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淮南客 3

早晨，李尚等告辭離開，王章躬送眾人。

「師君來去匆匆，所尋何葯？」王章昨天就想問，一直不敢。反正要走了，王章膽子也大了。

「小子不知，告訴你也無妨。我等來為淮南王采茯苓。往年八月即來，去歲諸事紛擾，延誤時日，拖至今日才成行。諾大的馬尾松林，才找到三兩個茯苓。我等只好沿桃江上行，希冀有所收穫。」

「都怪我忘了提醒大王。」白贏也檢討自己。

「上頭也有馬尾松林，我記得。」越人嚮導言之鑿鑿，安慰大家。

隨即李尚等又乘船上行而去。

「阿婆，阿婆，」王章回頭跑去見孟姄。

「他們總算走了，唉！」孟姄滿臉憂鬱，那個長者道貌岸然，一生正氣，不好對付。「我有預感，他們還會回來！」

「阿婆，原來他們在為淮南王尋茯苓，剛好我們全挖光了。」王章說著竟有犯罪感，原來自己搶了淮南王的茯苓。

「淮南王要之何用？」孟姄也是大吃一驚，江北淮南地界也有茯苓，王府為何不遠千里來此處採摘。

「來不及問。」王章說著搖頭。「阿婆，我們采茯苓何用？」

「此乃解毒大葯，為醫者常用。」孟姄逃難出來，配藥不全，所以先多準備茯苓背用。

「萬一他們還是找不到，我們可否賣些給他們？」王章總覺得自己欠淮南王的，所以試探著問。

「阿章，他們給你吃迷魂藥了？」孟姄看王章認真的模樣，可愛又可笑。

「阿婆，你見過淮南王嗎？」王章好奇地問。

「沒見過，但見過淮南王的弟弟，廬江王，他原本就是我們豫章的大王。」孟姄思考了片刻，才接著說話。「現在去當衡山王了。」

「哦！」王章瞪大眼睛，若有所失。

「這宜春，贛縣的諸多長吏，都與衡山王有舊呢。」孟姄說完就走開了。

王章心跳到嗓子眼，偷跑到院子一角瞎想。原來自己生活在漢武帝時代，淮南王還活著，也許自己有機會去見淮南王。自己昨夜無意中以八公之一的李尚為師，這猶如神助啊！可是淮南王一案，三萬人系死，自己又該如何避免呢？王章仰望藍天，天怎麼那麼藍？

王章心猿意馬，乾脆又跑上樓偷出寧妘的劍，回到院子里複習白贏教的幾個動作。

寧妘發現了，來到院子里嘲諷王章，「幾塊羊肉，就把你給收買了。你看你，魂都跟著淮南王那幫人走了。」

晚上，孟姄把王章叫到身邊，「你真的想幫淮南王？」

「他們過江跨澤，空手而歸，我怕他們傷心。」王章低下了腦袋。

「只要他們告訴我要之何用，我就可以勻一半，五十斤給他們。」孟姄開除了條件，當然也是好奇。

「得，萬一他們回來，我就去問。」王章欣然允諾。

可回到自己房間，王章一琢磨，發現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若果公開去和李尚等講條件，人家說的真假暫且不談，那些人必定因此記恨阿婆，萬一唆使縣吏來找茬，這阿婆本來想做的好事反而招來大禍。而且這些還都是因為自己的好心。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李尚位列八公，見識與人品自然毋庸諱言，若私下相告，他必定有辦法妥善處理。煩惱一天後，王章終於想明白了。

三天後的中午，李尚等果然又在柳樹下泊船，然後又來到院子里。這兩天雖然尋了不少茯苓，

但成色不好，李尚憂心仲仲。

李尚本來想路過來致謝，轉身就離去。但王章悄悄地轉告了孟姄的話，李尚一下慨然長笑起來。

王章及白贏等莫名其妙。但李尚心裡的疑問解開了，那個一直躲避的阿婆果然非凡人，而自己孜孜以求的茯苓原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至於淮南王的用途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所以李尚才開懷大笑。

