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過

「奉靈，你爸呢？」

「你都知道了？」

「他在哪？」

「不知道……」

李秋芳的消息很靈通，她已經知道，秦長河離開山城。趁著周末，秦奉靈回家，詢問他的具體情況。

「為什麼要走？」李秋芳，問道。

「我說了，不知道。」秦奉靈，答道。

「你去問問小姑。」

「您就別操心了，他的事，跟你無關。」

「我知道，但是，他始終是你父親。」

「呵呵，我知道。」

無論，李秋芳，出於什麼目的，關心秦長河的近況，秦奉靈，都覺得很多餘。

有些事情，他也是在長大之後，才漸漸明白……

秦奉靈，八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原因是當時，秦長河投資生意失敗，負債潛逃，不顧妻兒。

李秋芳的父親，帶著女兒，到秦長河的單位，三番四次鬧事……

個中緣由，不足與外人道。孰是孰非，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

所以，李秋芳對於秦長河的事，稍作打聽，秦奉靈就十分反感。

事到如今，過好各自的餘生，才是合適的選擇……

周一，區級單位的小樓內，王武興在會議室，主持周例會。然而……大部分員工，沒有參會。

由於，不滿新的考核政策，他們簽到之後，直接離開單位。至於，有沒有去跑業務，無人知曉。

「奉靈哥，這……」王武興，無奈道。

「算了，依照現在的情況，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先放放。」秦奉靈，說道。

「不管？這怎麼行，回頭，領導追問，我怎麼解釋。」

「也是……太難了，我沒辦法。」

「別管了，公司領導，自己做的決定，這樣的結果，肯定在預料之中。」顧學求，說道。

「怎麼說？」王武興，問道。

「你想啊……沒有獎金，業績肯定下滑。著重發展行業應用，偏廢一般業務。這個決策的目的，就是這樣。」

「唉……這一點，我知道。但是，大家不開會，不工作，不作為。我……」

「算了，這樣的事情，只能順其自然，過分要求，只會適得其反。」

周例會，不歡而散。如此局面，完全在情理之中。但凡，換一個主管，秦奉靈，也不願意參加會議。如果，他不是和王武興，交情頗深，結果……尚未可知。

「小秦，發什麼呆？走吧，回家。」顧學求，看到秦奉靈，坐在辦公位，眼睛瞪著電腦屏幕，說道。

「回家？這會兒，下班還早。」秦奉靈，說道。

「呵呵，挺盡忠職守啊……」

「你什麼意思？」

「沒有業務獎金，你還辦業務嗎？」

「不想辦。」

「這是真話。不想回家？那……咱們去張博的小菜館，坐一會兒。」

「這……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你有工作要做？」

「沒有……」

「還是啊，走吧。」

「唉……好吧。」

張博的小菜館，他媳婦，挺著大肚子，剛剛買菜回來。

「小悠，張博呢？」秦奉靈，問她道。

「還沒起呢……」小悠，說道。

「這都幾點了？」

「咳……昨天晚上，有一波客人，走得很晚。有事？我去喊他。」

「哦……不用了，沒什麼事，我們坐一會兒。

」

「隨便坐吧，我還得忙。」

「嗯……你挺不方便的，怎麼不請人？」

「請不起，最近生意不好，我又要生了，能省一點是一點。」

「呵呵，好吧，我幫你拿菜。」秦奉靈，說著，將整包的蔬菜，從車上拿進屋子。

顧學求，本來不想動手，天太冷……經不住良心的譴責，他在車裡拿出一袋子肉，拎到廚房。

過了一會兒，張博，起床了。自從，入冬以來。他一直住在店裡。

「哎呦，你們怎麼有空，這會兒過來。」張博，說道。

「呵呵，無聊唄。」顧學求，說道。

「不用上班？」

「上班，也沒有工作。」秦奉靈，無奈道。

「什麼意思？」張博，疑惑道。

「唉……一言難盡。」

「好吧，你們自己泡茶，我先備菜。」

「你忙吧……」

沒有人的生活是輕鬆的，開飯店的辛苦，外人難以理解。秦奉靈，深有感觸……他很小的時候，父親還沒到單位上班，家裡就是開飯店的……他的小姑，也開過早餐店，凌晨兩點起床，顛勺盛飯，累得手腫。

