀才,隱居山中,某日行至山洞內,得神人授天書三卷。吾自得之,甚為欣喜,曉夜攻習,此行入世亦當代天宣化、書符念咒、布風求雨、普救世人......」
一番話畢
五百鄉民振臂高呼,皆願同往!你站在道人身旁,看著群情激昂、看長空雲捲雲舒,看那氣運自天而起、筆走龍蛇卻也變幻莫測~
靈海中似又起漣漪......
自此,道人與你兄弟二人同心同德,所攜五百鄉民具以師徒相稱,輾轉各地祛病除疾、書符念咒、廣設靈壇、傳播教義。
.
彈指揮間十數年,朝綱仍舊腐敗昏庸,政治黑暗,天下民不聊生,而你三人徒眾已多達幾十萬之巨、跨國連郡。
平成元年初;道人設立三十六方、大方有一萬餘眾,小方亦有七、八千眾,每方設渠帥統領。
自此道人閉門不出,大小事務一應交你兄弟二人統領;
平成元年二月·某日;道人將你二人喚至房中,時過晌午,未出。入夜,侍從掌燈,燃至天明。
平成元年二月·末;你身著素衣獨自離營,站在荒山之前心緒翻飛,當年場景而今尤新,離開時你轉身回望荒山,毅然離去,終是未曾上去。
你知世上除你外,再無人知那荒山後有一草蘆。
你自也不知,草蘆中正端坐一老者,童顏白髮、老者起身回望,一雙碧眼流轉間萬千念動......
平成元年三月·一日;軍中斥候騎快馬盡數離開大營......
平成元年三月·四日;各方渠帥與所轄中軍、校尉、司馬、軍侯、曲、屯、亭、伍等大小將領千餘眾齊聚大營。
平成元年三月·五日;道人終踏出門外,手持鳩杖立於軍前;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鳩杖為令,黃巾為契,甲子為號;敕令八方」
自此,一時俱起,旬日之間,天下無不響應,擁眾百萬,京師震動!
......
平成元年十月·某日;你沐浴更衣,攜數十親衛身著素裝進入荒山,自此荒山再無草蘆。你獨坐墳塋前與恩公說著這些年的動蕩,飲半斗酒後隨親衛回營。
平成元年十一月·初;道人一命嗚呼,魂歸虛無,軍中潰亂,你雖早已知曉結局,卻仍嘆息不已~
·
這日深夜,敵軍沖營,你領著殘兵親衛奪路而逃,豈料走進絕路,隧命將士保護老弱婦孺渡河躲藏。
遠方鐵蹄聲勢欲漸浩大,刀戟之聲不絕於耳,可那老弱婦孺行動不便,縱有將士們庇護此刻仍未渡到對岸,身後仍有半數鄉民還未下水。
你雖焦急卻也無可奈何,隧即明悟,抬望長空釋然而笑;
「時也、命也,不可抵也~」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啊~~」
低頭之際一少年站立身旁,稚氣未脫一臉臟污,直直望著你。
你自知他,這少年家中犯了連坐之罪,你承好友之託將幼子救回大營,少年自小隨你習武,奈何先天不足難成氣候。卻唯獨悟性其佳、微妙玄通,你將恩人留下的黃岐術書盡皆給了。
此刻敵軍馬背上將士已清晰可見,回看身後仍有半數將士未曾渡河。你知今日即是歸墟,只嘆身前沒了道士、身旁再無兄弟,嘆是冥冥間自有之定數。
你將背後鳩杖卸下遞與少年,趁少年詫異間,你神歸靈海、運炁於掌,猛地轟進少年靈海!又從懷中掏出一本黃布包裹的冊子,塞進少年懷中;
「這一身道行盡傳與你,萬不可存為吾等報仇之念,這道統只靠你傳承發揚!」
少年呆若木雞
話畢,不等少年反應、你運掌為爪將少年提在手中,強提最後元炁,猛然蓄力將少年拋向對岸,
將胸中那股腥甜強行壓下,看著少年遠離,你心中已然了無牽挂,眼中噙淚;
「兄長!傳承有了......」
你悍然轉身,身後黃旗翻飛,獨面敵軍百眾將士,你不覺無援,只殺意盎然!
敵方將士已然近前,卻因畏懼你之驍勇無人敢上前,你知敵方將士畏懼,沉聲怒吼;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心中殺氣翻滾更甚!
「將軍~」
「將軍!」
「將軍,吾等願隨將軍同赴歸墟!」
「願隨人公將軍同赴歸墟!」
「願隨人公將軍同赴歸墟!」
「願隨人公將軍同赴歸墟!」
吼聲久久回蕩~
......
聽罷,你臉上漸漸變色!
「人公將軍~~」
頓覺氣血翻湧,靈海中奇異又現!
你看著身旁將士,雙瞳竟遊離了一瞬~
剎那間驚耳駭目、一切種種盡皆腦中閃過~
太平道!黃巾軍!
似是濃霧消散,眼前霎時清晰起來!
將士們頭裹黃巾、臂膀上是逝去戰友的黃巾,此刻隨風飛盪;
上書八字的黃旗隨風獵獵作響;
天公將軍——張角!
地公將軍——張寶!
.
「哈哈「
「哈哈哈哈~「
「太平道—人公將軍,巨鹿張梁,應運於此,來這世間撥亂反正!爾等鼠鼠之輩可敢一戰!」
你揮舞手中長斧立於陣前,戰袍翻飛。
「眾將士聽吾號令,汝等覺醒於今,當止亂世腐敗動蕩;「
「汝等既往隨吾征討四方,教義萬民!」
「而今,亦當領汝等共赴歸墟,長存於世!」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眾將視死如歸,呼聲震徹天地;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
你與眾將士廝殺敵軍之中,怒吼聲久久不息,悠悠回蕩在這一方天地~
你叫張梁!
你
是人公將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