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睜眼 學校 早讀
「叮鈴鈴,叮鈴鈴……」原始的鬧鐘鬧騰了起來,把莫欣誠的視野拉向聲源。他往聲源處熟練地一抓,鬧鐘就和乖乖認錯的小孩子一樣,不鬧了。靠著物體模糊的輪廓,他將手往鬧鐘旁碰了碰,摸到了熟悉但冰冷的金屬框,這是他的眼鏡。他戴上之後,這個世界的畫質再次變得超清,外面的天空正在褪去墨色。
現在已經六點二十了,如果六點四十沒到學校,那下一次的大掃除難逃一劫……他心裡如此想到。同時他早已披上了黑白相間的校服,背上了黑色的書包。出門的準備都完成後,他推開了大門,跨著大步向前走。
他的家是一棟豪宅,外面圍了一圈鐵柵欄,院子里全是花兒。這裡花兒的景色就好像以前有開派對的人在這裡噴射彩紙后的景象一樣,除了眼睛,鼻子也能享受到這裡的視覺盛宴。在筆直的卵石路上,他朝著自己家鐵柵欄的大門走去。
穿過了自己家院子的卵石路,莫欣誠推開了大門。他剛走出大門,便有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小老弟,你鬧鐘是不是故意晚調了20分鐘?」搭肩的人見莫欣誠停下來回頭后,問到。
「孟輝,該走了……」莫欣誠有點不耐煩,視線立馬轉向到前面,大步走開。孟輝臉上帶著笑意,快走幾步跟上莫欣誠后,便和他並排走著。
孟輝是莫欣誠的同學,也是莫欣誠的鄰居。他的家也是一棟豪宅。外表是農村風格的,但裡邊很現代化,和這座房子的外表相差很大。
不過在莫欣誠眼裡,孟輝就是這麼一個人:孟輝的外表和內心的差別就和他的家外內的差別一樣,熾熱而又冰冷,熟悉而又陌生。他們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好朋友了,但莫欣誠老是猜不透這個傢伙的心理軌跡,即使自己的里裡外外似乎早就被他看破了。
「昨天晚上有沒有刷題?」孟輝像是試探性地問到。
昨天是星期日。按照他們學校的慣例,星期日的下午和晚上放假。
「打遊戲呢,平時也就周日有休息時間。」莫欣誠的視線仍然在前方,「我們才高一呢,那麼卷以後還有精力?」
「你還是小學初中時候的老樣子,不到考試不抱腿,不見棺材不掉淚。」孟輝似乎有一點得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上周才考試呢?」莫欣誠放慢了一點腳步,堅定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慌張。
「英語作業。」孟輝毫不客氣地吐出了這四個字。
「……」莫欣誠的沉默明示了他昨天下午早已忘記了痛苦,包括作業。
倆人終於到了校門口。他們所讀的高中名叫夢星一中,是夢星市的重點高中之一,離夢星市的市中心比較遠,所以學校附近的道路並不顯得那麼擁擠。
夢星一中的內部綠化做的很好,樓與樓之間不乏充滿生機的小樹林和小樹叢,以及那輕輕撫摸路人嗅神經的鮮花。
在校園內一眼望去,路上非常地乾淨,因為周日的大掃除,輪到的學生都十分認真地清理垃圾,雖然不排除是因為有些學生經常遲到被迫派來掃地的。
「六點三十五。」孟輝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鐘,對旁邊正在光速補作業的莫欣誠說道,「還有一件事,別忘了教室里的鐘慢了兩分鐘。」眾所周知,學校的時鐘永遠是不準的。
