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去何從仍是問題
章爺不是外人。往遠了說,章爺是胡廣孝的生死兄弟。往近了說,胡家不但收留了他,而且還幫他張羅了一妻一妾,算是在這裡生根了。這兩年,章爺家裡已經添了一兒一女。這世道上,人都要有個根,章爺原來的家沒了,這裡就成了他的根。所以在胡一飛的心裏面,章爺說話和父輩說話,沒啥太大區別。只是自己這十八年來不太爭氣,所以也讓長輩們多少有點失望而已。
兩人正說著話,旁邊跑來一個僕役。胡一飛認得那是胡廣應身邊的人。那僕役給胡一飛和章爺行了個禮,然後道:「少爺,老爺喊你去,說是要交代一下進學的事情。」
胡一飛一聽,趕緊辭別了章爺,跟著僕役就去了胡廣應的院子。院子里,廳堂上,胡廣應坐正首,胡廣明坐側首,兩個少年坐在一側。胡一飛一看,是胡一木、胡一林。他先給胡廣應、胡廣明行了禮:「父親,五叔,一飛到了。」胡廣應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做在旁邊。胡一飛隨即轉身,先給胡一木、胡一林打了個招呼,然後找了靠近胡廣應的位置坐下。
「一飛,」胡廣應說:「喊你來,是給你們一起交代一下去進學的事情。這次咱們胡家拿到了三個名額,剛好給你們三人。你們三人中,一飛最年長,出門在外,要照顧好弟弟。一飛啊,你雖年長,但學問還不精。一木、一林每年都要跟隨你五叔出門行醫,見識要比你多一些。他們的意見,你要認真聽取。」說到這裡,胡廣應看著胡一飛。若按照過去,胡一飛就算不爭辯兩句,表情也會比較敷衍。哪知這次,胡一飛認認真真的起身答道:「諾。」然後對胡一木、胡一林說:「一木、一林,父親大人說的是,你們在外經驗比我足,如果我有做不好的地方,請一定要提醒我。」
胡一木、胡一林自知自己是旁支,而且還是位置比較超然的族醫一脈,加上年齡差距,所以和胡一飛在一起的時候不多,只是覺得這個哥哥平時弔兒郎當,現在突然正經起來,還有些不適應,忙起身行禮:「到時候一切聽兄長的。」
胡廣應在一邊看著這兄友弟恭的樣子,老懷大慰,說:「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起初我還擔心,現在看來不用擔心了,你母親說的對,綿一綿、長一長,病好了就能多長長。看來這兩天暈一暈,腦子也長了不少。」
胡廣明一聽,在旁邊抿嘴偷笑。胡一木和胡一林也憋著沒出聲。
胡廣應一看胡一飛正在用幽怨的眼光看著自己,就趕緊扯開話題,說:「另外,你母親娘家的陳定義、陳定和也都去,他們和你是平輩,都比你小三歲,路上少不得一路同行,你也要多照顧。」
胡一飛倒是知道這兩個兄弟。他雖然和自己本家的一木、一林很少在一起,但是和陳定義、陳定和沒少在一起玩。兩家都在一縣,各住南北兩頭,縣城又不大,同齡人也不多,所以隔三差五的會聚聚。這兩個人學習成績比胡一飛要好不少,準確來說,胡一飛還背不下來《急就篇》,但是他們倆自己獨立默寫下來,是沒問題的,但也僅此而已了。既然這兩個人去,想來路上不寂寞了。
「當然,也不能跟著他們一起胡來。這次章爺帶人護送你們去,既是保護,也是管著你們。如果我聽章爺說你們亂來,回來家法伺候。此外,你們的大哥,胡一烈這次也去。」胡廣應說:「一烈在弘農這幾年,刻苦用功,多有才名。本來我持這個家,也是你們大伯該承的家業,以後一烈能回來,
傳到你們這一代身上,還是要他來當家的。所以,到了太學,你們要聽他的話,多和他親近。」
胡一飛一聽胡一烈也要去,就對胡廣應說:「父親,我記得大哥已經有二十五歲了,怎麼還要去太學進學?」
胡廣應道:「你以為你大哥像你一樣,他是去當博士的,不是去當太學生的。」
胡廣明笑呵呵的說:「到了太學,你們幾人也有分向,一烈做博士,你和一木、一林雖然都是太學生,但是他們要學的是醫術,和你不在一起,只是住在一塊兒。」
到這裡,胡一飛才是徹底整明白。再說了一會兒,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胡廣明帶著一木、一林走了,胡廣應拉著一飛到了書房。
「孩子,為父還有個事情要交代給你。」胡廣應關上門,拉著胡一飛坐好,低聲說:「京城不是修武縣,那是天子腳下,大街上多了都是王侯將相,你可千萬不要惹事,遇事能忍則忍,多和你大哥商量商量。太學的人明天就到了。此人姓哀名章,字章甫,也是個太學生。在太學里,成績是出類拔萃的,而且是最擁護攝皇帝的人。你可以和他多親近親近。」
「諾,父親。」胡一飛知道胡廣應也是支持王莽的,但他知道歷史,王莽最後一定會失敗,而且下場應該很慘,作為胡廣應的兒子,他不想自己的父親和家族都牽涉進去,於是就說:「但是,攝皇帝前途尚未可知,漢家天下四百年,不可能讓王莽這麼輕易就拿去江山的。」
胡一飛只是過去聽朱川說書的時候,提到過漢家天下四百年,至於西漢東漢多少年,他是一點也不清楚,這回還是說禿嚕嘴了,一下子冒了出來。
胡廣應一聽,臉色大變,忙低聲說:「可不能直呼攝皇帝名諱,再說了,哪裡來的漢家天下四百年,現在攏共也就兩百年。」
「父親,這王……攝皇帝的日子長不了的,您就聽我的吧,現在還沒到時候,等以後會有很多人起來反抗他的。」
「誰,哪個會反抗攝皇帝?去年劉崇造反,不沒成功嗎?」
胡一飛倒是知道安眾侯劉崇造反的事情,因為這一世的他聽說過:「父親,安眾侯那不叫造反,百十號子人就去攻打縣城,又沒槍沒炮的,跟過家家似的,能成功才出鬼了。這兩天翟郡守不是造反了嗎?聽說有十萬人來著,我比較看好這次,希望大點。」胡一飛想著打縣城,腦子裡面出現了李雲龍放義大利炮打平安縣城的情景。
「什麼槍,什麼炮,你懂個什麼,還看好造反的了,這種話不能胡說。」胡廣應可不知道槍炮是個什麼東西,但也沒在意,只低聲喝罵道:「剛才還覺得你長大穩重了不少,怎麼現在看來越來越沒腦子。你要聽為父的話,跟著攝皇帝走就對了。你沒看到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儒生百姓,對攝皇帝陛下都很信服嗎?」
「行行行,父親大人,」胡一飛心想,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了,同時,他也突然想到,還要再問問黑七爺的態度,萬一黑七爺把自己招過來,是想去幫王莽呢?如果是那樣,自己現在努力的方向不就適得其反了嗎,於是他又對胡廣應說:「父親怎麼安排,孩兒就怎麼做,孩兒也只是提醒一下父親,但是父親決定的事情,孩兒一定跟從。」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才是長大了。」胡廣應拍了拍胡一飛的肩膀:「去吧,整理一下東西,和你母親多說說話,要出遠門了,最擔心你的是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