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一
第二天。
「第三百二十六次實驗,失敗。」
「實驗數據傳輸中。」
約翰尼斯·揚摘下眼鏡,看向屏幕上的數據,靜靜地思考著。
「教授?」約翰尼斯·揚的下屬試探性地問道。
「說。我在聽。」約翰尼斯·揚說道,眼睛沒有離開屏幕。
「柏林......」
約翰尼斯·揚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下屬。下屬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我們送去柏林的研究員全部被刺殺了。」
約翰尼斯·揚微微皺起眉頭。下屬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目光向地面瞟去,又彷彿想起來了什麼,連忙看向約翰尼斯·揚的眼睛。
「繼續。」約翰尼斯·揚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
「是20個小時之前的事情。教授您一直在實驗室里準備,我沒敢打擾您,就等到您出來看數據——」
「別說廢話。」
「好。」下屬連忙點頭,「根據傳輸回來的有限數據,他們應該是受到了多人圍殺,最後基本死於一輛車的撞擊。模糊的影像數據顯示他們可能被一個強大的控制型眼魄壓制了很久。」
「帶我去看數據。」約翰尼斯·揚淡淡說道。下屬立刻帶路,時不時回頭看向約翰尼斯·揚。約翰尼斯始終目視前方,眉頭微皺。下屬帶他進入了一個漆黑的房間,各類數據在房間前方的大屏幕上展開分析。約翰尼斯·揚靜靜地觀看著那段模糊的視頻,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中東那邊情況怎麼樣了?」約翰尼斯·揚淡淡問道。
「較為穩定。『真主世界』和『真理同盟』之間的摩擦減少了些許,『真主使者』一直在找機會突破封鎖。」
「通知中東那邊的研究所,過幾天我會去。」約翰尼斯·揚說道,「給我安排飛機,最早後天,在這個基礎上越早越好。這邊的實驗我會找出幾個可能的方向,我不在的時候你認真做,不要出岔子,有什麼想法的話想好了再報告我。」
「好的。」下屬在心裡過了一遍約翰尼斯說的話。而在這時,約翰尼斯·揚已經走回了實驗室。
與此同時,在柏林飛往上海的飛機上,蘇明山看著窗外起伏的雲海,心裡默默地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九月份的時候他們的目的還是找到麥克唐納手裡卡拉曼妮花的供應源。在卡薩布蘭卡他們發現了那個詭異的人體實驗中心,嗯,或許還有別的實驗用處,邢文瀚在地下三層的發現很大程度上佐證了那個組織就是麥克唐納的供應商。
而那個組織到底是誰?人類邊界?還是和人類邊界有瓜葛的中東恐怖組織?不管怎麼樣似乎都很難和人類邊界脫離干係,然而人類邊界的人卻死在了柏林,這就使得這件事更加的撲朔迷離。那些劊子手一副中東打扮,是中東地區某個組織的謀殺,還是與人類邊界合作組織的背叛?除此之外,柏林的襲擊和倫敦那一次有什麼關聯嗎?
或者,跟他有關係嗎?蘇明山轉過頭,看了看旁邊睡得跌宕起伏的邢文瀚,然後挪了挪屁股。飛機上的空間屬實對他這種塊頭不太友好,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牛肉罐頭裡的牛肉。
下次必須提高一下報銷等級,應該要頭等艙的。蘇明山心想。就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不論那些卡拉曼妮花來自於哪個組織,它究竟是哪裡來的?根據邢文瀚事後的描述,那些卡拉曼妮花的數量規模十分龐大,麥克唐納的進貨量跟它一比簡直就是個零頭,
而這種植物的生長條件十分苛刻,即便在探索會的人工培育室里產量也不是很大。難不成人類邊界找到了快速培育卡拉曼妮花的辦法?或者他們發現了一塊十分適合培育這種植物的土地?
蘇明山眯了眯眼睛。順著這條線往下想,卡拉曼妮花同時也十分難以保存,而那座地下實驗室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存放措施,先不考慮眼魄影響,那就只能是一種結果——人類邊界,或者和他們合作的組織,有極大的需求,並且能在短時間內消耗大量的卡拉曼妮花。人類邊界有如此需求卡拉曼妮花的項目蘇明山並不奇怪,可是聯想到那些被囚禁起來的難民,這件事情就變得令人毛骨悚然起來了。
隨著思考的深入,麥克唐納和唐非言的事情反而只像是引子了,然而這個引子的開頭......唐非言是遠海公司的員工!而遠海公司希望唐飛燕剽竊的是探索會新式坦克的圖紙......遠海公司是怎麼知道的?
蘇明山回想了一下,會裡之前進行過內部審查,但是沒有什麼效果,因此最大的可能是......
蘇明山閉上了眼睛。以我的密級,應該可以翻閱相關卷宗了。
在這時,在阿拉伯的土地上,一位穿著長袍的老者端坐著,劇烈的陽光從他正上方的孔洞中射入,呈倒錐形將他籠罩起來,彷彿一道聖潔的屏障,將他與周遭的黑暗隔開。老者面部微微向上揚起,彷彿接受著光芒的洗禮,面相中充滿了慈祥與虔誠。他嘴裡細細地說著什麼經文,此時若向他面朝的方向看去,就會發現他面前的黑暗中端坐著一群身穿長袍、肩挎步槍的人。他們大多數都蒙起了自己的面部,只露出一對眼睛,低著頭靜靜地聽著老者誦經。這幅場景彷彿被鐫刻成相片一般,若不是老者嘴唇的微微翳動,恐怕外人看見了會以為這世界靜止在了這一剎那。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慢慢睜開了眼睛,緩緩低下頭,用溫和的目光掃過面前的聽經人。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示意聽經人們現在可以離開了。聽經人們畢恭畢敬地站起,用統一的方式向著老者行禮。隨後他們便整理步槍,有序地向外走去。老者緩緩低下頭,陰影驟然投射在他的臉上。他乾癟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弧度,在面部擠壓出一層一層的皺紋。老者緩緩張開了嘴,發出了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傳達到了每一個聽經人的耳中,他們虔誠的眼神中驟然添上了狂熱、殘酷與憤怒,像是一群失去了領地的豺狼,誓要奪回沾滿鮮血的領土。
老者睜開了眼睛,他面部的皺紋有序地排開,讓他看起來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微笑。可若是單看那雙眼睛,就會被那雄鷹一般的眼神攝住,不敢動彈,好像一旦挪動就會被這個日暮時分的人咬破喉嚨。
「你來了。」老人的聲音略顯沙啞。
「阿爾法聽候安排。」前方穿長袍的人單膝跪下。
「人類邊界的人被殺,他們一定會調動力量向著我們逼近。」老者說道,「這倒不是問題,若是只有他們,不足以構成威脅。然而我們在柏林的行動似乎驚動了探索會,之前靈隱會也與人類邊界有摩擦,若是他們介入,這場戰局恐怕就會出現不同的轉變。」
「我明白了。」阿爾法低頭道。
「不要讓歐洲人發現。」老者說道。
「我會召回還在歐洲的小隊。」阿爾法立刻領會了老者的意思。
「如果有機會,讓人類邊界難受難受也是很好的。」老者繼續說道,「不過一定要小心。」
阿爾法點了點頭,老者輕咳兩聲,示意他退下。老者再次向上看去,嘴角詭譎的微笑頓時變得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