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幻覺與現實
所以,當葉顏跟著笑臉如花的萬瑩走進酒店的時候,心裡就是這樣一遍一遍的和自己說,忍一忍,明年就可以離開了。那一瞬葉顏油然而生一份孤勇,沉浸於自我犧牲的感動中。
她以為是為了她和鍾明,為了美好生活。以為只要一咬牙一閉眼就好了。
因為萬瑩承諾了,只要她去陪那個老闆,萬瑩拿到錢就走,萬瑩說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萬誠戈和鍾明,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葉顏認識的人知道這件事。就這一次,就讓葉顏陪這一次,「曲叔叔說了,只要你肯聽話,這個合同簽成了,我就能拿到另外一半的錢。」
萬瑩說這句的時候,從包里拿出一疊鈔票,眼睛里全是光,想了想抽出兩張塞到葉顏的書包里。「我拿到錢就走,真的,行李我都收好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我也不會曝光你了。」
萬瑩看著葉顏雖已被說服,但仍倔強的怨恨眼神,突然笑了,「別這麼看我,以後你就明白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現在這年月,誰不是自己顧自己啊。葉顏,你難道不也是為自己?你和鍾明都犯了錯,可還想過正常的日子,還幻想著考大學,不都是為了自己。
你不要恨我,這個世界什麼都是有代價的,你想得到一樣東西,就要失去,很公平。你想掩蓋你們的錯,自然要付出點什麼來平息。」
葉顏眼神顫抖,可在萬瑩看過來的時候,還是習慣性的垂下眼眸,這樣子讓萬瑩皺眉,「我也是沒有辦法,我總不能在這裡陪男人一輩子。」
「你可以離開的,你可以不接受,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葉顏沒忍住,她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
萬瑩卻哈哈大笑,「是啊,一開始我怎麼就接受了呢?那我問你,你怎麼就接受了?我那天仔細回想你和鍾明說的話,要出事也是鍾明他爸或者你媽出事,可你為了什麼?保護你的家人朋友?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偉大,葉顏,你心裡其實在害怕,因為,王大慶是你殺的吧。」
葉顏猛的抬頭,「我沒有,我沒殺人。」
「哦,好好好。是你有自我犧牲精神」
萬瑩彷彿並不在意,挺興奮的,「我告訴你,葉顏你早晚要後悔,無謂的自我感動,什麼都換不來,明白嗎。」
萬瑩直視她的眼睛,帶著一點危險的警告。
後來葉顏很多次回憶那天,萬瑩當時的眼神極其複雜,應該是萬瑩做的那麼多事中唯一一瞬的善意吧,看著葉顏的時候該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而她現在和萬良又有什麼不同,不過都是把一個少女推進萬丈深淵。
不就是騙嗎?
說什麼只要陪那老闆一次,就一切都了結。實際上,怎麼可能只有一次,一切不過剛剛開始。
可萬瑩還是選擇騙了葉顏,就像當初萬良騙了她一樣。
萬瑩沒有絲毫的自責,她覺得很公平。自己承受的,也一定要有人同樣經歷,心裡才能平衡。
萬瑩其實就等同於把葉顏賣了,接替了她,把自己換出去,而她則拿著賣葉顏的錢遠走高飛。萬瑩感謝上天,那天一念之差在醫院門口跟上了葉顏,知道了他們的驚天秘密,不然,又怎麼能如此順利的讓自己解脫,畢竟她手腕上那塊電子錶下已經有了無數次想要結果自己的念頭,上天大概聽到了她的祈求,賜予了她這麼好的可以遠走高飛的機會,哪怕會下地獄,又如何呢?她早已在煉獄中。
只要過了今天她就會拿到一筆錢,沒有十萬塊,但足夠買一張南下的車票,讓她逃離安城,逃離萬良的掌控。
看著葉顏進了那扇歐式雕花的房門,萬瑩靠在牆上點了一支煙。過了今晚,她就能拿錢走人了。
然而在腦海中勾畫美好未來的時候,屋子裡卻傳出了一聲尖叫,隨即就是什麼撞到牆上的聲響,萬瑩心一抖,丟了煙罵了一句,拍門大叫著,「別玩死了人,是小姑娘,別下手那麼狠。」
