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武健斌的敘述

第25章:武健斌的敘述

梁勇志夫婦愣愣的看著氣質大變的武健斌,若說一開始兩人對武健斌拉自己吃飯的行為毫無疑心那是開玩笑的。

不過再怎麼說武健斌頂著警察的身份,兩人雖覺得不太正常,但也未疑有他。

此時武健斌突然說要說說自己女兒的事情,兩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武警官,您這是什麼意思?」梁勇志摟著孟惠君,小心翼翼的問道。

「實際上,第一天接到報案后,我們現場勘查的結果就基本斷定此案是意外事故了。」

武健斌微微一笑答道:「之後解剖結果和各項調查也印證了這一推論,其實這個時候按照流程,案件就要轉交給轄區警局做後續處理,我們刑警就退出結案了。」

「那,您的意思是婷婷的死,有什麼隱情?」孟惠君聽得此言明白了武健斌的話外之音。

「有,也沒有。」武健斌輕輕的彈了一下煙灰,「這也是為什麼我希望在一個更私人的場合和二位討論這件事。」

「和您女兒有關係嗎?」

「對,應該說我希望和我女兒有關係。」

「能給我們解釋一下嗎?」

「當然。」武健斌在餐碟里按滅煙頭,「這也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從部隊複員之後就進了警局,和我的妻子結了婚,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她長得很可愛,很像她媽媽,那是我的掌上明珠。

我的父母走的早,所以我希望我的女兒能獲得一個不同於我的,完整的家庭。

我把我所有的愛都給到她的身上,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說到女兒,武健斌的臉色浮現出一抹難得一見的柔情,連語氣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我的工作比較特殊,空閑時間很不穩定。

我就和我的妻子商議,讓她從紡織廠離職在家做專職主婦陪伴孩子。

我只想孩子能得到更多的來自父母的陪伴,卻忽略了我妻子的感受。

很快她就覺得天天在家太過煩悶,開始還只是天天出去打牌串門,我也並未在意。

但是後來,她加入了一個教派。」武健斌的語氣低沉下來,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假冒教派團體的?」梁勇志問道:「我們哪有好多假冒教派傳教的,專門針對在家的女性們傳教,騙她們的錢。」

「也許吧,我並不知道他們頂著什麼名頭,事發之後我著手調查,發現這個教派就像是不存在一樣蒸發了。

而事發之前,我以為只是一個非法小教派一樣,裝模作樣的搞些聚會騙點小錢罷了。

加上我妻子說是為了給女兒祈福,我當時也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和她吵起來。」武健斌又抽出了一根煙夾在手上,但並未點燃。

「後來我漸漸發現事情不對勁了,女兒變的越來越沉默寡言,我每次和女兒交流,她也不怎麼說話,好像在怕什麼。

再後來,我發現女兒身上出現了一些不自然的瘀青。

我當時勃然大怒,質問妻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妻子只說可能是小孩子不小心碰到哪裡了。

她可能忘了我的職業,無論是謊言也好,還是證據,對我來說都熟悉的很,她想這麼敷衍過去是不可能的。」

「是你妻子打的嗎?」孟惠君好奇的問道。

「她後來承認是因為女兒淘氣,她動手打的。」武健斌點燃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兩眼死死的盯著煙頭,

瞳孔深處倒映出明滅不定的光亮像是燃起了兩隻火炬。

「我在聽到她這麼說的那一刻,從心底感覺到徹骨的恐懼,因為我能感覺得到,她這句話,也在撒謊!」

「我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對她說小孩子淘氣很正常,不要打孩子。

第二天開始我就沒心情安心上班了,我天天走訪調查,避開我妻子的視線在小區蹲伏,我要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後來呢?」

「在我蹲點的第三天,我看到了我妻子帶著女兒出門了。

去參加她的那個教派的聚會,而那天晚上我在女兒的身上又找到了新的瘀青。」

武健斌說到這裡,彷彿要努力咽下什麼東西一樣,喉結有力的滾動著,手上的煙燃出了一道長長的煙灰。

「是被教派的人打的嗎?」孟惠君關切的問道。

「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那天晚上在我的一再逼問下才知道,一些教派的事情。

她說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好,我們大吵了一架。

之前的所有生活中點點滴滴的不愉快都被她翻了出來,她指責我不顧家,不顧及她的感受。

我們以前從未那麼嚴重的吵過,她無數次的提到要離婚。」

「那麼你們離婚了?」梁勇志夫婦徹底被帶入武健斌的故事中了,沉浸在武健斌的敘述里。

「沒有,我做了今生最後悔的一個決定……」武健斌長長的嘆了一ロ氣。

「我不希望我的女兒有一個破碎的家庭,我向她妥協了,我答應她以後早些回家多陪陪她們母女倆,只要她再也不帶女兒去那個教派的聚會了。

她表面上答應了我,但是實際上早就被那個教派洗腦了,第二天我去調查了那個教派,卻沒能查出誰是真正的組織者,我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沒想到,這一切才是開始。」

