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暴

第11章 家暴

保衛科另外一個還沒下崗的老光棍,和王大慶一起喝多了酒,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口無遮攔又談到了葉小梅,膽大的說王大慶那婆娘是個萬人睡的婊子,捨不得扔,又晦氣得很,不如就拿來換點錢,讓他睡一次,自己還會在姨夫面前幫王大慶說個話。

這裡說的姨夫,是上面的領導,誰都知道這個口無遮攔的老光棍和上面有點沾親帶故的,平時就愛喝酒耍黃腔。

可都是保衛科的,在王大慶家出事的時候也沒像其他人一樣落井下石,王大慶一直還當他是個掏心掏肺的,誰承想,酒後吐真言,哪有深情兄弟,只有窺探別人老婆的無賴。

王大慶氣的紅了眼,拿酒瓶子砸他,那人也急了,捂著流血的腦袋,嚷嚷著,「王大慶你還裝個屁啊,那女人就是個婊子,還有個野種,你還當寶貝供著。我們之前就是可憐你,你問問,誰不把你當王八,你捨不得那婊子不顧臉面,保衛科都被你丟人丟到家了,以前誰不敬著保衛科,現在倒好,都被你連累的當王八。

我之前幫了你多少,還敢往兄弟頭上招呼,我就想了怎麼地,那種女人容不得別人不想,別忘了你自己當初說的,是那女人一開始勾引的你,鑽了你被窩。怎麼的,聽真話難受,我告訴你,別說我想睡那娘兒們,你當親哥哥的老萬也想睡,這廠子里沒一個男人不想睡她的。

你要怪就怪那女人水性楊花,給你帶綠帽子。別窩裡橫啊,有本事,你甩了那婆娘啊,你又捨不得,要怪就怪你自己窩囊,活該和個破鞋過半生。」

王大慶氣瘋了眼,不顧別人拉架,一腳踹翻了酒桌,不僅打了老光棍,還順手把看熱鬧的人也打了個遍,鬧到了派出所。

葉小梅拉著葉顏趕過去的時候,王大慶滿眼青紫還沒醒酒,躺在地上呼呼喘著大氣,派出所擠滿了跟過來的看客,有人受了傷叫囂著賠錢,有人嚷嚷著要找廠領導,這時候哪有領導肯出面,早躲到不知哪去了。

葉小梅眼淚直流,那到底是她丈夫,不忍心看他死,張羅著送醫院。可她不知道,王大慶沒挨幾下打,他起不來是因為心傷了。葉小梅一拉他,王大慶一個挺身,耳刮子就呼過來,葉小梅當即被打掉一顆牙,捂著臉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王大慶還嫌不夠,又要上腳踹,被民警拉住,葉顏則死死抱住母親,渾身發抖。

可除了警察上來拉人呵斥著在派出所還不老實,其他人都指指點點的看著,無數議論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什麼不檢點的女人早晚出事,連累了孩子,一看就是一對狐狸精,上樑不正下樑歪,丟人丟到家了。不知道給王大慶帶了多少綠帽子,這種女人就是禍害人。」還有些男人開著黃色的玩笑,嘰嘰喳喳真是熱鬧。

他們以為聲音壓得很低,實際上句句字字都沒有漏下,葉顏只覺得混身發麻,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她從頭到尾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無法反抗王大慶反抗眾人的母親,指甲捏著她,深深的扎進肉里。

家裡的錢不夠賠別人的,事情鬧得很大,還有被王大慶誤傷的拉架人,也都不依不饒。廠里找王大慶談話,他是沒辦法在廠里幹了,不如就自己買斷吧,買斷工齡的錢不少,賠了人家醫藥費,還能剩點做些小買賣。

王大慶不服,去找科長萬良。可走到辦公室外,聽著萬良在安撫著被打的老光棍,「你和那個混球置什麼氣,他那人一根筋,不得把你打死。」

「咱哥們哪個對不起他,就他那婆娘,背地裡不知勾搭多少人,在車間只要是個男的經過,都獻媚,就王大慶蒙在鼓裡,這母雞要是不低頭,公雞也趴不了背。

他倒好了,為那個賤貨差點把我打死。老萬,你說說,那女人是不是也勾搭過你。萬人睡的女人,不過是找王大慶接盤的,那閨女多大了,生娃的時候才多大,這女人騷得很,養不住。王大慶就和鬼迷了心似的。」老光棍越說越激動,萬良好言相勸,附和著也說了兩句,實際上他早就看到門外那雙破布鞋了。

王大慶瞪著眼,腦子嗡嗡直響,到底沒敢推開門。

那天王大慶迷迷糊糊的往家走,廠領導看他眼神發木,拉著他叫他考慮清楚,他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路走出車間。機床邊的人都回頭看他,眼神有同情有譏笑有冷漠,他早已不在乎了。他都不記得是怎麼走到家門口的,正好看到葉小梅從鍾家出來,手裡抱著李桃給她的兩件舊衣服和半袋黃豆。

