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41路公交車
農曆七月十五，鬼節。
宜開業、結婚、作灶；
忌搬家、動土、出行。
江城郊區。
晚上十點，林雅正在路口等車。
剛剛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奶奶病重，她要連夜回趕老家，見老人最後一面。
今晚雖是滿月，月色卻晦暗無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紙味兒。
滿街荷燈、紙灰，清冷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林雅張望著等車，心急如焚。
這時，馬路的盡頭處，一輛破舊的公交車，緩緩駛來。
藍白相間的顏色，亮著昏黃的車燈。
車頭上掛著341路的牌子。
341路是城際公交，終點站距離老家只有四五里路。
沒有計程車，只能坐公交了。
等了半晌，這輛老態龍鐘的公交車，才不緊不慢的駛進停靠站牌。
不知為何，公交車周圍，漫天飛舞著紙灰。
伴著沉悶的刺耳聲，車門「嘩啦」一聲打開。
一股紙灰味兒從車裡傳來。
當中似乎夾雜著像是什麼腐爛的味道，腥臭至極。
林雅注意到，這輛車的車漆，磨損的非常嚴重。
車裡燈光枯黃，空無一人。
她扇了扇身邊的味道，捂著口鼻，連忙上車。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身後伸來。
拍在她的肩膀上！
林雅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去。
就見身後站著個二十齣頭的男人。
男人蠻橫，一把將她從車上拽了下來。
「你幹什麼呀！」
林雅不滿地瞪向男人。
男人濃眉大眼，短髮平頭。
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白色運動服，戴著白色的運動耳機。
一雙眼眸特別深邃，彷彿能看透世間的一切。
以至於四目交錯間，林雅幾乎被這雙眼眸給吸引到了。
她注意到，男人的腰間，還掛著個褐色的酒葫蘆，顯得不合時宜。
「這輛車你不能上。」
男人說著，搶先一步，擋在林雅身前。
他自己上了車。
「為什麼？」
林雅不服，再次上車。
卻又被男人一把推了下來。
「因為已經滿了。」
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滿了？
林雅氣的夠嗆，就要和男人理論。
車上一個人都沒有，怎麼可能滿了呢？
正要辯解，結果下一瞬，林雅卻是大吃一驚。
公交車上，竟然滿滿當當，到處都是人。
車上的人們，就像是擠在罐頭裡的沙丁魚。
他們互相擁擠在一起，五官都被擠得變形扭曲。
林雅揉了揉眼睛。
眼花了？
剛剛她明明看到車上沒有人。
可現在……
車上的人，齊齊朝她扭過了頭。
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那笑容讓人看了直發毛！
正當林雅猶豫著，要不要擠上去的時候。
門口的男人更不耐煩了。
男人冷冷道：「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普渡，焚褚送亡。你命薄，不宜坐車，不僅這輛車你不能坐，下一輛車你也不能坐！」
沒等林雅反應過來，男人便冷冷道：「開車。」
「吱嘎——」
車門關上。
林雅愣愣地看著公交車駛離，半晌后才赫然反應過來。
她被那個男的耍了！
男人那番胡言亂語，無非就是搶她最後一個位置。
林雅暗自懊惱，想到家中的奶奶，眼淚委屈的流了下來。m.
正這時，馬路的盡頭處，又一輛公交車緩緩駛來。
林雅擦了眼淚，仔細看去，不由得一愣。
又是一輛341路。
剛剛過去的，不是末班車嗎？
341路進了站，車門已打開。
顧不得多想，林雅連忙一步垮了上去。
「吱嘎——！」
車門關上。
林雅一邊刷卡，一邊朝車內望去。
車上一共五個乘客，或靠窗假寐，或低頭玩手機。
林雅鬆了口氣。
選了靠近司機的位置坐下，忍不住問道：「師傅，剛才那輛341上面怎麼那麼多人？」
「剛才？」
正專心開車的司機瞟了林雅一眼，疑惑道：「什麼剛才？」
「就剛剛開走的那輛341路啊，還不到一分鐘。」林雅說道。
胖乎乎的公交司機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不可能，341是城際公交，一小時才有一趟，我這趟是末班車，一分鐘前？怎麼可能嘛。」
「真的！」林雅連忙說道。
「剛剛才過去啊，車上全是人。哦，對了，我還記得車牌號，尾數是5587……」
想起那個不讓她上車的男人，林雅就氣不打一處來。
聽到林雅說出「5587」這四個字時，司機開車的手就不由得一抖。
他難以置信地瞪向林雅。
「你確定車牌是5587？」胖司機的語氣中透著驚疑。
「當然。」
剛剛才發生的事，她怎麼可能會記錯。
「怎麼了師傅？」林雅好奇地問道。
她察覺公交司機的反應有些不對。
胖司機愣了半晌，深深嘆了口氣。
「姑娘，我說出來你可別害怕。」
「你碰到的那輛5587，是輛冥車！」
「什麼？」
林雅徒然瞪大眼睛。
胖司機又嘆了口氣，雙眼直視著前方，像是回憶著什麼一樣。
他緩緩說道：「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那天也是七月十五，一輛341路末班車，連人帶車神秘失蹤，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那輛車的車牌號，正是5587！」
「5587的失蹤，一直都是個謎團。」
「因為沿線附近既沒有懸崖峭壁，又沒有湖泊河流。」
「那麼大一輛公交車，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你說奇怪不奇怪？」
「而在那之後啊，就有人自稱在七月十五的晚上，看到了那輛5587。」
「特別的邪門兒。」
「還聽說有人上了那輛冥車后，就連同那輛車，一起失蹤了！」
聽著胖司機的講述，林雅臉色煞白。
她又想到了那個攔著她上車的男人。
這時，公交車駛過一個站牌。
站牌前明明有人在等車。
可他們的車卻沒有停。
林雅回過頭，就見等車的那幾人，正望向遠遠駛去的公交車，神色驚恐。
很快，公交車又駛過了一個站牌。
仍舊沒停。
林雅發現窗外有人朝她揮手。
好像還在大喊著什麼。
她聽不見聲音，只能看到那口型。
好像是在喊……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