相比之下，在單位工作，真的是輕鬆穩定，不用擔心生意不好，不用擔心積勞成疾。可惜……

「學求哥，什麼時候，公司的政策會再次調整？」秦奉靈，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顧學求，說道。

「什麼意思？」

「我當不起你哥，再說……」

「什麼？」

「你從來沒有，喊過我哥。」

「呵呵，沒有嗎？」

「沒有。」

「好吧。你說，政策會不會調整。」

「不好說……」

「你心裡也沒底？」

「沒有。」

「那……」

「誰知道呢……一旦，業務下滑嚴重，考核政策，自然會調整。」

「你是說……」

「公司領導層，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

「照你這樣說，大家消極怠工，還有道理……」

「我沒有這樣說，是你說的。」

「好吧，就算是我說的。那麼，還要等多久。」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你想啊，市場發展，真像他們的預期一樣，行業應用大爆發，業務員，遲早要轉崗。」

「哦……明白了。除非，行業應用在山城，無法推廣，必須依靠傳統業務，支撐收入。」

「嗯，不錯。山城是一座小鎮，整改政策是由省級公司，擬定下發。能不能適應這裡的民情，很難說。」

「唉……」

「老秦，你嘆什麼氣？又怎麼了？」張博，切好菜，端著茶壺，走過來，說道。

「沒什麼，節衣縮食的日子，來了。」秦奉靈，說道。

「什麼意思？」

「我們單位的業務獎金，取消了。」

「哦……這可大大的不妙。」

「誰說不是呢？」

「你有什麼，應對辦法？」

「沒有，我想到一句話。」

「什麼？」顧學求，好奇道。

「由儉入奢難，由奢入儉易。」秦奉靈道。

「不對啊！老秦，這句話應該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張博，疑惑道。

「哈哈，哈哈，妙！妙！」王武興，大笑道。

只要，有顧學求在的飯局，就沒有不醉的人。秦奉靈，沒有再回單位。他記得，上一次翹班，還是陪水眸月出去。

新房……秦奉靈，躺在床上，郊區火車站的貨車，再一次進站，汽笛聲，驚擾了臨近村莊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近段日子，運貨列車會白天進站，大概，額……不知道。秦奉靈，想著，想著，睡著了。

未來幾天，單位里，所有業務小組的同事，不約而同，不再參加例會。雖然，沒有到月底，這個月的業績指標，可想而知。

周末，秦奉靈，來到小姑家。

「奉靈，有你爸的消息嗎？」秦悅雲，問他道。

「呵呵，小姑，沒有。我本來打算問你的。」秦奉靈，尷尬道。

「我也不知道，突然，人就消失了。」

「哦……茯苓呢？」

「出去玩了……」

「她……」

「還沒上班。」

「我們單位，還在招聘實習生。」

「她畢業太久了，還能去嗎？」

「可以啊。」

「行，等她回來，我跟她說。」

「中午，她不回來嗎？」

「只要一出門，天不黑，不回家。」

「好吧，姑父呢？」

「出診了……」

「出診？出什麼診？」

「鄰居家，李大爺。」

「哦。」

茯苓，中午沒有回家。秦奉靈，吃過午飯，匆匆離開了。沒有父親的消息，沒有茯苓在家，他發覺，沒什麼話題，能跟小姑、姑父聊。

單位，空蕩的辦公室，只有秦奉靈一個人。王武興的獨立辦公室，門開著，他不在。

院子里的積雪，預示著新一年的豐收。但是，秦奉靈，來年能「豐收」嗎？

房子的貸款，還有一半沒有還。單位的業務獎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發放。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誰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風順。也許，真的有天選之人，生在豪門，一世無憂。

