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單章番外一，秦婀娜，重建秩序

宋紹是什麼時候遇到秦婀娜的？

卷宗上記載的是，宋紹奉命令趕到大楚皇妃所在酒樓，隨後發現所有人自相殘殺，最後僅剩下秦婀娜和大楚皇妃兩人。

但真的如此嗎？

「喂，你也是帶我走的嗎？」

那是秦婀娜和宋紹說的第一句話。

她就好像是宋紹多年未見的朋友，徑直走到宋紹面前。

她的眼睛是宋紹從未見過的光亮。

宋紹冷漠表示，自己奉命行事，要將大楚皇妃帶回去。

秦婀娜聽到宋紹想要的東西，隨後竟是笑著伸出雙臂，臉上露出攝人心魄的笑容。

「大楚皇妃？我就是啊，你要帶我走嗎？」

秦婀娜是個妖精。

這是宋紹的第一反應，他不敢讓其他打更人進來，因為他搞不清楚酒樓中的人是怎麼死的。

秦婀娜很美，美到是個男人都會動容。

宋紹也不例外。

但宋紹的理智大於慾望，所以他沒有，也不敢上前，只是問秦婀娜，她想要什麼？

秦婀娜聞言，小臉竟然開始陷入思考。

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秦婀娜說:「那這樣吧，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要提個條件。」

宋紹道:「你說。」

秦婀娜輕輕一躍，竟是坐在了桌子上，一雙纖纖玉足輕輕晃著，臉上更是露出恬靜的笑容。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呢，是第一次來到人間。」

「我並不是妖，其實有時候，我也搞不懂我是誰，我是什麼存在，又該做些什麼。」

秦婀娜語氣很淡，就好像是在講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宋紹面無表情，只是握緊了腰上的刀。

汗毛聳立。

秦婀娜無視宋紹的警惕，笑語盈盈道:「所以如果你想要帶我走，自是可以，但我要你答應我，接下來的一路上，你要帶著我，好好看看人間的風景。」

宋紹皺眉:「只是如此？」

秦婀娜微笑道:「怎麼，不可以嗎？」

......

那天，宋紹遣散了所有打更人，並上書朝堂，自己已經尋到大楚皇妃。

但因為擔心會被大楚所知下落，故獨自帶著大楚皇妃上路。

不日便會抵達太安。

得到朝堂的許可公文後，宋紹告訴秦婀娜，想要遊歷人間自是可以。

但這幅面容不行。

秦婀娜摸了摸自己的小臉，陶醉道:「是因為我太美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可置否。

秦婀娜倒是沒有介意這個，縴手拂面，便換了一副面容，而這幅面容，正是後來名動大楚的陸燕舞。

接下來的一路，就極為簡單。

宋紹帶著秦婀娜一路遊玩，她不像尋常女子那般做作，遇到喜歡的東西，會高興地讓宋紹去買。

遇到不開心的事，也會生氣，動怒，甚至耍小女孩子的脾氣。

有些過分的要求，宋紹不會答應。

但扭不過她撒嬌。

就像是偷農戶家的雞，搶富貴人家的錢財，劫富濟貧，雖然隨後宋紹都會擦屁股就是了。

遇到妖魔，宋紹本會一概斬殺。

秦婀娜卻告訴宋紹，為何要殺？

秦婀娜說，妖同人一般，皆有善惡，就好比一隻蛇妖。

有蛇妖重情重義，有蛇妖以殘害百姓為生，是善是惡，該死該活，不應該觀察之後再下定論嗎？

為何善妖，最後也好落得一個死的下場？

宋紹說:「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秦婀娜沒有再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宋紹一眼，然後三天沒有跟他說話。

