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善後
「砍下來……」原月妻虛弱的說,一邊吐出一大口鮮血,剛才平川派的那一腳在她躺下後起了作用,內髒的出血終於積攢到一定程度,正翻湧著朝外噴出來。
單子良正扶著她纖弱的身子,這麼近的距離也根本聽不清楚,他伏下耳朵貼在她嘴邊說道:「什麼?」
「蠢貨!把我的左手砍下來!」原月妻鼓足力氣沖著他喊道,血水噴在單子良半邊臉上,翻譯器這才起了作用。
這怎麼辦?單子良一隻手伸進了校服口袋裡,他拿出手機想找醫院幫忙,卻被原月妻的義體右手一把打掉,飛到了一邊。
「我快死了,能不能快點。「原月妻再次說道,她快沒力氣撐住腦袋了,身子向後仰去。
好!單子良在心裡喊道,他絕不想她死去,於是將女孩放平在地,撿起邊上躺在血泊里的長刀,他俯視著女孩蒼白的臉和攤在地上的小小身子,始終下不了決心,刀把上的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黏膩的觸感和內心的抗拒使他發抖,他僵持著,原月妻緩緩的正過臉看向他,薄唇動了起來,只是沒有一絲聲音。
媽的!單子良將一切情緒拋之腦後,他只想讓她活下去,接著,他咬著牙一刀砍下,正中右手的上臂,這一刀他用了全身力氣,只求過程越快越好。
然後,單子良掏出了早就帶在身上的簡單醫具,發現這種情況只有那捲繃帶有用。他用力將那隻斷口平齊的胳膊紮緊,血浸染的速度緊跟著他纏繞的速度,直至一卷用完,血依舊透過繃帶表面溢出。
「我扶你下去,送你去醫院。」單子良將她攙扶到一邊東倒西歪的沙發上,正准將她扶站起來。
「還有事沒做完……」原月妻說道,停頓了一下:「我不能走,那兩把槍,得善後……」
「善後,怎麼善後?」單子良問,眼看著女孩根本坐不住,整個身子朝後倒去。
「把指紋擦了……塞進平川派……手裡。」她斷斷續續的說道。
該死!三庭月和她伯父都這樣對付她了,她居然還想著保護他們,單子良心想。
沒聽見單子良挪動起腳步,原月妻低下眼睛看向他,眼神中迸發出一種不可忤逆的決絕。
「行,我馬上。」單子良在屍體里尋找起槍,那個銀灰西服的無首屍體在黑西服中十分顯眼,順著他,單子良找到了第一把槍,然後在發現原月妻位置的一旁找到了第二把。
他把手伸進口袋,隔著布料抓著手槍,朝著肅殺隊的屍體連開了幾槍后,這是他猜到的方法,從祁梁叔的口述來說,這麼做應該沒錯,接著他又用衣服擦乾淨指紋,把槍塞進了那幾個白虎隊的手中,並捏著他們的手,扣動了幾下子彈已經打空的扳機,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他回到原月妻身邊,女孩的眼睛無力的睜著,只剩一條黑線。
單子良拽起她的義體右臂將她扶上了背,朝著樓下走去,在樓梯的半腰上撞見了舉著武士刀的王司翔,刀是從地上撿的,還沾著殷紅的血。
「靠,你還活著真好,剛才又有人開槍,我還以為……」王司翔說著,看向單子良身後的原月妻。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那張佔滿濺血的小臉讓他揪心。
「別說啦,快讓車開過來。」單子良加快了腳步朝著樓下跑走去,王司翔在後面扶著女孩的背,一邊對著手腕上的智能設備說話,讓車停靠賭場後門。
正當他們即將踏出後門的時候,正門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王司翔回頭看去,牆面上正反射著紅藍交錯的光亮,警察來了,還好自己和單子良來的即時……
單子良一手拉開車門,轉身將原月妻塞了進去,一邊的王司翔也飛快上車,嘴裡還不停催促:「玩大了,玩大了,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快點快點。」
單子良上車關門,王司翔立馬按下啟動鍵,車輛發動,緩緩的使出了小吃街。
靠在椅背上的原月妻似乎對環境的突然轉換很敏感,她剛從一個亢長又危險的夢境中走出來,撐開了眼皮,看到車內一幕。
「你們帶我去哪?」她細聲說道,為她定製的義體中藏著腎上腺素,在檢測到生命垂危時,就會注射進體內,這一會兒,好像讓她的精神恢復了一點。
「醫院。」單子良回答。
「不行,去我的義體商醫那。」她說道,右手朝著車子的總控面板伸出去,但後座離那實在太遠,根本夠不著。
見到女孩的執著,王司翔摳動了總孔面板上的機關,將那塊屏幕取了下來遞過去。
