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業寫得太好
?第十一章作業寫得太好
「『玉』珠!我們再去山下玩!」
更有豪爽的嚷道:「我請客,請大家吃玩痛快!」一時間氣氛更加熱烈。
一干同學彷彿撒了韁繩的野馬,一個個放『浪』形骸,沖向屋后帶了各自的坐騎。沒有坐騎的三三兩兩坐在別人的坐騎上面。就連山魁的兩側肩頭都坐滿了少男少『女』,又喊又叫朝著山下衝去。
剛剛走到半山腰,忽見天空風起雲湧,飛鳥驚逃。所有的靈獸、坐騎都慌張起來,突然停下來,『亂』七八糟擠作一團,駐足望向天際,惹得一群人都是尖叫。要知道他們的騎獸大都是家中豢養多年、見過世面的,輕易不會受驚。
「看那兒!」有眼尖的人指著雲端道,「飛龍獸!一大群飛龍獸拖著車子!」
「不是很多,只是一頭,看著像是九頭『玉』蛟。」姬家兄弟轉向『玉』珠問道,「是你們家的么?」
「啊?九龍雲車……」『玉』珠原本興奮得『潮』紅的小臉瞬間煞白,畏縮道,「你們去玩吧,我,我不去了。」
「咦?是『玉』尊么?」姬家兄弟也是出身名『門』,並不是太害怕。
「不是。」『玉』珠搖頭,「我爹來了我才不怕。」
只見九龍雲車劃過天際,帶著一道雷音落向書院里去了。便似有絕大的氣魄轟然降臨,書院朗朗書聲戛然而止,十大校場一片死寂。
已經近千年不曾回到此地了。
車『門』開啟的同時,無數龍影從堯山各峰各處挾風而至,從龍背上躍下瑤光派弟子,將一張雪白的絲毯展開來墊在地上。『玉』玲瓏輕輕踏在上面,先望了一眼庭中的參天巨樹。那棵菩提樹是她千年前來此學藝的時候,瑤光派掌教化雨天尊親手教她種下,作為養氣之靈。她作為天生便有絕大氣運之人,一入『門』就受到瑤光派的無比重視。而她也不負眾望,十八歲修成真龍,不足五百年便以弱冠之年修成地龍,名震天下。
「瑤光派上下院第三代弟子恭迎大師姐法駕降臨!」兩側肅立著數十位瑤光派弟子,都用極為恭敬的語氣大聲說道。青黎『玉』玲瓏,這可是他們的偶像啊。一千年來沒有人能超越的成就,瑤光派最得意的便是這件事了。
素手掀開白『玉』簾,櫻『唇』輕啟百『花』開,一道清麗絕世的身影便似從仙音畫卷中踏入凡塵。那菩提樹感應到她的氣機,無聲無息間萬『花』齊放。
『玉』玲瓏應了一聲,拂袖淡然輕問道:「夫子呢?」
無人答話,一干少年男『女』竟都痴望著她,魂飛天外。
「夫子好。師尊好。我也好。」一個男子爽朗的聲音哈哈大笑,帶著一道青光從天而降,「早知道這幫小子們便會失禮。只是師妹駕臨,也未事先知會一聲,來了不先問師傅,不想念師兄,卻只問夫子,究竟是何道理?」
一干弟子都回過神,羞愧難言地叫了一聲:「瑤磯師兄。」
『玉』玲瓏冷漠的面孔上泛起一絲淡淡的溫柔,輕喚了一聲:「二師兄。」
雖然只有一瞬間,只有那幾乎察覺不到的一絲不再冷漠。瑤磯原本瀟洒的身影突然一震,他只道自己千年修為已是超凡入聖,此刻方知自己也不過是俗世中一個『迷』途的可憐人。
四周的瑤光派眾弟子許多人都看出異狀,不由得暗笑。瑤磯乃是瑤光派的少主,時常提起與『玉』玲瓏同窗學藝云云,『交』情如何不一般。此刻瞅他的樣子,似乎比自己也強不了太多。
瑤磯乾咳了兩聲,朗聲道:「夫子,夫子,師妹想見你。你還不出來么?」
此時瑤光書院上下已是暗『潮』涌動,不知道多少人涌在遠處望著。「大師姐來了!」「『玉』玲瓏!真的是『玉』玲瓏!」「青黎第一美『女』!」「別推,要倒了!」無數細小的聲音在牆后、屋角竊竊『私』語。