「我的妻子背地裡還暗和那個教派的人有所聯繫,只是做的更隱秘了。

而我那時也因為之前對家庭顧及不夠而對她有所愧疚,放鬆了警惕。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走上了正軌的時候,噩夢降臨了……」

說到這,武健斌的語氣反倒平靜了下來,粗礦的聲線聽不出一絲波瀾,窗外沉悶的春雷隆隆的響著,濃密的雲層翻滾著,沉重的氣息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包間內陷入久久的沉默。

梁勇志夫婦沒有催促,他們心知武健斌前面之所以說了那麼多,就是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說。

人們在敘述自己不想說的事情時,總會變的特別啰嗦,一點點積蓄力量與勇氣。

對此孟惠君深有體會。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武健斌突然直起了身,把手中燃的只剩下煙屁股的香煙丟進了餐碟里。

突然開口,低沉而又快速的敘述著,「那天我回了家,發現家裡格外的靜,我開口喊妻子,但是卻聽不到回應。

我走進卧室推開門,看見了彤彤渾身是傷,被弔死在了陽台上……」

「啊!」

梁勇志夫婦同時驚呼出聲,雖然之前武健斌沒提,但是他們知道「彤彤」一定就是武健斌女兒的名字。

「是被教派的人害死了嗎?」孟惠君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武健斌抬起頭,慘然一笑,「是自殺,彤彤當時才六歲,她在家裡自殺了。」

「怎麼可能!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孟惠君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武健斌描繪女兒死狀的話又輕又快只有短短几句。

但是每個字都沾滿了令人室息的悲痛,她實在說不出來。

「難道那些警察會相信這麼小一個孩子,會這樣自殺了嗎?」

「是的,現場調查結果顯示,就是自殺,毫無疑問的自殺。

指紋,目擊者,現場細節,無一不在作證這是一場自殺。」武健斌淡淡的說道。

「怎麼可能!你難道就相信了這些話嗎!」梁勇志一臉的難以置信。

「是的,因為我就是當時那些警察之一,這些證據就是我查出來的。」

「這……」梁勇志一愣,才反應過來武健斌也是警察。

「那你妻子呢?」孟惠君比丈夫冷靜的多,敏銳的發現了武健斌的敘述中,少了一個關鍵的人。

「她去參加教派的活動了。」

武健斌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她接到通知,一回來就惡毒的詛咒我,說我害死了女兒,如果不是我禁止她帶女兒去教派,那麼彤彤就不會死了。」

梁勇志夫婦聽的目瞪口呆,武健斌的妻子怎麼會如此倒打一耙。

「我對這件事責任在誰已經沒有興趣了,我不能接受是自殺這個結果。

我動用我一切能動用的手段和力量去調查,我挨家挨戶的去走訪,那天前後每一個在附近出現的,哪怕一隻耗子我都要逮起來數一數它身上有多少根毛。」

「那麼查出什麼了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查的越多,結果越證明這是自殺。」

「那……那個教派呢?」梁勇志問道。

「沒了,一點線索都沒有了,就像它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消失的乾乾淨淨。

小區里所有加入過那個教派的人,彷彿一夜之間全部都失憶了一樣。

她們描述中的那個教派和任何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派都沒有區別,而對於組織者和聚會地點她們對此一無所知。

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武健斌從牙縫中一句句的往外擠著,繃緊的咬合肌把下頜撐的鼓鼓的。

「那後來呢?」孟惠君問道。

「後來?後來好像所有人都接受了彤彤的死亡,按照警局命案必破的原則,我拿不出推翻自殺的證據,案子被按照自殺結案了,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連我妻子都開始勸我不要再糾結了,說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一個……」武健斌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難道彤彤就該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嗎!難道我的女兒就該死嗎!」

武健斌一拍桌子猛然咆哮出聲,窗外一道春雷同時炸響,映的天地間一片慘白!

武健斌前傾著身體滿面猙獰,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發出風箱般沉重的喘息聲,在刺目的電光中如同一尊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魔神。

梁勇志夫婦被武健斌嚇了一跳,嚇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失態了。」武健斌往後一仰,頹然的倒在椅背上,抽出第三根煙點了起來。

「那,武警官您的意思是……我女兒的死和您女兒的死一樣,不同尋常是嗎?」孟惠君問道。

「我說不上來,但是,那天我一到現場就覺得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能嗅出空氣中那股味道。

實際上,現場我也發現了很多有違常理的細節,就像……」

武健斌向梁勇志夫婦二人解釋馬婷婷的死有哪些疑點,以及那個丟失的包裹,不過他仍將李明凱拿走了快遞的事隱瞞了下來。

「除此之外,兩件案子還有一個共同點。」武健斌伸出左手豎起一根手指。

「我雖然沒有查出那個教派組織者的具體身份,但是也查到了一些線索。

這兩個案子都有一個死者至親信奉於特殊力量,並且都是因為一個……」

武健斌略一停頓,「穿著黑色大衣帶著禮帽,高大消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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