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兩情
再三給自己做了心理建樹后,陳馨慢吞吞的朝母親的別苑走去。
陳父有一房正妻和三房妾室,雖然母親占著正頭娘子的名分,卻並不是很受寵,若不是哥哥成器,估計這個府里早就沒有母親一席之地了。
所以母親對哥哥的期望很高,哥哥也爭氣,三歲啟蒙,天之聰慧,寒霜酷暑從未缺席過夫子的課程。
年僅十八歲的舉人,可謂是給陳家祖上添光了。
士農工商,陳家作為最末端的商賈,陳老爺做夢都想有個能入朝為官的兒子。
而這次陳逸回京,就是為了參加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
事關重大,現在陳母可謂是全家最得寵的女人,那些嬌艷的小妾通通都要靠邊。
本來依照陳父的想法,他打算辦一個隆重的晚宴,被陳逸拒絕了,理由是他這次回家是準備去參加科舉,不宜張揚。
陳父現在對陳逸言聽計從,聞言立刻滿口答應,改為在陳母院中擺個家宴為他接風洗塵。
飯菜都上好許久,陳馨還未到,陳父有點不高興。
「馨兒是怎麼回事?今日沒有去迎兄長也就罷了,怎麼家宴還遲到,我看是越發沒個樣子了。」
陳母也有一絲不悅,陳逸見狀立馬起身,「我去看看,妹妹可能有事耽擱了,父親母親稍安勿躁。」
面對這個兒子,兩老都是很依從的。
陳逸推開門而出,將將走到院門口,只見陳馨正踏著月色而來,白衣勝雪,周身散發著瑩瑩的白色光暈。
她低垂著臉,膚白如紙,眉目間似有無限憂愁,猶如墜入人間的天使。
他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她。
「小姐,是少爺來接你了。」秋月提著燈籠小聲提醒,陳馨如夢初醒,抬起頭露出一個笑來。
「哥哥,不好意思是我來遲了,爹娘沒有生氣吧。」
雖說她是正經夫人生的嫡女,可在家並不是很受寵的,陳父最喜愛的女兒是二姨娘的孩子,她長袖善舞,能言會道的,深得陳父的心。
不過這喜愛自然是越不過陳逸去。
「沒有,我們家馨兒是女子,女子總是愛梳妝打扮的,沒關係。」
陳馨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哥哥體諒。」
她其實並不是因為梳妝打扮才來的遲了,她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陳逸,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
如此齷齪不堪的自己。
陳逸這次回家,是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的,平日里都一個人在書房刻苦讀書,陳父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準去打擾到他。
所以除了晚宴那日,陳馨再也沒見過哥哥一面。
她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又有些牽腸掛肚。
她明白這種感情不應該存在,可卻無法控制自己。但是沒關係,她會小心將它藏起來,鎖上枷鎖,埋在心底,一輩子都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陳母也沒辦法去探望陳逸,轉而天天盯著小廚房,補品流水般的送進書房。陳馨眼睜睜的看著,卻不知道能為哥哥做點什麼。
「小姐,你又坐在窗前發獃?」秋月幫陳馨關上窗,「這天氣眼見就要涼了,尤其是晚上。小姐你的膝蓋還好嗎?晚上會不會疼?」
這是陳馨的老毛病了,以前被父親罰跪后就留下這個毛病。
天氣變化太大,她的膝蓋骨就鑽心似的疼,什麼辦法都沒用,只能給膝蓋處多保暖。
她突然啊的叫了一聲,秋月立馬焦急的看向她,「小姐你怎麼了?膝蓋又痛了?」
陳馨獃獃的看向秋月,「我記得那時候被父親罰跪,哥哥也陪著我一起受罰了。」
秋月想了想,「是呀!也不知道少爺會不會像小姐你一樣,我聽說科舉考試時,所有考生都必須待在考場裡面,三天三夜呢,少爺的膝蓋能堅持住嗎....」
陳馨不敢去想,她膝蓋疼起來時,她連動都不想動,若哥哥也這麼疼...
不行,她必須為他做點什麼。
「秋月,去將上次父親給我的那匹布拿出來,再幫我拿些上好的棉花來,多拿些,越多越好。」
「那匹布小姐不是準備做衣裳的?這布難得,這麼多小姐中只有你和二小姐才有呢。」
陳馨故意板起臉,「讓你去拿就去拿,我要給哥哥做護膝,總不能用旁的料子敷衍吧,不過一身衣裳,沒什麼稀奇的。」
東西很快準備妥帖,陳馨捻起繡花針開始縫製,秋月直著下巴看著她,「一個護膝小姐還要親自動手呀。」
「本來就為哥哥做不了什麼,若護膝都不親自動手,豈不是毫無誠意了?」
陳馨一針一線認真的縫製著,嘴角含笑,神情溫柔。
秋月忍不住偏過頭吃吃的笑,「若不是我知道小姐是綉給少爺的,看小姐這神情,還以為是送給情郎的呢。」
秋月和她一起長大,平時說話也口無遮攔,小姐從不怪罪,可此刻陳馨卻沉下臉來,語氣嚴厲。
「秋月!這話怎能隨便拿來打趣的?越發沒有規矩了,下去吧。」
「小姐我...」
「下去!」
秋月從未被凶過,有些委屈的退了出去。
陳馨抬起手指,上面有一顆圓潤的血珠,是剛剛聽到秋月的話時,一時失神刺傷的。
原來她以為藏住的感情,會在她每一個不設防的時刻從她的眼睛里、神情中透露出來。陳馨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護膝,艱難的放了下來。
第二天秋月戰戰兢兢的來伺候陳馨,卻見她早已經起身了,連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
她看了一眼床榻,卻見上面根本沒有人躺過的痕迹,「小姐!你怎麼能一晚上不休息呢?」
「沒事。」
一晚上的時間,足夠她想清楚很多事情。等這次科舉考試之後,她就去求母親給她找個人家嫁了,早些斷了這些妄念。
若哥哥高中,她身價也會水漲船高,她肯定能嫁得好。
沒關係的陳馨,你這些感情只是年少無知,會好起來的,她拚命說服自己。
最終這副她親手繡的護膝,她沒有親手交給陳逸,而是讓母親與其他東西一起給了他,陳母一邊幫陳逸收拾行李一邊交代著。
「這裡面我幫你準備了毯子,還有一件厚衣裳,夜裡冷就拿出來穿上,萬不可著涼。」
陳逸笑著點頭,「知道了母親。」
「對了,這是你妹妹給你做的護膝,她托我一起帶給你。」
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米白色的護膝,陳逸心中好似被重重砸了一下,護膝很厚實,布料也很舒服,看得出做此物的人很用心。
護膝角落綉了一個淺藍色的陳字,陳逸纖長的手指拂過那微微凸的綉體,心中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剋制住自己,不行!不可以!他當初慌忙逃離家去外遊學的理由,現在難道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