夫子卻未出現。按說以他的修為,九龍雲車未落地就該感到了。何況瑤磯還特地喊了他的名字。換做平時,只要人在方圓十里之內便會應聲了。
有個童子捂著臉跑過來對瑤磯附耳說了幾句,人人都見到那童子臉上有一個清晰的戒尺打出來的印子。
瑤磯大驚:「今天一早就放學了?這個夫子啊。你到底有沒有跟他說清楚?他在看作業聽不到?他不理你?還打你?」嘆了口氣扭頭道,「這個夫子,不知道又被什麼書看入『迷』了。師妹,看來還是我們去見他吧。」
「且慢。」『玉』玲瓏突然凝望院舍上空,面『露』異『色』,『玉』腕輕揮攔住了瑤磯,對眾人厲聲道,「夫子在思考,爾等不要打攪夫子。」
在場諸人突然都覺得大氣一窒,呼吸變得極沉,便是喘氣也不能。整個書院瞬間安靜下來,眾人暗自心驚,青黎『玉』玲瓏的名頭果然不是『亂』傳的。
『玉』玲瓏的面容寧靜似水,不起一絲漣漪,只是靜靜凝望著夫子所在的房舍。眾人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原本喧鬧的蟬鳴戛然而止。空氣無比凝重,整個書院陷入一片死寂,風不動,落葉墜而不飄。螻蟻萎頓在地,被一道無形大力壓得動彈不得。有人用力捂住『胸』口,面『露』驚恐之『色』。整個書院都隨著夫子的思考被沉入大海,壓入萬丈『波』瀾之下。漸漸地,一道巨大的氣息掀起『波』瀾,從夫子所在的課室里傳來,大氣為之搖擺,便似有一頭巨鯨在海中掀動暗『潮』,所有的人都感到那股『波』濤巨大的力量被沖得左右微微搖擺。那力量尚在不斷繼續,直壓得人不斷往下墜,便似是溺入了深海在不斷下沉,不管如何掙扎便是想要張口大叫或是想要往外流汗也是不能。這一息的時間便似是一整日一般漫長,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終於,那股力量積蓄到了極限,隨著一聲龍『吟』怒吼,一道巨大的龍形光華衝破桎梏直入雲霄,正是夫子所修的龍魂。潛龍升天,巨大的衝天之力帶得整個大海的海水都隨之入雲飛起,方圓十里內暴雨傾盆。
所有的人身上一輕,那瀚海般的壓力頓消於無形。哪有什麼暴雨,但卻不停感到有細細的風像雨絲一般打在身上、臉上,淅淅瀝瀝,連綿不絕。龍息化雨,何等駭人聽聞。
抬眼看時,那巨大的龍影在雲端狂舞,便像是喝醉了之後放『浪』形骸。時東時西,時巨如天穹,時縮若尺蟒,形『色』陶醉,壯麗之極。龍爪破空時白光電閃好似晴天霹靂,萬雲從龍聚斂霞光,一瞬間便作數十變化,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瑤磯驚道:「雲龍九變,如今十八變也不止了!夫子的龍魂何時到了此等境界,龍息化雨,原來是這樣的!」
那大龍耍夠了,突然一聲雷鳴落到地上來,消失不見,夫子出現在地面,揚起『玉』尺對眾人吼道:「不去讀書都在這裡呱噪什麼!」
所有的人都覺得頭頂重重被戒尺打了一記,頓時屁滾『尿』流逃回課室內。整個書院都重新響起慌『亂』的讀書聲。
『玉』玲瓏迎上來,輕聲道:「小玲子恭喜大師哥了。」她面無表情,心中卻是著實為夫子歡喜。
瑤磯驚道:「夫子,你莫不是窺得天龍境了么?剛才那一下是什麼妙處?」
夫子搖頭:「差得遠呢。」不再理會瑤磯,卻對『玉』玲瓏皺起眉頭問,「此乃府學重地,你突然跑來作甚?」語氣頗為不快,顯然是怪罪『玉』玲瓏的到來使得學生的課業受了影響。
瑤磯在身後哈哈大笑:「夫子你不服氣也沒有用,師妹的修為就是比你高得多。」
『玉』玲瓏揚起手,一隻信匣從車裡飛了出來,落到她手上。『玉』玲瓏道:「如今『玉』家,父兄主外我主內。我家小妹素來頑劣,為姐的見到小妹得了表揚,心中歡喜,自然要來問上一聲的,父兄問起的時候也好有個『交』代。」
