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後遺症
他被鎖在塔里時，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夢見自己有一個妹妹。
很可愛很可愛的妹妹。
也有可能是姐姐。
他們在一起好多好多年，一起將春天變成夏天，一起捏造山河，一起與世界之初的生靈奔跑在曠野上。
可是因為意外，他永遠地離開了自己的妹妹。
他沒有保護好她，他甚至忘了她長什麼樣，忘記了他們一起做過什麼事。
這是不對的。
從出生起他就知道，妹妹是世界上最最最重要的人。
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一百倍。
所以欺負自己妹妹的人都該死。
他不允許任何人對妹妹做不好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被人關起來了，妹妹也被這些人欺負了，他要所有人都死。
只有回到最開始，沒有天界，沒有邪界，也沒有人間的時候，他才能永遠和妹妹在一起。
但方才，妹妹說住手。
那就住手好了。
他閃著乾淨純澈的眼眸朝沈羨之懷中的奶糰子走去，順從地彎下腰與她平視，充滿討好地開口："輕輕，我很想你。"
即便知道兩人關係，沈羨之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僵了僵。
嘖。
飛來橫醋。
小奶糰子朝他伸出一截肉乎乎的胳膊，煞有其事地揉了揉少年的黑髮："許許，我也很想你。"
聽到這話，許許的眼睛瞬間亮起，興奮地點點頭道："沒關係，等我把他們全都殺了，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旁邊一圈仙人登時冷汗直冒，實在想不到為什麼這樣的話能從這樣個小少年嘴裡說出。
殘暴，毫無人性。
謝輕愣了愣，皺皺眉頭從沈羨之懷中鑽出，一溜煙鑽入到許許的懷中，抬手掐住他的臉道："不殺他們，我們也可以待在一起！"
"可，可是他們待你不好。"
許許不解地朝著謝輕開口，"他們是壞蛋，他們就該死。"
謝輕張張嘴，忽而覺得有點心酸。
她的許許，本該和自己一樣肆意妄為活潑開朗，本該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小神仙。
可如今不知遭遇了什麼。
他仍舊單純。
卻不明白什麼是善惡。
只懂一昧的殺戮。
"許許，殺人是不對的。"謝輕鬆開掐著他臉的手輕輕揉了揉，圓乎乎的大眼睛盯著他道，"你忘了嗎，嬌娘告訴過我們，世間生靈都有存在的意義。"
聽到嬌娘這個名字，許許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他抿了抿唇，小聲道："有個人把我的記憶蒙住了，輕輕，我不小心把你忘了，把嬌娘也忘了，是他告訴我，殺人是對的。"
嬌娘是他與輕輕在人間認識的第一個人類。
很好很溫柔的人類。
哄著他們編故事，給他們做飯吃。
她也很有智慧，說了好多好多他們都不懂的大道理。
"沒關係，都過去啦。"謝輕嘆口氣，氣息軟軟的，又夾雜著半分違和的無奈感。
她早該知道的。
厲鬼是人族惡意的產物，是世間一切不美好的集合體，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被厲鬼抓走的許許雖然能僥倖活下來，但也會輕而易舉就被迷惑。
他本來就不是個聰明孩子。
自己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嬌娘教什麼他便長成什麼樣。
他心底的善意被一隻手給遮了起來，自然也會成為惡意的傀儡。
見九仙邪尊的脾氣輕而易舉就被安撫下來，天帝再也承受不住，發昏倒地。
若非他不相信小神女，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步。
是他心高氣傲，忘了神族的能力遠比仙族想象的還要強大。
如今有此境地，也是他咎由自取。
許許輕輕哦了聲，垂著腦袋似乎還在消化謝輕的意思。
謝輕此刻卻彎唇笑了下，聲音放響些："但是！若有人真欺負到你頭上，你也不必忍氣吞聲，該打回去還是得打！"
她從許許懷裡掙扎著跳下來，叉腰氣勢洶洶地朝前走了兩步。
一腳踹在其中一個伏跪在地的仙家肩膀上，冷笑道："當年就是你他媽王八蛋讓黎黎來偷老子的無妄石是吧。"
身後的帝君嘴角微微一抽。
最終還是強忍住將奶糰子揪回來的衝動。
算了。
小丫頭顯然也是被氣急了。
今日若她自己不動手，他也是要幫忙討個公道的。
被踹倒的那位儼然就是司命，溫憶上仙。
他面色一凌，目光卻恰好落在奶糰子身後的帝君與九仙邪尊身上，狠命哆嗦了下，慌忙跪回原地道："小神女，您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
奶糰子如今小小一隻，真的不太有威懾力。
打起人來也不甚痛。
不過虧得有沈羨之在後頭撐場子，籠在袖袍下的手微動，溫憶便瞬間被扇飛十米遠。
謝輕登時開心了點，屁顛屁顛追去，踩了他的臉一腳道："你這司命，卻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小動作，想必修的命簿也十分一般，不如別當了。"
溫憶連頭都不敢抬，憋屈得很，心底卻恐懼到極致。
原本以為這事不會披露，沒曾想這麼快就會找到自己頭上來。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只不過是玩弄玩弄那個小花精罷了。
誰知她這麼蠢笨，為了嫁給自己連主子都肯背叛。
謝輕連打帶罵凶了他一會兒，便張牙舞爪地被蘇裕抱回給沈羨之。
感受到溫柔大掌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謝輕把頭往他身上蹭蹭道："那混球真不要臉！"
"嗯，他不要臉。"
沈羨之應了她一聲，朝蘇裕禮貌地點了點頭道，"那這裡就勞煩蘇裕上神了。"
比起仙界內部問題，顯然現如今神族要同他們找的麻煩更大一點。
謝輕蹬蹬腿，扯了把蘇裕的袖子道："老狐狸，也替許許報個仇吧，把鶴予那王八蛋再打一頓。"
許許站在邊上，頓頓地道："我自己也可以報仇。"
"你報仇，那死的人就太多啦。"謝輕瞧著他道，"你不要擔心，老狐狸很厲害的，他肯定能把欺負你的人都揍一頓。"
許許只得哦了聲，乖乖地垂著腦袋。
就聽沈羨之頓了頓，抱著謝輕回頭道："行了，你也跟我們一塊回子規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