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宗祠
所謂宗祠,便是擺放祖宗牌位並且供人祭奠的地方。
誰家宗祠里擺放的牌位越多,就說明這個家族當真是源遠流長。
若是祖上再出個封侯拜相之人,那簡直是不要太光宗耀祖,風光萬世。
蘇家祖上,隨太祖一起打江山的時候,便是盛極一時,風光無限。
蘇家也曾是盛京里的名門望族,後來沒落,如今蘇子卿又撐起了整個蘇家。
宋柔跪在宗祠裡頭,看著這幽深莊嚴的大堂之中,北邊兒的牆都被打造成了供桌祭台,八九寸高的階梯狀牌位格一層一層地往上壘,差不多有十七八層這麼高了,心底一股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上面有許多看似無名之輩、實則深藏功與名的人。
跪在蒲團上,宋柔吩咐夏荷取線香來,然後恭恭敬敬地為列祖列宗們上了一炷香。
夏荷在一側有些出神,就連宋柔叫她關門她也沒聽見。
宋柔也不惱,只是耐心地再喊了她一聲,「夏荷?」
夏荷猛地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方才走神,夏荷只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宋柔了,辜負了她對自己的期盼,當即就跪了下來,「夏荷走神,請少夫人責罰!」
宋柔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夏荷老實道:「婢子在記方才那幾位老爺的名字和事情......」
宋柔笑道:「你是準備日後為我出氣么?」
「奴婢沒有本事......」夏荷咬了咬唇,「但是奴婢知道少君心疼少夫人,便想著,回頭找個由頭告訴少君......」
「這些事原不用告訴他。」宋柔輕聲道:「我自個兒能解決。」
夏荷看了看她,頗有些不解,「少君對待少夫人是一心一意的,少夫人受了委屈,是可以找少君做主的,為何少夫人會選擇自己一個人扛著呢?」
「我與他如今情投意合,但是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准呢?他在外頭也不容易,若是一次兩次我找他哭鬧,他能幫我,可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誰會不煩呢?」
「有些事情,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吧,這漫漫時光里,哪能三兩下就將這愛意給耗盡了,且行且珍惜吧。」
宋柔這樣說著,夏荷聽得十分受教。
門口那高大的身影,卻是冷了一半的臉色下來。
蘇子卿靜了一瞬,才跨過門檻走進去,「聽說少夫人今日在廳堂內大殺四方,好生厲害。」
宋柔聽出了他的聲音,沒有回過頭,仍舊是看著這點長明燈長亮起的牌位,「大殺四方把自己折騰進宗祠里來了。」
他走上前,在她身旁跪下,也上了一炷香,方才說道:「還得學著少夫人這一招以退為進才是。」
「雕蟲小技,不敢在相爺面前賣弄。」
蘇子卿拉起她的手,「我說讓你不去吧......」
「不去哪成?」宋柔道:「幸而你們很早就分府別住了,我在家的時候就只以為我家那位嫡母和我那嫡姐是不好對付的,今日見了你家這些親戚我才知道什麼是踩狼虎豹。」
「你新官上任,別人都想抓你的錯處兒,阿母就是為了不落人口實,才將給他們都請了過來,我們夫婦二人,你忙於政務尚且有理由不出席,我若是在家中也找個理由不去,沒得落到他們口裡就說我們看不起、不待見他們,豈不是又要被他們說閑話?」
蘇子卿見她如炮仗般噼里啪啦說了一堆,似是有幾分怨氣,整個人看起來頗為真實,也鮮活了許多,便不由地彎了彎嘴角,「我怎麼覺著我將我的好娘子送進了賊窩裡了。」
「豈止是賊窩,簡直就是龍潭虎穴!」
「龍精虎猛,這樣說是抬舉了他們。」他將她扶起來,細心地為她理了理皺起來的衣衫,「就是一些鼠輩。」
跪了一整個下午,宋柔的腿酸得很。
她從蘇子卿的懷裡掙脫開來,將身子依在夏荷的身上,「你如今位高權重的,別人看到你這樣,總歸是不好的。」
「怕什麼,」蘇子卿不滿道:「這府里都是我們的人,誰敢說出去半個字?」
「只怕你那二叔和三叔,過來的時候將自己的小廝留在了咱們府里,我看大叔和四叔背後都有人跟著,就他們沒有,還是小心得好。」
蘇子卿見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心疼不已,「你這膝蓋原就有舊疾,還在這裡跪了這麼久......阿母怎麼都沒有叫你起來。」
「是我自己不起來的,」她道:「二叔和三叔定然是來勸阿母,放我出宗祠的,畢竟來訪第一天就讓新婦跪宗祠,傳出去對他們總歸是不好的。」
蘇子卿半晌無言,跟在她的後頭,一直到進了竹苑,才開了口,「對不住,當真是對不住。」
宋柔抬眸看他,便看見他目光關切,臉上滿是歉意。
「我原以為我身居高位,就能夠護得住你,卻不想,還是讓你受了委屈。」
「這個沒有什麼的。」她柔聲道:「真的,這個真的沒有什麼的。普天之下,最高貴的人莫過於聖上,身為皇后尚且也要謹言慎行,生怕出現半分差池,更遑論那些后妃了。所以啊,我已經好很多了。」
她見他眸色仍舊黯然,便繼續道:「這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你家這些親戚也就應付個幾次就是了,也不是日日見時時見,沒什麼所謂的。」
他一點點抬起頭,與她對視了一瞬。
然後,他走過來,溫柔地摟住她的腰身,將她半摟半抱地送進了屋子裡。
房門「砰」的一下子就關上了。
夏荷只好守在門口。
屋內,宋柔一進去就笑彎了眼。
「哇,金燦燦的雪花棠梨玉米粒!呀......酥脆脆的牛油芝麻卷......還有紅豆椰酥卷。」
宋柔眼睛一亮,歡歡喜喜地坐了下來,「都是給我準備的?」
「都是給你準備的。」
他原本還有些介懷她在宗祠里的那一番話,總覺得那番話說的,他們彼此之間不似夫妻,倒像是搭夥過日子的似的。
如今一見她這副孩子般高興的模樣,眉宇間徘徊的烏雲瞬間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