鍾懷隱幫著送出門,葉小梅道謝著卻在門檻絆了一下,鍾懷隱拉了一把,其實一秒鐘就鬆了手,可王大慶心裡眼裡卻著了火。

葉小梅進了家門看到他,本能的一抖。

王大慶臉色陰沉,「剛才幹嘛了。」

「去了隔壁,桃姐今天好多了,給了我兩件衣服,我還借了半袋黃豆。」

「給你衣服,你就讓她家男人摸你手?」

「我沒有。」

葉小梅嚇了一跳,下一秒鐘王大慶就揪著她的領子拖拽著進了屋。

這樣的日子葉小梅受夠了,她到真想勾引鍾懷隱,不是沒動這心思。鍾懷隱工作上進,在廠里吃得開,對老婆又好,葉小梅不知多羨慕那個病秧子李桃,她怎麼就那麼好命,自己怎麼就那麼命苦。

可鍾懷隱真是好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儘管葉小梅若有似無的示弱,慣用了不經意的碰觸,可鍾懷隱就像對除了他老婆之外的所有女人絕緣了一樣。葉小梅不服氣啊,這輩子,還沒哪個男人不喜歡她,可為什麼每個男人都不真心對她,都要打她呢?

她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問題,但她知道這麼下去不行。

王大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葉小梅穿好衣服,看著鏡子里枯瘦的自己,漂亮模樣都快被拳打腳踢的傷痕淹沒了。

她真想跑啊,像以前一樣,可這幾年她吃的太飽,飽到她再也受不了以前被人在路邊糟蹋的苦了。

她看著那兩件衣服,想起李桃拿東西時,柜子里的幾件首飾。她捂著臉無聲的哭了。人不是天生就沒有良心,可準備違背良心那一刻也就失去了做人的資格,眼淚不是多愧疚,而是自己徹底淪陷的祭奠。

王大慶到底被廠里辭退了,買斷工齡的錢被直接扣了賠給人家,剩下的沒多少。

他也爽快的拿錢走人了,原本不想再和紡織廠的人有瓜葛,可萬良竟然主動請他喝了一頓酒。

那頓酒萬良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王大慶聽進去了多少也沒人知曉。飯店的人回憶,萬良似乎掏心掏肺稱兄道弟,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王大慶身上。

但那天葉顏和鍾明剛放學出來,糧油店的張大姐就急忙忙的圍裙都沒摘的跑過來,「哎呀不得了了,顏兒啊,大慶怕是失心瘋了,在胖妹兒店裡喝了一斤半,臨走把門口搓煤的鐵鍬拎走了,怕是不好了,是要打死人的。趕緊,你跑的快,快一步回去,讓小梅趕緊躲躲。」

葉顏只愣了一下,撒腿就往家跑。

鍾明看葉顏的樣子也知道嚴重,跟著跑回去,可到門口,就被鍾懷隱厲聲喊著,「鍾明幹嘛呢,趕緊過來。」

鍾明驚訝的看著隔壁的父親焦急的背著母親出來,喊著他。

「爸,咋了?」

他看向毫無血色氣息也微弱了的母親。

鍾懷隱則是整張臉煞白,不自覺的渾身顫抖,可眼中的犀利怒氣還沒完全退下去,整個人籠罩在一種緊張而發懵的狀態。所以他是走不動的,他的腿在發顫,看到鍾明猶如救星,不由分說的將背上的李桃放在鍾明身上,「上醫院,趕緊的。」

鍾明只回頭看了一眼葉顏家的方向,就背著母親匆匆往附近的三院跑。

而另一邊,葉小梅的計劃失敗了,她哄著李桃睡熟,想偷柜子里的項鏈跑路,今天王大慶要從紡織廠被買斷,她知道這是她的大劫。葉小梅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裹,只等著首飾到手,頭也不回的跑路。

可她沒想到,李桃常年病痛睡得不熟,看她拿東西嚇得大叫,葉小梅沒料到這般,一把推著李桃跌下床鋪,拔腿就跑。結果迎面撞到了回家拿東西的鐘懷隱,後者都愣了,等反映過來一腳踹翻了葉小梅,朝著妻子過去了,而妻子喊著項鏈。

鍾懷隱扯過項鏈,恨極了般力道極大,拎著葉小梅就扔出大門,葉小梅人嚇懵了,撕扯間衣服都扯破了。

可沒想到這畫面讓醉酒拎著鐵鍬回來的王大慶看個正著,萬良的話還在耳邊,他腦子本就混著酒精,掀起鐵鍬就朝鐘懷隱過去,大門在他鼻子面前緊關,他踹了幾次沒踹開,回頭看著地上恐懼到了極致的女人,只覺得魂都升天了。

拖著子哇亂叫嚇瘋了的葉小梅就進了屋。

葉顏想不起來那天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她跑的肺都要炸了,昏天暗地,天旋地轉,家裡碎成一片,母親大聲哭泣絕望的眼神讓她想起了曾經的地窖。

等葉顏回過神來,王大慶已經倒在了血泊里。葉小梅頭髮散亂滿臉是血,瞪著眼睛縮在牆角,腳邊是一把帶血的錛,那種一頭尖一頭平的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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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之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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