可是，世間，有幾個人，能夠得天垂憐。大部分人，還不是平凡的度過一生。柴米油鹽，生老病死，蠅營狗苟，了此一生。

然而，秦奉靈的半生顛沛，比起一般人，也不如。

「奉靈哥，發什麼呆，你怎麼沒走。」王武興，走進辦公室，說道。

「沒什麼，沒有地方去，在這坐一會兒。」秦奉靈，說道。

「回家吧，又沒有工作。」

「呵呵，你也躺平了？」

「確切的說，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

「沒有業務獎勵，誰也不會賣命跑業務。」

「然後呢……」

「長此以往，我們的部門，終將消亡。」

「你不擔心？」

「擔心？有什麼有？大不了，調崗。」

「呵呵。不過，也不一定。」

「哦？怎麼說？」

「如果，行業應用，不適合山城小鎮。遲早，公司會調整政策。」

「你說的沒錯，不過……」

「什麼？」

「時間，還要多久？」

「這……」

「再者說，這段時間的生活開支虧空，誰來彌補？」

「這一點，我沒想到。」

「你沒有成家，壓力不大。我們呢？孩子，老人，上學，住醫院，各種意想不到的開支，由誰承擔？」

「你說的對，臨渴掘井，不如未雨綢繆。」

「呵呵，你還來得及。我們，早就沒有井，也沒有綢。」王武興，說完這句話。灰溜溜地，離開單位。看來，他也不願意，待在這裡。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給秦奉靈，提了一個醒。對了，趁著，我的手裡還有錢，想辦法，做些投資。等到，單位的政策調整，也許，還有機會，償還貸款。

計議已定，秦奉靈，想起一個人，薛青岳。不知道，他在省城，混得怎麼樣。

去省城，但是……還是找個人，先商量一下。於是，秦奉靈，再次來到張博的小菜館。

「什麼？你要去省城？」張博，聽完秦奉靈的計劃，驚訝道。

「嗯。去看看，找點項目，做投資。」秦奉靈，解釋道。

「不行，我不同意。」

「為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別去。」

「呵呵，你真行。」

「老秦，你忍一忍，等到單位的政策調整，再想辦法。」

「這段時間，不知道會有多久。再說……」

「什麼？」

「我要未雨綢繆。」

「我懂你的意識，但是……」

「什麼？」

「不知道。還是別去了。」

「張博，你什時候，變得這麼膽小。當初，你去南非打魚，可是九死一生。」

「正因為，我見識過人生的無常，所以，我知道，安慰過日子，才是生活的真諦。」

「呵呵，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別裝糊塗……在南非，打魚的人，都是拿命換錢，到了那裡以後，我就後悔了。」

「你怕？」

「對！我們不是那裡的人，不應該，過分冒險。」

「我這不是冒險，我是去投資。」

「呵呵，就你那幾個小錢兒，還投資……」

「隨便投點，我又不圖多少回報。」

「不行，我還是不同意。」

秦奉靈，沒有再說什麼，他早就打定主意。張博，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肯讓步。這是弟兄兩人，難得的僵持時刻。

吃過午飯，秦奉靈，打算回老廠房，今天是周末。張博，沒有再勸他，因為，他已經猜到，老秦，主意已定。

老廠房，李秋芳正在做晚飯。奇怪的是，祁小舞，也在這裡幫忙。

「奉靈哥，你回來了。」祁小舞，看到秦奉靈，走進屋子，說道。

「額……你怎麼在這兒。」秦奉靈，說道。

「本來，我想喊你去圖書館，你不在家。」

「哦……那……」

「我媽，去我姐家了，懶得做飯。剛好，李姨說你晚上回來。」

「嗯，明天吧，一起去圖書館。」

「唉。」

李秋芳，始終在廚房忙碌，她知道兒子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不說話。

至於，秦奉靈，為什麼，突然要和祁小舞去圖書館，當然是想看一些關於經濟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