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睛

「叮咚，車輛即將進站...大南市第八高等職業學校到了...」

「到站了，老師。」

「噢噢...」

有些走神的吳寧在有些活潑的不像話的學生提醒下起身。

這一站下車的人不少，一部分是學校老師，或者是周邊商鋪的店主，當然，也有可能是去學校旁邊公園的退休人士。

「哎吆~」

在即將下車后，吳寧突然聽到一聲痛苦的呻吟，他下意識轉過身，結果就和一個老太太撞上了。

憑藉著年輕的優勢硬生生止住跌倒的趨勢，並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扶起對方：「您沒事，誒，奶奶是您吶？」

捂得嚴嚴實實，像是患上了怕冷症的老太太，不正是提醒吳寧上車的人嗎？

「沒事...」

「謝謝你呀，小夥子。你看，咱倆還真有有緣呀！」

老太太心有餘悸的瞥了眼後邊：「不服老不行啊，以後我得走慢些...」

「您說得對，上下車確實要多注意些。」

吳寧輕輕鬆開對方的手臂，禮貌的說道。

老太太隨和一笑，近距離下，吳寧才注意到對方其實並不顯老，少許暴露在視線中的皮膚也不太像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

不由得說句：「您看上去精神頭很不錯啊！」

老太太笑眯眯的：「是嗎，我也覺得是。」

她拍了拍吳寧的肩膀，吳寧下意識挺直了腰板，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驚愕：

嚯？手勁好大呀！

等老太太挪走手的同時。

一個東西似乎也順勢掉進吳寧的口袋。

「小夥子，我看好你喲。」

老太太似乎很著急，沒等吳寧回話便扶了扶墨鏡，轉身就走。

吳寧不僅有些愣神：「這...」

「老師，您沒事吧？」

吳寧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旁，正一臉疑惑的莫舒。

「沒事，就是覺得看上去這麼...硬朗的一個人，怎麼也會這麼不小心呢？」

「呵呵呵，可能確實是，沒注意吧...」

莫舒低垂下頭，像是在看自己的腳尖，光滑反光的鞋面上上紅芒一閃而過，再抬起頭來，莫舒的眼眸依舊是那般純凈，她輕聲應道。

「是啊，真是奇怪...」

吳寧忍不住再看向那道遠去的背影，卻發現已經看不到了。

「走得這麼快？」

「老師...」

莫舒突然變得有些扭捏，雙手拽著書包帶反覆揉捏著，連腳也像是不適應般來回晃動，明明剛剛她還很是活潑的樣子...可現在的狀態卻讓吳寧覺得不對頭。

「你..是覺得哪裡不太舒服嗎？」

吳寧其實是想詢問下她的精神狀況。

畢竟她看上去很不妙：臉上有著細密並不明顯的汗，似乎隱隱有熱氣冒出，臉頰也因此變得紅潤，連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起來，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樣。

呃...

吳寧最後認真打量一下，這才尷尬的點點頭：「那我先走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學校那裡也很近...但...我有點忍不住了。」

莫舒的臉很是通紅，她的聲音帶有顫音：「...唔，老師我先走了。」

說罷，她像是受驚的兔子般飛快的跑開了。

這是一件比較難為情的事情。

尤其是異性之間，而且關係不算是熟悉的情況下。

可現在是上學時間，不跟著吳寧一起去學校逃課的可能性很高吧？所以莫舒才不得不忍著害羞和吳寧說一聲。

吳寧一個人朝著學校方向走，不過他的狀態要比早上好上許多。

可能是感覺自身出現的問題能得到解決后的放鬆吧？

能治好莫舒，那心理醫生肯定本事不小。

「希望有個好消息吧...」

一個精神狀態有問題的學生能以健康的狀態站在自己面前，吳寧由衷的為她感到開心。

可與之對比的自己，卻...

不得不說，有點諷刺。

...

「感覺口袋有點重了呢？」

一直有些走神的吳寧，快走到學校跟前時才感覺到上衣胸口處的口袋有些不對勁，像是有個東西在裡面。

他用餘光一掃，卻發現口袋裡的中性筆不見了。

但是裡面還是有異物感。

掉進去了？

口袋很深，所以有可能。

吳寧搖搖頭，沒了的可能性更大。

「莫舒怎麼這麼慢，要不要等等她？」

「這麼大的人了，應該不用我等吧...何況都已經到學校了。」

...

「漏網之魚？」

公園內，剛剛和吳寧相撞的老太太，此時正身軀發顫著躺在地上。

墨鏡的鏡片已經碎裂，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鏡架。

殘片扎在她的臉頰，以及唯一一隻還存在於眼眶內的眼球上，整張臉被濃郁的鮮血覆蓋，就連口罩也不例外。

老太太伸出一隻毫無血色，毫無皺紋的手，緩慢摘掉了自己的口罩，雖然鮮血依舊遮掩住大部分臉，可依稀可見「老太太」的容顏，意外的年輕。

「沒用的，不是血液糊住了你的鼻腔，而是你的喉嚨被我斬斷了，你還能活著，似乎是這隻眼睛的作用。」

殘酷的真相。

女人的喉管確實已經斷了，鮮血正源源不斷從那裡溢出來。

隨著血液的流失。

年輕女人的臉龐漸漸泛白，渾身的顫慄也愈發微小，直至不再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她死了。

但是那隻在血液里依舊黑的發亮的眼睛似乎並不受影響，依舊在盡情吸收著眼眶裡的鮮血。周圍的血液也像是被牽引一樣，不斷匯聚而來...

很是滲人的一幕。

如果再加上周圍人的反應的話，會更加驚悚。

路過這堪比「直播死亡」的血腥場面，沒有人表示驚訝和恐慌。他們依舊面帶愉悅般的笑容，彷彿對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或是漫步前行，或是用體育器材鍛煉...總之，沒有任何視線投向這裡。

「復甦了嗎？」

「雖然不明白你為何將一隻眼睛交給他，但是我不在乎，沒有人能阻止我，我會和老師一直在這完美的世界里生活下去。而如你這般的入侵者...」

「都會被我殺掉...」

女孩緩緩蹲下，頗為淑女的收攏下裙子，勻稱的腿部緊緊靠攏，望著那隻突然看向她的眼睛，不禁綻放笑顏：「這一隻，給我怎麼樣？」

「就當做，我和老師的...」

「信物？紀念品？」

女孩伸出手，纖細的手指輕巧的伸下去，一聲輕微的撕扯后，黑色的眼球便靜靜地躺在她手心中。

女人的瞳孔...眼眶，也徹底變得空洞。

不出意外的話，沒有人會發現她，即使是從她身體上踏過，即使聞到周圍的血腥味...

她會像是秋天的落葉，燃盡的火燭，悄然在世界消失。

不留下一絲痕迹，彷彿她從未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