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廟上背屍人

我在識字村呆了三年，因為家中變故，提前離開了。

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我媽托鄰居幫忙寄過來的，信上說我爸因為上房修瓦，腳下沒有踩穩掉了下去，摔在了石頭上，把背脊骨給摔斷了。

大哥和二哥都在外地打工，說實在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們倆了，過年也沒有回去過。我媽給我寄的信，大體意思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倒了，希望我能回去一趟，而這一走，有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我立即就去收拾行李，王深見狀，還問我：「收拾行李幹嘛呢，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家中發生了變故，我得回去一趟！」

王深聽完之後，也過來幫我一起收拾。從識字村回到家鄉，路程很遠，首先要去縣城裡坐車，鄉下沒有車，連一條泥巴公路都沒有，只能徒步走到最近的搭車點，然而最近的搭車點都在十里之外。

收拾好行李之後，我去了趟村長家。

「什麼，你要走了？」村長有些吃驚。

我把家中的變故給村長說了之後，村長嘆了口氣，又問道：「那你以後還會回來這裡不？」

這個問題，我也說不清楚，只是離開的那天我才知道，在這裡呆了三年，對這裡的山水草木都有了感情，我搖了搖頭：「應該還會回來的吧！」

識字村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民風淳樸，離開前，村長又殺雞宰鴨，做了很大一桌飯菜，並將當初同我一起來的另外四個人都叫了過來，一起吃了個飯。離開識字村，我踏上了回鄉的路，第一站是十里之外的搭車點，說起來是個搭車點，實際上就是一條碎石泥巴公路，只不過有來往的車輛，我記得天黑之前有一班車，是前往縣城的車。我從識字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三點，速度快的話一個時辰就能到，這樣就能趕上末班車，想著想著，我不由加快了腳步。

搭上去往縣城的車，等到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我找了一家非常便宜的旅店住宿，卻聽到了一個故事。

夜晚，我吃了幾口飯，正準備早早休息，隔壁房間兩個人說話，引起了我的注意——率先說話的是一個老人，他的嗓子有些沙啞渾濁，他說：「你聽說了嗎，嶺子廟前幾天發生了一件怪事，死了好幾個人呢！」

對方是一個中年男子，老者說完之後，中年男子也說道：「當然聽說了，據說當時有六個人，只有一個人死裡逃生，不過現在都瘋了，整天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說啥！」

對於嶺子廟，我略有耳聞，這座廟修建於民國時期，廟不大，裡面供奉了一位不知名的神仙，早期的時候還有人來供香火，後來天災人禍，香火斷了，嶺子廟就荒廢了。那年頭，兵荒馬亂，不少人死於異鄉。獨自一個在他鄉的，臨死前都會託付趕屍人，死後將屍體運回故鄉，慢慢的就衍生出了背屍人這個行當，只要將遺體順利送回了老家，背屍人便可從家屬那裡得到應有的報酬。只不過，這行當有點疹人，大白天的怕驚世駭俗，所以一般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趕路。

嶺子廟修建在半山腰，早期的時候有人供奉香火，倒還打理的乾淨，後來香火斷了，嶺子廟荒廢，附近的路也荊棘叢生，成了荒郊野外，只有流浪的狗才會來到這裡。

背屍人這行有許多禁忌，他們趕路時，都會挑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免得碰到生人，這嶺子廟，地處偏僻荒山，挺適合作為背屍人的落腳點，路過這裡的背屍人，都會在嶺子廟落一下腳歇息。

這一夜，夜色如墨，四周一片靜寂，只有樹葉輕輕的婆娑聲。

打遠處走過來一團火光，越來越靠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一身白，手裡舉著火把，背上背著東西。快要靠近嶺子廟的時候，領頭的人才發出聲音：「前頭就是嶺子廟咯，額們克歇哈哈兒再走嘛！」

「闊以嘞，反正路也還遠，也不差這點兒時間！」其餘二人也紛紛同意。

他們三人，便是背屍人，每個人背上背著的就是客死他鄉的屍體，而且只要背上屍體，就必須全身穿白，不能有一點其他顏色。背屍人趕路時，為了避免遇見生人，走一段路就會吆喝一聲，附近聞聲的人就會自覺避開。背屍人將屍體運回客人家時，也會在大門前吆喝：「開門嘍，生者迴避，死者進門！」

「陰人過路，陽人迴避，要避不避，閣下自理！」這是他們在路上吆喝的話語，要是聽到這句話之後還是有人不避開，撞了邪，背屍人可不會負責。

「開門嘍，生者迴避，死者進門！」站在嶺子廟廟門口，三個人同時喊道，隨後推開一扇破舊的門，便走了進去。

嶺子廟不是很大，推門進去，就能看到擺放在中央的泥佛像，佛像面前的香火台早已布滿了蜘蛛網，裡面的煙灰也成了黑色，空氣中充滿著一股腐臭味道。三人將各自背著的屍體小心翼翼放在角落，隨後席地而坐，喝點水吃點乾糧，再者就是打會兒噸。

「這趟距離太遠咯，要不是白天也在趕路，怕是屍體臭了都到不了！」其中一個人感慨道。

「做我們這行滴，就不要有抱怨咯，休息會兒繼續趕路，早點到達客人家，早點交差拿賞錢！」背屍人，也講究許多禁忌，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擔任，需要老師傅帶路子。現在講話的人就是其餘二人的師傅，他說：「你們兩個眯哈哈兒嘛，等哈哈兒我喊你們咯！」

兩個徒弟並不疲倦，他們對這佛像起了興趣，圍著佛像看，順便問師傅：「師傅，你曉得這是啥子佛像不？」

要是說這背屍的禁忌，老師傅還可以和他倆說道說道，但是這佛像，老師傅斗大字不認識一個，哪裡知道這佛像是哪路神仙。老師傅坐在角落，沒有吭聲，另一邊，兩個徒弟圍著佛像，也不知道在議論什麼。

月色迷離，荒野外野狗亂吠，各種蟲子齊鳴，彷彿演奏了一場夜半月光曲。嶺子廟內，偶爾躥出兩三隻老鼠，嘰嘰喳喳叫喚，奇怪的是這些老鼠並不怕人，它們似乎嗅到了什麼，緩慢向角落的屍體移過去。

老師傅靠在牆壁上閉著眼，旁邊就是三具屍體，不過都被白布裹得嚴實，老師傅雖然閉著眼，警惕性卻很好，只見他猛地睜開眼，便站了起來，伸手去趕跑已經爬上屍體的三隻老鼠。

「你們兩過，不休息就過來看到起！」老師傅呵斥了一聲，兩個徒弟才屁顛屁顛跑回來，撓著頭憨笑。

「這裡的耗兒怕是都要吃肉咯！」老師傅喃喃自語，兩個徒弟不解，便問道：「師傅，剛才咋過了？」

「三隻耗子爬到客人身體上咯，可能是嗅到氣味來的，要是沒注意，客人就被它們啃了！」老師傅檢查了一下三具裹得嚴實的屍體，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叮囑兩個徒弟看好，自己則出去撒泡尿。

正當老師傅要出去的時候，一個徒弟指著嶺子廟某處大喊了一聲：「那是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