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木偶人
冬夜寒冷,左鄰右舍都早早進入夢鄉。阿萊睡得死,鼾聲如雷。
屋外,王章,寧妘緊靠在一起,依然不停打哆嗦。室內,孟姄縮著身子,還是感覺到寒涼。
周圍靜寂,一陣陰風吹來,大門發出細微的抖動。輕得像蜻蜓的翅膀的扇動,一般人根本意識不到,但孟姄察覺到了。立即默念咒語,施加靈力到木偶上,這樣它在鬼邪面前表現得如同真人。
一個影子在木偶上面旋轉幾下后,木偶就掀開被子起身,悄悄打開房門,向外走去。
下榻,開門和走幾乎沒有聲響,只是那寒氣是撲面而來,孟姄身體冷得發抖。
來到屋外,木偶慢慢睜大眼睛,轉身仔細打量旁邊的來者。雖然是黑夜,卻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認識我啦?阿珍。」來者是一個壯實的男青年,滿臉笑容,充滿愛意地看著阿珍。然後伸手將木偶抱起來。
「你帶我去哪裡?」
「河邊的樹叢,那裡沒別人,我們夜夜在那裡啊,你怎麼還問?」來者愛憐地貼著阿珍的額頭,老情人一樣。
「就怕我們的好日子不多了。」
「傻話。我們這樣多快活,你擔心什麼?」來者開始覺得阿珍今夜有點異常,馬上將木偶放地上,有點生氣。
「醫者說我要死了。」
「那正好啊,我們從此永遠在一起。」來者不僅不擔心,反而很興奮。
「可我還想活,我想看小孩長大,我想伺候年老的阿母。」
「我們說好天長地久。阿珍你今天怎麼了?」來者有點失望,又將阿珍摟在懷裡。每到阿珍擔心害怕的時候,他都是這樣安慰。
「這種歡樂,其實是一杯毒酒,它毒死我們,也毒害親人。」
「誰告訴你的?我一定要讓他不得安寧。」來者終於發怒,使勁揪著木偶的肩膀。阿珍一直和他情意綿綿,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怎麼今日突然就變了?
「你不要生氣。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你如果早放下這份執念去投生,到現在也是四歲小孩,正在慢慢長大。」
「你到底是不是阿珍?你不是阿珍!」來者怒吼著將木偶一掌推倒地下,像一陣風串向遠處。
門外歸於靜寂。
須臾,陰風又飄然而至。那男子回到木偶旁邊,扶起它。「我心裡只有你,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別鬧了,我們去河邊吧!」
「我都成老太婆了,你還這麼年輕。陰陽相隔,你也該早點找尋歸宿。」木偶站在原地,推開了那男人。
「我們不能白頭到老,我就在奈何橋上等你,你忘記我們的誓約了嗎?」男人使勁搖晃著木偶,傷心地看著它。
「我本該照顧這個家,現在卻病入膏肓。可我的心卻在阿母與孩子身上,仔細想來,我辜負了他們。」木偶哭泣著,流露出後悔與悲傷。
「說好的等你,眼看就可以永生永世相守,你卻變卦了!」男人咆哮起來,揮拳砸向負心人。
「你不要等我,一天都不要等,趕快去...」木偶坐地上邊哭邊揮手,讓那人離開。
「以前可是你叫我等你的!叫我要耐心。」男人跺著腳,氣憤填膺,咬牙切齒。
「以前是我的錯。我害了你,是我不好。反正我死了就去投胎,我們到此為止!」木偶低頭哭泣,不敢看那男人。
「我,我,...」那男人一腳踢翻木偶,嚎叫著向河裡奔去。
木偶獃獃地看著,
一言不發。
少頃,那男人又從河裡出來,走到木偶身邊。
「走吧,愛我就離開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了。」木偶坐在地上,連連揮手趕那男人走。
那男人一步三回頭,低頭走向河邊,眼裡滿是淚水。
片刻后,確認那男人不會再來了,瑟瑟發抖的孟姄才爬到門前,撿起那個木偶,拍打灰塵。
剛才這一番折騰,孟姄已經消耗不少靈力,累得心焦力瘁,有點站不起來了。以木偶行人事,通鬼神,這是最耗費巫師靈力的事情,也只有頂級巫師才有這能力。
王章,寧妘一直看著那木偶搖搖擺擺,踉踉蹌蹌,莫名其妙,卻不敢出聲。終於看見孟姄出來,估計差不多了,趕忙跑過來,將她扶住。
三人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話。不知是說話聲還是寒涼把阿萊驚醒了,他翻身下榻,連忙出門來詢問孟姄。
「巫師,你老發現了什麼?」阿萊焦急地問孟姄。其實心裡很擔心,這巫師也不跳舞念咒,拿個木偶來糊弄,能管用嗎?
其實,王章,寧妘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心裡揣測而已。
「也沒什麼。將木偶洗乾淨放榻上,將它當阿珍對待。」孟姄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回答。
這就完了?阿萊不解地看著孟姄,有這麼簡單嗎?
「不要讓小孩們到河邊。三日後中午,我們再來。記住,阿珍一定要留在親戚家不準亂說亂動,你要一直保密。」孟姄鄭重其事囑咐阿萊。
「阿珍能活嗎?」阿萊不明就裡,固執地問。這巫師難道和以前請的一樣,說完大話拍拍屁股就走人?
「我什麼都不會說,你也別再問,按剛才我說的做就是。」孟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委婉地叮囑。說完,就與王章,寧妘一起離開。
「咯,咯咯!」不知哪只公雞先叫,然後桃江兩岸的雞鳴此起彼伏。
王章撐著船,接二連三地打著哈欠,盯了一夜,確實累了。孟姄坐在船上,竟然睡著了。
「阿姊,阿婆怎麼比我們還困啊?」王章印象里都是自己瞌睡不已,阿婆依然神采奕奕。
「行巫術都要耗體力,耗靈力,兩三天才能緩過來。」寧妘沒好氣地瞪了王章一眼。
「喔,」王章假裝懂了,其實他還是不懂。
回家后,果然孟姄眼神迷離,很憔悴,什麼事情都不管了,做羹菜也由寧妘代勞。孟姄整天就是吃飯與休閑,和頑皮少女一般。
三天後,孟姄的身體和氣色終於回復如初,開始指揮大家做事。
吃過午飯後,孟姄三人又撐船來到阿萊家。阿萊膽戰心驚地講自己的遭遇。
夜裡全是噩夢,不是掉河裡就被老虎吃了。而身邊的木偶一夜好幾次掉到榻下,嚇得阿萊不敢閉眼睛。家裡的門不知怎麼就開了,經常有無來由的嘈雜聲響。
孟姄無奈地笑笑,你家可能還要忍耐幾天,我們先把今天的事情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