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實在是欺人太甚！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與小人計較，不與小人置氣。
宋柔在心底靜靜地念叨著這些話，好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就是幾件衣服么，嫁入了溫府，還愁沒幾件衣服？
不就是賦詩會嗎？自己這麼多年挑燈夜讀，大展身手何須幾件衣裳來證明？這賦詩會講究的就是才學，穿什麼衣服又有什麼要緊的。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的時候，身邊穿金戴銀的嫡姐揚起了頭，聲音尖銳刺耳，「阿母，這些衣裳雖然都素得跟青瓜一樣，但是兒不嫌棄，都給我抬我院兒里去吧。」
宋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吩咐下人道：「還不快點給大姑娘抬房裡去？」
旋即又扭頭問她，「宋柔，你可生氣？」
「不氣。」
「是嗎？」宋夫人笑吟吟看著她，「那你親自給你阿姐送去院子里吧。」
還要拿她當下人使！
春華大驚，立馬爬到宋夫人腳下，「大夫人，奴婢去，奴婢願意為大姑娘送衣裳。」
「滾開。」宋夫人一腳踢開春華，「你這賤婢若是閑得慌，就去後院刷恭桶。來人——」
「阿母！」宋柔立時出聲道：「我來送。」
「二姑娘......」春華見自家姑娘當真是心疼自己，眼裡瞬間就蓄滿了淚。
宋夫人和宋璐相視一笑，旋即宋璐起身伸了個懶腰，「那就別磨磨蹭蹭了，快跟在我身後。」
宋柔平靜地從地上撿起錦盒，堆到一起，再將它們抱了起來，跟在了宋璐的身後。
走在路上，宋璐時不時轉過頭嘲笑她幾句。
「你怎麼像個下人一樣跟在我婢女後頭？」
「你怎麼連下人也不如，走這麼慢，還真以為自己是嫡女了？」
「我告訴你，你自始至終都只能是一介庶女，想變成和我一樣身份高貴的嫡女？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了。」
「你是啞巴嗎？還是聾了？我跟你說話你聽不到？」
宋柔只當她像一隻瘋狗一般汪汪亂叫，自己和一隻瘋狗計較什麼。
隨即淡淡應了一聲，「聽到了。」
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宋璐冷哼出聲，「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被人罵成這樣兒了還不開口，賤皮子一個。」
進了宋璐的明月院，宋璐坐在凳子上翹起了二郎腿，一面抓起桌上的蜜餞咀嚼起來，一邊對著宋柔繼續使喚道：「就擱我桌子上。」
宋柔將錦盒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宋柔，我讓你走了嗎？」
身後的人拔高聲音，頗為傲慢，「既然你都給我把衣裳送了過來，便去給我洗了。」
下人們都驚呆了。
縱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二小姐在家裡地位很低，大姑娘會和三姑娘一起欺負她。
夫人常常剋扣她房裡的用度也就罷了，至少不似今日這般，任人當個下人一般使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宋柔，轉過身來，進去，把我的衣裳洗了。」
「還有我前幾日穿的衣服，都送到二姑娘的房裡，讓她一併洗了。」
宋柔深吸一口氣，就十幾天了，一定要忍耐。
她們就想在這個時候激怒你，想讓你出醜，想讓你名聲敗壞，然後阻止你嫁入溫府，你一定不能上當，一定要忍得住氣。
宋柔冷靜地轉過身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從容地進了宋璐的房間，將錦盒裡的衣服取了出來，
「慢著。」
就在跨出大院的時候，身後的人又叫住了她，悠悠開口道：「我問你，誰送給你的衣裳？」
宋柔站住腳步，頭也不回道：「溫公子。」
「喲，還沒過門兒呢，就趕得上巴結別人呀？」
「哎，也難怪，你這樣沒見過世面的，一聽到溫府，自然是恨不得貼上去。」
「我看你這副模樣，怕是巴不得趕緊上了溫公子的床榻，好早點嫁進溫府吧？」
前面都可以忍，唯獨最後一句，事關清譽，宋柔倏地轉身，臉色冷淡道：「阿姐，慎言。」
「哪句話慎言呀？」見她終於有了反應，宋柔抱拳譏誚道：「是巴結那句，還是沒見過世面那句，還是......」
「阿姐，蘇家是書香門第。不出惡言，不做惡事。」宋柔不卑不亢道：「你如此一言，確實會損我清譽，可於你自己呢？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賠本兒的事兒，你會做嗎？」
宋柔被唬住了。
蘇家書香門第，再怎麼門庭沒落，卻有骨氣，這樣一個口出惡言的女子，縱然家世再好，蘇家也不願攀附的。m.
「呸呸呸，我剛才說什麼了？我什麼也沒說啊，你還不趕緊滾下去給我洗衣服。」
一顆心跳的厲害，宋璐沒心情嘲諷宋柔了，趕緊將她支走。
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自己可是要做一品夫人的！
回到院子里，春華和秋實立馬迎了過來，「二姑娘，婢子幫您洗。」
「不必。」宋柔打來一盆水，說道：「假手於人，那不是又給她們找茬的機會嗎？況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洗了，沒事的。」
這一洗就是一晚上，宋柔揉了揉發酸的腰，將衣裳都晾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春華秋實，今夜麻煩你們了，就在院子里看著這些衣裳，不要讓人進來。」宋柔疲憊地打開房門。
春華擔心道：「姑娘，你沒用晚飯。」
「你覺得我這個時候去，廚房裡會有我的東西吃嗎？」
上一世，她每每被她們用溫書習字的借口拖著不讓吃飯，等她寫完字，讀完書，再去到廚房裡的時候，便是什麼也沒有了。
好在她自己學著煮飯，倒也能煮點粥下點面。
被廚娘看到后偷偷告訴了宋夫人，於是，下一次她再去到廚房裡時候，就只有冷鍋冷灶。
生火麻煩都沒關係，關鍵在於廚房裡什麼也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是真的做得夠絕，心眼也是真的夠壞。
此刻，想都不用想，宋璐派人把廚房的吃食都藏了起來，去了也是白搭。
想她剛剛嫁進蘇家的時候，蘇子卿問她，怎麼會這樣瘦。
她也不遮掩，將自己在宋家的境遇都告訴了他。
蘇子卿當時臉色很是難看，什麼話也沒有說。
她只當他覺得自己厭煩，卻不知道，蘇子卿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科考，入翰林，至丞相。為了能夠給宋柔撐腰。
進了房間關上門后，宋柔灌了自己兩杯茶。
肚子咕咕作響，捂著肚子，宋柔無奈嘆氣，這水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不知怎的，此刻竟然懷念起成婚沒多久，蘇子卿帶著自己去偷宋家廚房裡的烤雞。
他說，他今日上街親眼看到宋家的廚娘買了只雞回來，既然她們不給你吃，咱們就別讓她們吃。
她向來守禮，那一夜跟著他雖然膽戰心驚，卻是極其痛快。
這樣想著，窗戶就被人丟了顆小石子，然後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宋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