「還有一件事,別全把我的答案抄了,故意改幾個答案。」孟輝回憶起了初中的時候因為和莫欣誠作業答案一樣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吹空調的快樂時光。
他們所在的是高一2班,在一號教學樓的六樓,雖然每天費力爬上來之後就必須把呼吸系統的自動擋換為手動擋,但站在這裡的走廊上看校外就能看到遠處的美景,因為學校南邊有一個面積很大的湖,它的名字是星落湖,算是夢星市的一個景點。
由於這裡離市中心遠,附近的學區房開發趨勢也趨於飽和,這片包容了一小塊藍天的湖沒有被一些掉進錢眼裡的房地產商用骯髒的工業土填上。
不過對於正在認真學習或者正在拚命補作業的人來說,呼吸系統換擋和外面的湖與現在熱血的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
教室的燈還亮著,因為外邊的陽光還沒徹底撕碎天空的黑墨,不開燈的話,教室里顯得昏暗。不過教室里一般六點半才來電,防止有人早早到教室來吹空調,以及個別的學生趁早打開講桌上的多媒體玩小遊戲。
孟輝看莫欣誠抄的速度逐漸變慢。
「抄完了,謝謝。」莫欣誠合上本子,把剛才努力抄的練習本還給孟輝。
「不愧是音遊人的手速。」孟輝把本子往桌角一放,看來是做好了被英語課代表收作業的準備,「錯了題別怪我。」
「放心,」莫欣誠把背癱靠在椅子背上,「對我來說,題目對的多了才不正常。」
「說真的,你應該背背單詞。」孟輝拿出巴掌大的小本本,那是他從書店買的,上面都是英語教材的重點單辭彙總。
「我上個廁所。」孟輝從抽屜的里摸出一捲紙。由於孟輝坐在教室第三排的正中間,他從莫欣誠椅子背後小碎步通過,然後走出了教室的後門。
作為高中生,在學校上廁所之前除了帶用來擦的白紙外,還得帶上用來記的黑字。即使自己不看小本本,由於心理上的安慰,自己也不會感受到外面讀書聲施加的壓力。
莫欣誠看了一眼鍾,現在是六點三十七,還有一分鐘就開始了他們的第一節課——早讀。
早讀一共四十分鐘,如果學生能利用這一段記憶力最好的時間記住自己不會的單詞,或者是照亮平時課後發現的知識盲區,那麼這個學生一定知道學習知識的方法。
但是對莫欣誠來說,這是最煎熬的記憶力豐盛時期,因為他糟糕到逆天的英語水平,讓他對英語就和對過期了三個月的火腿三明治一樣,不但沒有興趣而且十分厭惡。從初中開始,他的英語就一團糟,要不是其他科目有些水平,他現在讀的可能都不是高中。除了柯南,英語是他的第一大心理陰影。
早讀鈴響起,班裡面的所有人把凳子放在書桌地下,然後端起課本或者自己的筆記大聲地讀著。還有一些踩點的同學披著鈴聲走進教室,很顯然他們已經找到了遲到與不遲到的分界線。周圍很嘈雜,但很有學校該有的學習氛圍。
莫欣誠對著語文書沒有感情地念著,《短歌行》、《琵琶行》、《登高》……這些詩莫欣誠早就背完了,但為了不看英語,他寧願享受這份熟練的無趣。
突然,一個人站在他旁邊,莫欣誠覺得是孟輝回來了,於是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結果居然是他的班主任。倆人此時八目相對,莫欣誠被嚇得不輕,視線馬上轉移到了語文書上,放開了一點嗓子讀著書。
然而班主任只是路過,班主任瞟了一眼莫欣誠旁邊孟輝的空座位,然後走到了莫欣誠前面的一位女生旁邊。那個女生髮覺了班主任是來找她的,於是淺放下手中的英語書,湊過耳朵去聽。
「收一下昨天上午布置的英語作業。」班主任小聲對她說道,「搬到隔壁班的講桌上。」