「唔。你隨我來。」
夫子轉身便走,回到課室,將『玉』珠的作業拿出來給『玉』玲瓏,捻須道:「此令妹昨日所作。」
「得夫子教誨是她的福氣。」『玉』玲瓏皺眉道,「字確實寫得好了。只是……」
夫子卻道:「不妨細品,於你修天龍境也頗有裨益。」
『玉』玲瓏聞言一怔,細看時,嬌軀猛然一顫。夫子在旁說道:「鯤為巨*物,有化鵬之志。困於滄海,怒而飛……」『玉』玲瓏正念到那個「飛」字,一面聽著,一面看著,筆劃間氣勢滾滾而來,引得神魂一陣衝動,幾『欲』破天而起。要知道地龍境與天龍境之間的差距宛若天壤之別,她衝擊天龍境五百年未成,卻也早做好了修個幾千年的打算。誰知此刻見到一篇『蒙』童寫志的稚趣文,竟隱約感到了些境界上突破。她沉浸在那短短的一篇文字中,竟是放不下了。
「如何?」夫子微微一笑,「此文所喻,暗合潛龍升天的不二法『門』。真奇文也。我『欲』將此文上繳仙府,作我瑤光派寶卷藏書。」
『玉』玲瓏良久才釋卷,動容道:「此文當真是『玉』珠所做?」她冷漠如冰的面孔上會有這樣的神『色』,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夫子合袖拱手向天,淡淡道:「為師的見到弟子『交』上好文字,便當至誠歡喜,怎麼可以疑神疑鬼,怪力『亂』神。同窗姬家兄弟昨日贈鯤魚卵給『玉』珠品嘗,恰逢此題,遂生此文,正是機緣巧作。」他向『玉』玲瓏討回作業,指著卷上最後一行道,「從筆跡上看,最後這句應當是后加的。寫過前篇到這裡的時候,她心裡已經有境界了。最後這一行字已經隱現成龍之意。」
『玉』玲瓏躬身施禮:「玲子替小妹拜謝夫子教誨之恩!」
「不敢。」夫子肯定道,「『玉』珠天分奇高,不亞於你。假以時日,說不定你這『宇內第一』的名號,便要讓給舍妹了。」
「好事情!」瑤磯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其實他一直都在左右伸頭探腦,只是完全被兩人忽略。此刻他興奮道:「我爹曾說想要收個關『門』弟子,有無上妙法相傳,須得是年少成龍,又牢『騷』說再也找不到師妹這樣天資卓絕的良材。這不是有了!我這便告訴他去!」說罷一溜清光便走了。
夫子和『玉』玲瓏阻攔不及,都嘆了口氣。
夫子皺眉道:「成龍尚未可行,著的哪『門』子急。」
『玉』玲瓏欣然道:「小妹有夫子這樣的老師,如何不成真龍。我這便回去了。小妹便拜託夫子。」她凌空一抓,一道字影從卷中飛起,拓印在她的掌心,整篇文字分毫不差。
夫子淡淡道:「你送她來時既然已經在信中託過,為何還要再托。」言下之意,難道看不起我么?雙手合抱在袖中,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竟是趕她快走。
『玉』玲瓏嫣然一笑,如百『花』齊放,可惜沒有人看得到,唯一看得到的夫子卻是不領風情的。或許只有在夫子面前,『玉』玲瓏才笑得出來。她知道大師兄乃是怪她擾『亂』了書院的秩序,不喜她在這裡多呆。她千年來只是派送書信禮物,卻從不造訪書院,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九龍雲車自院中盤旋升起,『玉』玲瓏化作一道雷光沖霄而去。滿山的讀書聲突然走了音,夾雜著許多哀嚎、悲戚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