她使勁的拍門,心情卻沒剛才那麼好了,皺眉又拿出一支煙,大概是剛才太用力手都在抖。
門內沉寂一會就又有聲音像什麼東西摔在了門上,以至於靠著門的萬瑩站不住了。
她不敢再在門口呆了,想到樓下去,然而就在這時,門啪的一下被撞開,讓萬瑩驚訝的是,葉顏抓著自己的領子,披頭散髮,雙眼極度恐懼卻失焦,漆黑的讓人心驚,嘴上被萬瑩畫的口紅已經花了糊在臉上脖子上都是,她手臂上全是血痕,緊緊的抓著胸前的衣服,抱緊了書包,看到門口的萬瑩時,張張嘴,可最後還是推開她直接逃了出去,萬瑩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
就回頭看到開著的房門內,地上坐著一個發福的老男人,只下身裹著浴巾,身上被人抓出血,最讓人驚訝的是,此時他一隻手指著門的方向罵罵咧咧,另一隻手捂住額頭,正往外滲血,而他身邊倒著的水晶檯燈上,也帶著絲絲血跡。
萬瑩愣住了,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她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那個許老闆氣急敗壞的捂著頭站起來,拎小雞仔一樣把萬瑩拖進屋裡,任由萬瑩驚恐大叫,拚命抓著牆壁。可許老闆氣急了,一個耳光抽過去,直接把她打懵了。
「草,一個丫頭片子,他么對我動手,你給我帶來的人吧,人呢?跑了。老子他么的就要睡了她。」
他泄憤一樣的,單手抓著萬瑩的兩隻手腕,狠狠的又抽了幾耳光。
似乎還不解氣,「把那個給我弄來,不然把你賣了。告訴萬良,不給我整來,汽水廠我都他么給他剷平。知道老子做什麼生意起家的嗎,進出口?」
他一把捏住萬瑩的下巴,「就是賣你這種丫頭片子去越南柬埔寨發家的。給我整急眼了,把你們全他么卸吧了賣零件。」
而另一邊,葉顏渾身顫抖,腦子很不清晰,迎著風跑出去很遠才回過神,看著手上衣服書包上的血,慌張的去擦。風吹著她逐漸找回意識,手指顫抖著一顆一顆扣著扣子,她現在是出於人體本身的恐懼,其實並沒有完全清醒。
甚至葉顏都不記得剛才自己是怎麼出來的,更不記得酒店裡她究竟做了什麼。
最後的畫面是那個肥胖男人,笑著慢慢的接近她來拉她的手,抱在懷裡,油膩的氣息讓她崩潰,她哭著求他別這樣。即便走進房間前是多麼的大義凜然,多麼的自我感動,即便已經做好接受一切的心理準備,想著不過是被狗咬一口,閉著眼睛就過去了,就可以擺平所有事。
可當那一刻真的來臨,恐懼噁心襲來的時候,葉顏甚至想過咬斷自己的舌頭,以此結束一切,原來,死是最簡單的,卑微的屈辱的活著才是煎熬。
那個男人在她身上亂摸,這就是她最後的記憶,後來等她稍有意識地時候,她在尖叫,瘋狂的手掌在空氣里亂抓,而那個男人已經捂著頭跌在地上,指著她大罵。仟韆仦哾
她看著地上碎了的檯燈,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想著逃跑,像以前一樣逃跑。
忘記了整個過程,所以她的意識里只剩下本能奔跑,可此時緩過神來,空白的大腦湧進陌生的畫面才是她最恐懼的地方。
因為,她看著身上手上的血,腦子裡卻是很多陌生的畫面,怎麼會有那麼多血腥的記憶,那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夢,只是幻覺,可這一刻她根本分不清幻覺還是現實。
那些畫面不斷閃現,一會是剛才帶血的檯燈,一會則是小時候潮濕的地窖,鐵鏈子勒住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可想仔細回憶那些模糊的前因後果,畫面卻又一下跳到了在破舊鐵皮房外,母親披著背單發抖,而地上躺著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
葉顏捂住臉,手上的血腥味刺激著她,這一刻她好想好想母親,她支棱著爬起來,她要回家,她要去找母親。
像以前一樣,當她恐懼害怕的時候,和母親依偎在一起,母親會告訴她,那些畫面都是假的,是噩夢,就像以前一樣,只有母親能夠安撫她不安的神經與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