「噢,好的。」那位女生點點頭,把手裡的課本放在整潔的桌面上,然後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向第一大組的第一排走去。
莫欣誠的班主任是少見的男英語老師,他同時教高一2班和3班,而英語老師和語文老師每天會在早讀時間輪流坐班,他們經常在這個時候改作業或者平時周練考試的試卷。
位於莫欣誠前面的那位女生是英語課代表,她的頭髮看似沒有過多的梳理,但不失風雅,如同星落湖旁的楊柳般婀娜,而她的面貌,就好比透過楊柳看星落湖一樣,十分地養眼,就如同出水芙蓉,玉潔冰清,淤泥不染。她的雙瞳是灰色的,如星落湖般清澈;臉上常帶著微笑,讓自己的容顏得以完美展現。
雖然她的年齡只有十六歲,但她的美貌足以使同齡男生獻出迷戀的目光和突增的心跳。
不過對莫欣誠這個傢伙來說,她是一個英語課代表,這意味著她是他在英語擺爛道路上最厚的牆,是帶他去班主任辦公室的黑白無常,是讓死肥宅做噩夢的健身房。
而且她是一個班花,追她的人肯定不只有莫欣誠能看見的這些人,花那麼多心思在別人未來的女友身上,到頭來肯定是人財兩空,學業餵豬,最後走投無路,自己的感情史還是和英語成績一樣慘不忍睹……莫欣誠前三個月就如此想到。
莫欣誠拿起了另一本語文書,莫欣誠剛準備讀的時候,便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小老弟,你別無視我。」
莫欣誠往旁邊一站,孟輝跨了一大步到了自己的書桌旁。拿起了那本似乎還有廁所氣息的英語單詞小本本。
「祝艾怡,英語作業。」孟輝往自己桌上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英語作業還沒被收,對自己左邊的女生說道。
祝艾怡沒有說什麼,從抽屜拿出作業本往孟輝的桌子上一放,又開始背自己不會一些的政治書內容了。
祝艾怡,她和孟輝是同居的,是一個來源不明的傢伙,普普通通的女學生,她住在孟輝家的三樓,孟輝則住在二樓。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要不是穿著高中的校服,別人都會以為她是初中部的。
由於今天早上孟輝是和莫欣誠一起上學的,所以莫欣誠早上沒有遇見祝艾怡,包括他拚命補英語作業的時候。
不過在平時,莫欣誠、孟輝和祝艾怡這三人是一起的,今天只是因為莫欣誠想睡懶覺而特例了一回。
畢竟放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假,誰不會睡懶覺呢?
孟輝把桌上的兩本作業本放在了莫欣誠書桌的桌角上,莫欣誠也把自己的放上去。此時英語課代表也剛好來收作業了,她的左手熟練地將桌角的三本作業本放上右手抱著的白皮作業本堆上,然後走到後面收作業去了。
孟輝在認真地背單詞,莫欣誠在認真地摸魚,其他人也和這兩人一樣認真地做自己的事。
外邊的天空也完全褪去了墨色,教室的燈也被關了。
早讀的嘈雜聲隨鈴聲響起而快速地消逝。
接下來是吃早飯的時間,一共半個小時,坐教室里吃的、去食堂吃的、去走廊邊看風景邊吃的、去廁所里吃的都有,這也是和同學聊天的最好時機。
「小老弟,趁你鬧鐘還沒響之前買的煎餅。」孟輝從剛剛掏出廁紙的地方摸出了紙質包裝的煎餅,他之前一直沒機會給莫欣誠。
莫欣誠給了孟輝五塊錢,然後得到了名間美食——煎餅。莫欣誠雙手捧著煎餅就是一口,這種食物咬下去的第一口永遠是最美味的,哪怕是第二口、第n口,就好像反比例函數一樣,永遠都沒有第一口的味道來的爽快。