宋紹不理解自己的回答，哪裡出了問題。

直到那天他們行至山野荒洞。

山洪襲來，洞穴崩塌。

他和秦婀娜被困在山洞中，當時山洪來臨，宋紹的境界還不足以抵擋天地大勢，為了救下秦婀娜，將她推到山洞裡。

宋紹的腰被巨石狠狠砸中。

山洞中沒有水，沒有食物，取暖的乾柴更是不可能。

山洞的入口，被流沙堵死。

一切都預示了兩人就要死在這裡了。

秦婀娜沒有和宋紹說話，只是將他的衣服脫掉，幫他查看傷勢，用山洞中的野草為他暫時修復傷口。

那幾日，宋紹每天意識都昏昏沉沉，腦海中的記憶更是如同走馬觀花。

他腦袋高燒不退。

秦婀娜忙裡忙外，最後也累昏到了他身邊。

幾日未曾進食，腹中的飢餓甚至壓過了意識，就在他覺得這裡就是自己的死亡之地時，山洞中突然響起一聲微弱的聲響。

那是一隻鼴鼠妖。

它很小，甚至剛剛繁衍靈智，它不會說話，但卻能書寫人類的文字。

它問宋紹為何會和秦婀娜跑到它家。

鼴鼠妖得知因為山洪后，於是開始幫助他們清空淤沙，並且還將自己儲存的糧食，果子送給宋紹和秦婀娜吃。

在秦婀娜和鼴鼠妖的照顧下。

宋紹身體慢慢恢復。

最後，沒過多少光景，鼴鼠妖便為他們打開了通往外面的道路。

那是宋紹第一次被救。

救他的，不是人，是一隻小妖。

臨走時，宋紹沉默許久，向鼴鼠妖道謝，後者卻早已逃到了山洞深處，它怕死，更怕宋紹腰上掛著的打更人令牌。

臨走時，它用文字告訴宋紹。

它的母親便是死在了打更人的手下。

它救宋紹並非心善，而是為了自保，只有宋紹走了，它才能活下去。

鼴鼠妖單純，不懂什麼叫做人性。

它只是遵從母親的話，想要在這座山裡，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大概也是，離開那座山後。

宋紹才逐漸意識到人和妖之間的問題，他向秦婀娜道了歉，秦婀娜背對著宋紹沒有回答，但嘴角卻早已笑開了花。

她說想要報答自己的話，接下來一路，就要好好照顧自己。

宋紹自是答應。

接下來的行程上，宋紹不再濫殺妖魔，而是會和秦婀娜觀察一段時間，分清楚對錯，善惡，再行處置。

這一路上，秦婀娜越發依賴宋紹。

宋紹也慢慢發現，她很懶，就像是一隻喜歡窩在宋紹懷裡，曬太陽的貓。

但這隻貓，救過他的命。

他知道，如果秦婀娜被送到太安皇城，只有兩個結果。

一，成為武朝帝君的新妃。

二，死。

武朝和大楚結怨已久，兩國之間的矛盾，絕非一個女子能夠解決的問題。

眼下劫走一個九陰之體，難保接下來會不會蹦出來什麼九陽之體，天選之體。戰爭遲早會爆發，無非是時間問題。

若是秦婀娜順從，武朝帝君尚且會饒她一命。

若是不順從，那她一定會死，別用作對大楚的警告。

天子無情！

作為天子手中的刀，宋紹最深有體會。

難道就沒有辦法，救下秦婀娜？

宋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很快，因為一件事，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是從那件事後。

秦婀娜對人徹底失去了信心。

他們來到一個村落，當地每年都要獻祭村中最好看的少女給妖魔，來為村中祈福來年的風調雨順。

得知這個消息后。

宋紹帶著秦婀娜尋到了所謂的妖魔，那不過是一隻五品下境的鯉魚妖。

得知尋它的原因。

鯉魚妖直接痛哭流涕，開始痛述那些村名的惡性，它本就是一隻小鯉魚得了機緣成精，根本算不得什麼妖魔。

但村中的百姓，見它會走路說話，於是就把它看作妖魔。

然後非要給他獻祭什麼少女。

鯉魚妖一面哭，一面拉著宋紹和秦婀娜來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座臨河川的小山，山中的山洞中，十幾個少女在這裡搓麻，農耕，甚至玩木牌取樂。

