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閉上眼，視線轉黑的同時，人聲逐漸消失，獨留音樂聲緩緩流淌著。他麻木地許著每年相同的願望，過了很久，他再次睜眼，看見一個帶血色的灰暗陰沉的房間。

他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一手黏膩，仔細一看發現是一手血。

「我瞎了？」他獃獃地看著自己的手，「我瞎了一隻眼？」

他轉頭尋找那個髒兮兮的鏡子，胡亂抹了眼裡的血污，看見自己的左眼變成了銀色。閉上右眼只能勉強視物，模模糊糊能看見傢具的輪廓。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勸說自己不要想太多，一隻眼看不見不算大事，畢竟他現在四肢健全，最重要的是：

「我過來了，」他騰的站起來，「我生日當天就過來了！」

隨後他焦慮地拽下一把自己的頭髮：「那我會不會明天就回去了？我不要過那邊的日子了，我要留在這裡！」

「生日快樂艾爾琳。」房間里響起一個陌生的女聲。他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在打滿補丁的沙發旁邊看見破碎的母親的屍體和一個紅皮膚的女人。

「艾爾琳懷特，我的主人，」紅皮膚的女人放下手裡的半拉大腦，沖他鞠了一躬，「歡迎回到現實世界，你的母親已死，現在你不會再去到另一邊了。」

什麼意思？他沒明白過來，這裡不是他為了逃避自己癱瘓的現實想象出來的世界嗎？什麼叫「回到」現實世界，又為什麼這裡的母親死了就不會再回去了？她不是一直對「自己」非常好嗎？

「奇怪……」他喃喃自語。

但是他不那麼在意，畢竟他在現實世界坐著躺著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只要能跑能跳，死了母親並不算什麼大事。

「感想主人賜名，從現在起我便叫斯特蘭奇。」女人突然說了句話就化作了一道黑霧撲面而來。他剛想閃躲，左眼便一陣刺痛。

他捂著眼睛跌跌撞撞撲向鏡子的方向，勉強扒開自己的左眼沖鏡子里看去，只見一隻閃閃發光的金瞳。他眨了眨眼，金光消逝了，只留下點點暗沉的棕黃色。

這都是什麼情況，他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今年的生日過得七上八下的。

隨後他便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之中，意識在黑暗裡沉沉浮浮。

他在黑暗中一開始不會操控自己的身體，漫無目的地飄著。後來學會了些，控制著身體朝亮光飄去，看見是八個光球。

他越飄越近，隨即一下被光球吸了進去，他彷彿看見了這具身體每年生日時的記憶。

待他第二日睜眼時，已完全不記得自己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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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待在這個世界的第三年了，沒有一年的生日回到了以前的世界。第一年她想念之前的日子，第二年她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那邊的父母，現在她已經習慣了這具女孩的身體和這邊的日子。

斯特蘭奇說艾爾琳因為每年生日被母親折磨，所以會幻想自己在生日時到達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自己是一個男孩，父母很愛他，儘管他癱瘓了，他們還是不願意放棄他。

艾爾琳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如果是真的，那邊的世界自己多出來的十年醫院外的記憶是哪來的？更何況那邊的科技明顯比這邊高出一大截，他不覺得一個撐死三歲的女孩能幻想出這麼完整的世界觀。

斯特蘭奇說自己是惡魔，先前被封印在一個戒指里，

母親在她八歲生日時把那銀制戒指燒熔了灌到她眼裡，斯特蘭奇才得以逃出。

斯特蘭奇說惡魔是無法在物質世界久待的，銀制器具特殊處理后可以封印惡魔，但任何銀物都可以貫通靈界和物界。

艾爾琳沒問她為什麼選擇瀕死的自己做主人而不是她的母親，她怕幻覺的邏輯不能自洽的時候就會崩塌。哪怕是假的，她也想多奔跑些時日。

近來三年她都在孤兒院里度日，因為有斯特蘭奇，她受欺負時都能報復回去，一來二去她變成了奇怪的獨行俠。

艾爾琳也樂得自在，幾次她被領養最後都被送了回來，送回的理由無非是太皮和欺負寵物。天知道艾爾琳不過是想多用用自己健全的四肢，而那些寵物不過是被斯特蘭奇吸了幾口靈魂罷了。她說惡魔不吃靈魂可是要死的，比起吃人，小嘗兩口狗靈貓靈已是十分溫和了！

不過待在別人家裡到底不如在孤兒院自在，獨行的，自由的，她甚至都能從斯特蘭奇那兒學到些法術。那天艾爾琳用新生的樹苗召喚出了個哥布林。那綠色的身軀瘦瘦小小的，被院長養的狗追著撲殺了。

艾爾琳把它們都埋了，有一些難過，但一想到日後能召出更厲害的東西就又高興起來了。

她現在用左眼已經能看見活物了，死物還是只能模模糊糊看個輪廓。斯特蘭奇說是因為她的左眼通了靈，能看見生物的靈體，但看不清死物的靈路，她需要再年長一些，靈魂穩固一些，魔力增長一些才能看見死物的靈路。

艾爾琳那天躺在草坪上問斯特蘭奇，自己現在算不算得上是一個女巫。

斯特蘭奇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陰影遮蓋住了陽光，艾爾琳眯了眯眼，看見灰濛濛的院長的臉。

「你有一封信，艾爾琳。」院長呆愣愣地丟下一個信封，邁著說不上哪兒古怪的步伐離開了。

「怎麼怪怪的……」艾爾琳嘀咕一句，撿起地上的信封，閱讀了第一行字之後她騰一下坐起來。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