孟輝也在一旁啃著包子,和旁邊的祝艾怡聊著天。他們的聊天內容十分地無趣,從手上正在吃的東西到宅女黑科技再到唯物主義,莫欣誠永遠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方式聊天的。
莫欣誠吃得正起勁,拿起書包旁的塑料水瓶,這裡面既不是礦泉水,也不是山羊鬍子泡的茶,而是普普通通的涼白開。莫欣誠像酒鬼一樣一口悶,把嘴裡大堆的碎餡餅咽下去,這一瞬間簡直就像英語作業剛抄完一樣,令人的靈魂都能得到放鬆。
畢竟,世界上最能治癒人心的,第一是語言,第二是美食。
「莫欣誠。」甜美而又熟悉的女聲飄入莫欣誠的耳中。
莫欣誠的人心瞬間被這位女生的語言致郁了。她正是莫欣誠前面英語課代表,特意轉過身看著剛剛一臉滿足的莫欣誠。
「什麼事?」莫欣誠愣住,手裡最後一口煎餅還沒來的及吃。
「這一次寫完了英語作業,我還以為你又忘了。」她略帶微笑,語氣裡面帶著一些褒獎。
「我忘了,今天早上補的。」此乃實話,而且莫欣誠的語氣里沒有帶著一點罪過。
「玩音遊玩上頭了吧?」她似乎在憋笑。
「別罵了別罵了,就算我想起來寫英語,那也得抄別人的,我英語真的廢。」此乃實話,因為莫欣誠有的時候連封面上的ExerciseBook都忘了什麼意思。
「你得好好記單詞啊,高考可是要三千五辭彙呢。」她略帶微笑,不過語氣裡帶著一些嚴肅。
「我會的我會的,最近我要準備去書店買英語小冊子了。」此乃假話,因為莫欣誠上個禮拜對孟輝也是這麼說的。
「那你加油,別又被叫辦公室了。」
「好的。」莫欣誠敷衍地答道。
她轉過身去,之後再也沒說什麼了。
莫欣誠鬆了一口氣,突然一隻手搭在他左肩膀上。「小老弟,煎餅要涼了。」孟輝指了指莫欣誠的雙手。
莫欣誠吃下了最後一口煎餅,然後帶上孟輝的塑料袋,起身往教室後面走,因為垃圾桶在那裡。莫欣誠把垃圾丟進了紅色垃圾桶后,一個人過來和他打招呼。
「莫欣誠,雷猴啊!」這個人的語氣,激昂中帶著滑稽。
「王勞資,有啥事?」莫欣誠看見他,心情愉悅了不少。
因為這傢伙無論是上課還是下課,總是能活躍氣氛,不像孟輝那樣把尷尬的幽默埋進謎語里,-讓人有點不痛快。
而且他也是自己的初中同學,可以說是老熟人了。
「這道數學題,太藍了,你是個強者,快和它比劃比劃。」王勞資把手裡的書遞給莫欣誠,用手指了指著一道題目很短的題。
在數學里,越短的題,難度越大,因為給的條件少,讓人難以摸清思路。而數學的藝術,就在於它的解題過程和它最後優美而合理的答案。
莫欣誠十分耐心地講解了一遍思路。王勞再次看了一眼題后,一拍腦袋,秒懂了。
「謝謝大佬,簡直是當代陳景潤,未來華羅庚。」王勞資拿過書,另一隻手豎起大拇指,十分誇張地讚美了莫欣誠一頓之後,回到了自己最後一排的座位。
莫欣誠是這個班的理科學霸,數學的集合與函數,物理的牛頓第二定律……他這學期的內容他早就都預習好了,驅動他學習的正是他的好奇心。
他的爸爸是夢星市研究院的副院長,莫欣誠小時候就在家裡看見了不少魔法般的科技產物,比如會說話的骰子,能自己走路的咖啡機,雖然這些都是研究院的玩具,但勾起了莫欣誠對科學的興趣。
雖然莫欣誠的爸爸早就不在他身邊了,但他的好奇心沒有因為感情而過多地消退。
「任何困難都不能阻止我對科學奧秘的研究與猜想。」這是他的決心。「除了英語。」這或許是他的底線。
上午的課很平常,畢竟學習是學生是工作,工作總是無聊的。打了放學鈴后,莫欣誠收拾完背上書包后,同孟輝和祝艾怡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