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下

淅淅瀝瀝的小雨，彙集成流水，落入了城市寬廣的下水道，在忽明忽暗的城市行走，像是穿梭在幻夢中，四周的繁華已經不在熟悉，仿若這終要訴說的離別，最後也只能消化在肚子里。

坐上南下的客車，陳炎的心裡也是平淡的，比起學生時代，剛會使用筆並且完美在課本上寫下名字的自己，現在離開校園所要面對的未知世界，也同樣有些精彩。

「我給你說，家裡已經供不起你上學了，你還是出去打工吧，你看看你的發笑，他們每年都給家裡寄錢……」，諸如這種話語在陳炎腦海中不斷回蕩，此刻他靜靜坐在車上。

「外面的風景真好啊」，陳炎感慨了一句，便自顧個帶上了耳機。

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下雨天能夠趕上這麼一班客車，陳炎的舅舅可是幫了不少忙，本來陳炎沒有滿十八周歲，人家沒有身份證是不讓他乘車的，多是他舅舅說了些好話給司機掏了些錢，才讓陳炎陪著上了車。

他的舅舅上了車，就坐在了前排，陪著開車的司機聊起了天。

司機師傅不是本地人，所以說氣話帶著一股很重的鄉音，這車上的乘客也就都見怪不怪，沒人會關心開車的人是誰，趕緊到目的地地就是了。

客車很平穩的開車，不出所料，距離陳炎要去的目的地，中間要加一兩次油，而陳炎要在這兩車上帶上一天。

陳炎的舅舅坐在車上，煙癮犯了，沒有徵求大家的意見，只顧掏出煙盒，點了一根抽上。

「啊呼～」，陳炎舅舅舒服吐出一大口煙霧，他舒服的抽煙毫不考慮其他乘客感受，引來了眾人的一陣反感。

「這雨下的怪噁心人地，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時候」，陳炎舅舅對著司機說道。

「是嘞，今天這雨下的就是要有些煩人，平日里也就下一陣，今天下了半晌了」，司機回答道。

陳炎還沉浸在音樂世界，根本聽不清楚二人的交談內容，倒是外面的雨下的緊了，一路上，細密的雨珠拍打在車窗上，而陳炎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客車平穩行駛著，由於天色陰暗，客車中的乘客便看不多清風景如何，有的就直接倒頭呼呼大睡。

不知怎的，陳炎這自從上車之後，心中就一直有一種失落感，可能是第一次出遠門，也可能是母親那句話太令他傷心。

所以一路上，陳炎就選擇靠著車窗發獃，客車裡面各式各樣的人都有，陳炎不懂如何搭理，也不想搭理他們。

「你外甥看著年紀輕輕，不去校園上學，怎麼就跟你出去了」，司機這時問道。

「考試沒考上，家裡又缺錢，就只能去打工唄」，陳炎舅舅嘆氣答到，不知何時，他又點了一根煙。

煙霧四處瀰漫，這個狹小的空間里，煙霧無孔不入，鑽入人家的口鼻中，鑽入人家衣袖裡，鑽入窗戶的蓮子，鑽入客車轟鳴的發動機中。

陳炎不止一次對於同桌表示過羨慕，因為他的父母都是教師，而且他也有成為教師的想法。而陳炎就不一樣了，他父親是軋花廠的員工，前幾年出事故死了，廠里私下找到陳炎的母親，賠了五萬塊錢。

五萬塊錢買走了陳炎的父親，也買走了這家最後的脊樑，陳炎父親一死，這個家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甚至無數次夢醒，陳炎都彷彿看到父親在院子里嘆氣。

作出外出打工這個決定，絕非偶然，巨大的開銷不是他這種家庭所能承載的，

唯一幸運的是，有不少好心團體給他們家捐錢。

陳炎的成績自從父親出事以來，就直線下降，原本在學習上就不顯眼的他，此刻更顯捉襟見肘。他的同桌雖然成績也不突出，但至少他父母可以給他開小灶，而陳炎什麼都沒有。

客車已經不知行了多久了，距離那個熟悉的城市越來越遠了，陳炎想要說些話，可是嘴巴卻張開吸了一大口濃煙，他嗆得直接咳嗽。

趕緊推開玻璃，不顧外面飄進來的小雨，陳炎呼吸一口空氣后感覺異常清爽。

直到陳炎前面的乘客，瞪了他一眼，陳炎這才依依不捨關上了窗戶。

剛才開窗看了幾眼，現在客車應該是行駛在高速路上，路上幾乎沒什麼車，看兩邊的地勢，應該是形式在一條沿著山體修建的公路上。

作為理科生的陳炎，無數次想要成為一名出眾的工程師，可是事與願違，南下去打工，充其量也只能摸著機器，給機器做護養打打螺絲。

陳炎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這時候他已經回到自己座位上，在那裡打著電話，舅舅這頭對著電話不斷說些奉承話，那邊想必應該是舅舅的老闆。

看舅舅不斷對著電話點頭哈腰，陳炎猜測舅舅那邊的主人，應該就是工廠的老闆，而舅舅應該再給老闆爭取讓他工作的機會。

陳炎的直覺非常準確，舅舅確實是在為陳炎打點，他媽媽把陳炎交給了自己，自己這個做舅舅的，肯定不能讓外甥吃虧。

電話那頭一再強調，陳炎不滿十八周歲，工廠不能收，不然日後可能出事就不好處理。可是陳炎舅舅一再發誓陳炎這孩子踏實能幹不會有紕漏的。

在兩方的僵持磨合下，客車還在繼續往前走，發動機的轟鳴聲音，也一併融入了這客車裡面的小世界。

陳炎回想起自己十歲那年，父親送給他一個風車，那個風車是木頭做的，格外精緻好看，他把風車帶到班級上，同學們都很羨慕，甚至有同學要花錢來買，都被陳炎給拒絕了。

現在想來那些日子，倒是也真的單純可愛，至於記憶中那個風車，最後好像還是送給了一個幫助過父親的工人的孩子，那個孩子很可憐，年紀輕輕就失去了雙腿，靠著輪椅才能移動。

世界變換不斷，距離那些青澀的日子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如今陳炎也第一次有了做大人的壓力，而且這種壓力伴隨著未知也愈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