原月妻在屏幕上操作起來,將位置定在了一條小路,但那裡超出了熒光公路的覆蓋,無人計程車拒絕了此行程,女孩很憤怒,她舉起拳頭向屏幕砸去,下一秒就被單子良抓住,對面的王司翔也立馬搶過屏幕說道:「大姐,要賠錢的。」
說完,王司翔的眼睛還看向原月妻留在座位上的血跡,他不敢抱怨,但那肯定得陪一筆錢,他現在十分後悔自己提出打車這件事,更後悔不該和單子良客氣。
原月妻看向窗外的風景,陷入沉默,單子良確定了她不會在行駛暴力后才放開她的手,女孩將手收回,扶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那裡的位置依舊在絞痛著。
「謝謝。」原月妻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這句話。當然並不是因為單子良救了她,而是願意幫她把手槍栽贓嫁禍給平川派,爺爺還活著,她不想三庭月和御堂集團受影響。
「我還以為我們是一夥的。」單子良說道,如果是一夥的,就不必這麼客氣。
原月妻聽完,沒再說話,眼神迷離在外邊繁華市井的多彩燈光。
「單子良,你們是不是不熟。」王司翔好奇地問。
「當然。」單子良瞥了他一眼說道,然後看了看轉過頭的原月妻,那原本柔順光亮的黑色短髮因為血污沾在了一起,雜亂不堪。
穿過一條商店林立的地段后,車輛又經過了幾片寂靜的街道,最終到達了平川公河的北岸便停了下來,那裡是這支熒光公路的盡頭,再往下,只能走過去了,單子良和王司翔攙扶著原月妻,走下一個台階,便來到河岸邊的小路。
平川公河的存在主要是為了隔開東方區與和風區,二來也是為了情調,設計者想要儘可能的模擬出地球城市該有的樣貌。此時河水反射著上方大橋的燈光,彩波斑斕,河岸邊的扶手也散發淡淡的蔚藍熒光,這是一片靜謐的美景,但三人毫無興趣,他們正艱難的走向原月妻所說的位置。
一段小路過後,三人來到了大橋的橋柱附近,單子良不禁感嘆,真是神奇,在派城居然也有這種犄角旮旯可以住人。隨後,一圈圍在橋柱外的鐵柵欄擋住了去路,王司翔上前敲響了鐵門,門上的攝像頭活動起來,不久后,鐵門兩邊傳來電機的動靜,門朝著兩邊開啟。
橋柱下的一扇門也隨即打開,兩個一身白衣,帶著乳膠手套的人沖了出來,從單子良和王司翔手裡接過了原月妻,接著又朝屋內跑去,那扇門又隨著他們的消失而關閉。
「這會兒怎麼辦?」王司翔說道,或許是遊戲里見慣了殘忍畫面,剛才原月妻那身慘樣完全沒讓他難受,他扣了扣校服上的血跡,發現是徒勞,然後乾脆不去管它。
「等。」單子良說。
「她那麼重的傷,得等多久啊?」王司翔大聲說道,語氣十分無奈。
「等到早上,我們直接去學校。」
王司翔看著兩人校服上的血跡,吃驚單子良難道沒長腦子嗎?他說道:「你看看你自己那套,再看看我的。」
「換一套不就好了,今天放學我讓梟允炎幫忙,他已經領過新的了。」單子良說道。
「那機器不是得本人才行嗎,他怎麼幫你?」
「這不還有該妹嗎?」單子良反問道,堵住了王司翔的嘴。
過了許久,晚風吹乾了兩人身上的血跡,他們坐在地上,沐浴著風,愜意的仰望著大橋的漆黑橋底,那裡只在每逢節日有觀光遊艇經過時,才會亮起畫面,不過此時看去,它像一塊把穹頂虛擬夜空劃開的深黑口子,更像一片真實的夜空,只是一顆星星也沒有。
「明天計程車公司肯定會開賠償單給我,而且那麼多血在車上,警察也會找到我的。」王司翔回顧著今天的經歷,驚覺自己倒了大霉。
「你求求特莉絲,那車是葉利流斯家族經營的。」單子良說道。
「靠,你說的輕巧,我得逗她多久,讓她笑多久才會答應啊。」王司翔說道,口氣很不爽。
「試試吧,特莉絲很好逗的。」單子良雙手交叉在腦後,躺在了草地上,接著說道:「今天謝謝了,好兄弟,願意陪我來淌這個渾水。」
「謝你個頭啊。」王司翔用手腕上的智能設備投影出星聯的會話框,然後用語音輸入著文字,會話框上是特莉絲的名字。
一大串發言后,王司翔發送了消息,正等著那邊的回復時,他轉頭看向單子良說道:「說真的,那張臉就算沾著血也太漂亮太精緻了。」
「原月妻?」單子良明知故問,他才不想在王司翔面前承認她的美,免得被八卦死。
「當然了,就是她有點虛榮。」王司翔接著說道。
「虛榮?怎麼虛榮,我怎麼看不出來。」單子良這會真搞不明白了。
「她在遊戲里的形象和真人的大小完全不一樣啊。」王司翔說著,雙手在胸前拖了拖,然後被一顆石子砸中。
「傻逼。」單子良說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