她們非但沒有收到一點兒傷害，反倒是個個肌膚水靈。

鯉魚妖說，她見這些少女被扔到河裡，差點兒被淹死可憐，於是便把她們全部接到了自己的洞府里，希望她們修養好了之後，就回村子並且告訴村民，自己真的不是什麼惡妖。

但這些少女來了之後，就再也不走了，一直賴在這裡。

不管鯉魚妖有什麼手段，她們都不走。

她們在這裡吃自己的，用自己的，甚至還睡自己的洞府，讓自己幾乎沒有地方睡覺。

得知真相后，宋紹和秦婀娜便打算回村中解釋真相。

但得知兩人的身份后，這些少女竟然全部跪在兩人面前，希望他們千萬不要去村子里告知真相，那個地方她們再也不想回去了。

這裡的洞府雖然是一隻鯉妖，但它卻是一隻心地善良的妖怪。

她們很喜歡它。

就算是接下來餘生和妖魔為伴，她們也不介意。

見這些少女全部面露恐懼，哭喊不停，宋紹不明白明明能活著回到自己家裡去，為何非要在這裡和妖魔生活？

詢問她們原因，卻無一人開口。

秦婀娜見她們元陰盡失，便詢問鯉魚妖，是否藉助少女修行？

鯉魚妖自然是否認。

人和妖的眼光不同，雖然這些少女在人族的眼中算得上好看，但在鯉魚妖的眼中卻醜陋無比，它之所以救下這些少女，單純是因為不想讓她們死在河裡。

如果鯉魚妖沒有采陰補陽，那這些村民嘴裡所謂的純潔少女的元陰，又被誰拿去了？

帶著疑惑，二人回到村子。

得知鯉魚妖已經被殺后，村民非但沒有高興，反倒是臉色極為難看。

到了晚上。

秦婀娜昏睡，宋紹也被人下了葯。

迷迷糊糊中，宋紹隱約聽到有人說，鯉魚妖死了，那接下來他們的計劃該怎麼辦？

有人說，那就把他們都給殺了，只要他們一死，其他人就不知道鯉魚妖被殺的消息，到時候他們還可以繼續下去。

最後有人補充，說那個女的身材真的頂，可以把她囚禁起來，多玩兒一段時間。

那一晚，後面發生了什麼。

宋紹不得而知。

只是他醒過來的時候，村子里再無一個活人。

秦婀娜坐在屍山血海上，她的手裡拎著的竟是一個男人的頭顱。

從她嘴裡得知，昨夜下藥，她早就知道。

所以她就想要看看這些人到底為了什麼，後來，他們想要下手時，秦婀娜將所有人都殺了，只留下一個人逼問原因。

得知的原因，讓秦婀娜氣的渾身顫抖。

村中少女，皆是共品。

當初潮過去時，少女便會成為村中所有男人的共有物，每日都要經受殘忍的折磨。

而所謂的妖魔之論。

也是為了將那些想要反抗，或者告知官府的人處置的借口和手段。

所以秦婀娜殺了人。

而且是村中所有的男人。

得知這個消息后，鯉魚妖山洞中的少女皆是喜極而泣，紛紛跪謝秦婀娜和宋紹的好心。

等到二人走後。

秦婀娜覺得，那鯉妖善良，本該得到點化。

可當二人折返回去時，卻發現那群被鯉妖所救的少女，正拿著利器蹂躪鯉妖的屍體取樂。

鯉妖死了。

死在了被它救下的少女手裡。

見宋紹和秦婀娜折返回來，少女們愣了，隨後竟是再次開始演戲，秦婀娜沒有說話，只是問了原因，沒有人回答，就殺。

最後殺的只剩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

她們終於說出了實情，村中男人可惡，如今他們都死了，難不成餘生她們真的要和一隻醜陋的鯉魚妖皆為道侶不成？

她們生出了逃離這裡的念頭，但她們又畏懼鯉魚妖的強大。

於是，她們便設宴灌醉了鯉魚妖，然後把它給殺了。

它死了。

她們才能自由。

得知這個借口，沒等秦婀娜動手，宋紹一刀直接砍掉了她的腦袋。

鯉魚妖恐怕到死都沒想到，會因為這麼一個可笑的借口，它會死在一群被自己救下來的女子手裡。

宋紹本想帶秦婀娜離開。

但秦婀娜的眼神卻變成了宋紹從未見過的模樣。

她說就在剛剛，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誰，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她又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她散去偽裝。

看向宋紹微笑著說，這一路上有宋紹照顧她，她很高興。

但世間的秩序不能改變。

她對人真的很失望，但對宋紹並不失望，然後她將宋紹帶到了城鎮中的酒樓，開了一個房間。

那是她覺醒后，第一次向凡人展露自己的本體。

也是那晚。:魰斈叄4

宋紹拿走了大楚天子夢寐以求的，九陰之體的元陰。

一夜過後。

秦婀娜赤裸著窩在宋紹懷裡，告訴他，她已經將自己的元陰化作一道護命符，等到將來黑夜來臨之際。

自會保他一條性命。

宋紹不知道，什麼是黑夜來臨？什麼又是她的職責？

秦婀娜換好衣服，隨後只是告訴宋紹一句，「那是天道的意志。」

彼時，二人已經到了太安城。

秦婀娜笑著進了皇城，宋紹回到了打更人職司。

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怎麼都想不通，秦婀娜說的所謂的天道意志到底是什麼？

而且，他是世間唯一一個見過秦婀娜本體的人。

喜歡？

遺憾？

害怕？

宋紹說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秦婀娜繼續留在武朝皇城中，那麼接下來武朝定會迎來一場天大的浩劫。

這場浩劫的源頭，正是秦婀娜。

於是，月上柳枝。

宋紹悄悄潛入後宮，尋到秦婀娜的寢宮，他問秦婀娜，她想要做的到底是什麼？

秦婀娜沒有瞞著宋紹。

她說:「重建秩序！」

人族腐朽，性惡時，自會有天道來收割世間罪惡。

而武朝，氣數已盡，最適合作為起始地。

秦婀娜俯身，手掌落在宋紹臉上，輕輕摩挲，她笑語盈盈問宋紹，他想要什麼？

宋紹沒有回答。

只是告訴秦婀娜，她不該留在這裡，她本該自由。

秦婀娜大笑，隨後告知宋紹，即便她走了，武朝最多也只能撐住甲子光景，甲子之後，黑夜來臨，武朝擋不住的。

但，甲子光景便已經夠了。

秦婀娜走了，被宋紹親自帶出的皇城。

臨走時，她告訴宋紹，終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見，而那天，他一定要成能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小男人。

宋紹沒有回答。

只是自那天後，宋紹便成了一位罪人。

而大楚，多了一個陸燕舞，多了一個傀儡，大楚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