「去告訴你阿婆，淮南王賓客李尚求見。」李尚摸著自己的幾縷鬍鬚，直視王章。

孟姄聽說李尚要單獨求見，就在堂中等候。

「君非凡人，李尚有幸見教。」李尚登堂後向孟姄施禮。

「老僕本巫者，逃避荒野。足下真心來見，榮幸之至。」孟姄邊說邊回禮。

「淮南王年老，需茯苓蜜丸加持，為後山所產有奇效，望巫師成全。」李尚知道對面的人也是內行，所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

「既然真是淮南王所需，老僕敢不儘力？臣妾自幼受王家恩惠，常思報效，自然當出綿薄之力。」孟姄隨即起身，喊來王章與寧妘，讓他們抬出封好的一個筐，就是樓下中房角落的那個，交與李尚。

李尚跟著來到樓下，查看筐中茯苓，已經是半成品，且都是上品。當即向孟姄致謝，並留下五百錢為資費。

白贏等圍過來觀看，一下歡呼雀躍。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就在眼前。

李尚抱起王章，摸摸紅撲撲的臉蛋。「你有靈性，道基甚好，可惜不識丹田之術。」

「師君，我曾習氣沉丹田之術，請指教。」王章說著脫身下地，自然站立，目視前方，舌輕舔上齶，貫通任、督二脈，隨後抬起兩臂，練習逆式呼吸法。

待王章停下，李尚又問，你可識外氣吸納法？王章點頭，又開始演示。

王章收手站定，李尚上前又抱起王章，「孺子可教！我們合練。」

隨後兩人對坐，王章的兩手掌與李尚的兩手掌正對一起。

王章感覺自己像蠟燭碰到了火焰山，須臾就沒了自己。

片刻，李尚收功，兩人分別站起來。

李尚驚奇地看了王章好一會，才說話，「你以童子之身，已經過了內丹修鍊的築基階段，完成小周天循環。他日你我相見，當教你習練大周天。」

「多少人向李公請教築基之法，李公秘不示人。想不到這小子卻自己習得，怪哉！」白贏羨慕地看著王章，想不到這小子相貌平平，卻原來是深藏不露。

李尚隨後在王章耳邊悄悄說，每日服一粒茯苓蜜丸，日日習練兩法，當有大成。如有疑難，可往壽春尋我。

李尚原來是內丹大師，王章終於明白了。站穩后，對著李尚匍匐叩頭三下，「謝恩師指點。」

李尚將王章扶起，大笑起來，「豫章野地，竟有如此童兒，天乎？」

孟姄聞聲趕過來，也對李尚躬身致謝，「孩兒愚鈍，謝大師提點。」

李尚開心地對孟姄擺擺手，「阿婆有此稚子，妒殺老夫也！」

「與李公相處十年，不曾見公夸人如此，幸會，幸會！」白贏拍掌吆喝。

李尚一行抬著茯苓，開心乘船離去。

「阿章，你何時習練此術，引得李公誇讚？」孟姄看王章剛才伸手捧腹，也好奇，自己沒有教過啊。

「我放空之時，順體內氣動，哪知李公卻說這竟是道術。」王章知道不能再用夢說道，就扯到自己無意習得，反正看不見，摸不著的事，阿婆也巫奈何。

「李公給你耳語何事？」孟姄可不想王章被騙了，畢竟小孩沒有鑒別能力。

「他說我每日吃一粒茯苓蜜丸，必有很大好處。」王章只好如實彙報。

「屋子有的是，老身也要試一試。」孟姄笑著點頭。難怪淮南王要吃，這其中還有秘密。

「外婆，你們吃什麼啊？我也要吃！」寧妘從遠處走過來，聽到他們的片言隻語，也叫喊起來。

「好，好，少不了你。」孟姄笑著允諾，本來也不會漏掉自己這寶貝外孫女。

蜂蜜，越人圩市有的是，孟姄隔日就讓王章買了一罐回來。很快就製作出一批茯苓蜜丸。三人每日一粒，也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