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苗星仁

離沈城還有上百公里遠的時候，李就便看到了一片濃密的烏雲聚攏在城市的上空。他取消了飛車的自動導航模式，爬升到了烏雲上空3000米的高度，這才得以一睹全貌。這是一片螺旋狀的烏雲，面積不大，剛剛籠罩住沈城市區，高度非常低，形狀很規律，接近正圓形，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徐徐轉動著。李就將飛車懸停在烏雲中心漩渦的正上方，只見這片烏雲雖然處於陽光的照shè下，卻依然顯得非常濃密，給人感覺已經接近於實體，密不透光，顏sè烏黑近墨，不時閃現著一道道閃電。李就觀察了一陣，懾於雲中閃電的威力，沒有選擇穿過烏雲直接降落，兜了個圈子，從郊區上空進入了沈城市區。

烏雲籠罩下的市區，雖然時間剛到上午10點，天sè卻好似深夜，路燈全部點亮，大小建築物裡面也都亮著燈光。沈城是東北第一大城市，人口超過八百萬，但此時街上冷冷清清，車輛稀少，寥寥無幾的行人神情匆忙，不時抬頭看一眼這詭異的天氣，又趕緊低下頭，步伐更加緊了一些。毫無規律的狂風從四面八方亂吹一氣，馬路上隨風飄舞的雜物，狂風穿過建築物和樹木時發出的嗚嗚聲，到處透露著一股不祥的氣氛。

進入市區之後，李就重新啟動了自動導航，不多時，飛車就降落到了大聯盟瀋陽基站大樓的頂層平台上。飛車底盤上四個呼嘯的噴shè口將周圍的積雪吹起，形成了一層漫天的雪霧，好像導彈轟炸地面時揚起的塵埃。車子剛剛停穩，李就便看到一個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帶著一副超大白口罩的人穿過尚未完全落定的積雪，快步走了過來。這時飛車通報了外面的溫度，零下35度，雖然李就身為北方人，卻也很少經歷這種低溫。他想下車迎接一下，剛拉開車門，一陣刺骨的寒風瞬間就將他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凍的失去了知覺。來人看見李就的動作，擺了擺手，緊走幾步，來到車子另一側，拉開副駕駛的門鑽進了車裡。

來人和李就同時關上車門，將凜冽的寒風阻擋在了外面。車內的自動溫控系統馬上啟動，很快就將溫度恢復到了23度。來人摘下右手上厚厚的黑sè皮手套，將包裹在裡面的纖纖玉手伸向了李就。李就握了握這隻略顯冰涼的手，來人用清脆的聲音說到：「你好李探員，我是調查處駐沈城基站初級調查員丁雪梅，歡迎來到沈城。」

說完，她鬆開綁的緊緊的羽絨服帽子，摘掉了口罩，一隻手撫摸著被凍的有些僵硬的臉，另外一隻手放到空調出風口上吹著。

看到她的動作，李就笑著問到：「沈城向來這麼冷嗎？」

「還不都是這次天劫鬧的。」丁雪梅轉過臉向李就微笑了一下，由於臉上的肌肉被凍的失去了活力，她的笑容只是一個輕微的抽搐。

李就又問：「來的時候我沒聽說有陪同人員啊？」

「對不起，是我沒說清楚我的來意。我不是陪同人員，而是來請您幫忙的。」說著，丁雪梅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遞給李就。

李就接過小包，拉開拉鏈，只見裡面是一把小剪刀，一小袋棉簽，幾個玻璃試管和一個小塑料盒子。「這是什麼意思？」李就不解的問。

丁雪梅說：「我們一直想採集一點苗星仁的DNA樣本，但是他不願意配合。他從不生病，不去醫院，我們派到他身邊的人也都被他識破了，所以一直沒能採集到。我們想借這次機會，求您幫這個忙。您放心，不會讓您白忙活。」說著，丁雪梅拿出了兩枚藍金幣，遞給李就。「這是沈城站給您的車馬費，不走賬的，事後還有雙份。」

李就掃了一眼藍金幣，沒有伸手去接。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是他瞬間就有了好幾個想法：這會不會是一次試探呢？如果不是，這麼做合不合規矩呢，屬不屬於犯忌諱的事呢？如果不幫，會不會得罪人呢？

想來想去，李就還是沒接。

「哎呀，都是一個部門的，雖然地域不同，幫點忙算什麼呢？」李就笑著說，「別提什麼錢不錢的，以後說不好我也有找你們幫忙的時候呢。再說這個事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辦成，一旦我拿了錢，沒辦成事情，就太不好看了，是吧？這樣吧，我試試看，如果能辦成，咱們到時候再說，好嗎？」

丁雪梅看了看李就，把手收了回去。「李探員，不會是嫌少吧？」她輕笑著說。

丁雪梅臉上被凍僵的肌肉此時終於緩了過來，這一笑之下，竟有些嫵媚之態。但李就是什麼人，豈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於是也笑著說：「瞧您說的，怎麼會呢？這件事我真是沒有把握。我先試試看，辦的成，咱們怎麼都好說，辦不成，你們也別怨我，好吧，我保證努力去辦就是了。」

丁雪梅笑了笑說：「好吧，那麼這件事就拜託您了。只要肯幫這個忙，沈城站肯定感您的情。」之後丁雪梅沒再多說什麼，指示著李就把車開進了一架載重電梯，一直降落到大樓底層，又跟李就說清楚了怎麼出大樓的路，就告辭下車了。

李就把車開出了沈城站的大樓，按照導航儀的指示向天貓房地產總部開去。拐過幾個街角，等沈城站的大樓消失在反光鏡之中，李就把車停到了路邊，掏出手機，給胡隊長打了個電話，把剛才發生的事向他彙報了一下。

電話那邊的胡隊長沉吟了一下，說到：「沈城站名義上是調查處的基站，實際上有很深厚的軍方背景。這一次與其說是調查處的同行要咱們幫忙，不如說是軍方在求咱們。這個忙還是要幫的，即使咱們不管，軍方遲早也能搞到苗星仁的DNA，咱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他們給你的好處費，你就拿著，回來也不用上交了。你不是抱怨沒補貼嗎？這就當是你的外勤補貼好了。不過你記住，如果苗星仁不願意配合，你不要強求，一定要徵得他的同意才行。另外採集雷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通報。」

李就答應著，掛上了電話。在總部進行基礎訓練的這一年裡，他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大聯盟和各**方，zhèngfǔ，以及一些民間團體之間的複雜關係以及恩怨糾葛，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一次出任務就遇上了這種事。讓他本來在天氣影響下就比較壓抑的心情，格外蒙上了一層yīn影。

李就重新啟動了車子，繼續向前開去。沈城基站的大樓和天貓房地產的總部都在市中心，本就相隔不遠，而且今天車輛稀少，道路十分暢通，又開了十來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

李就把車停到了大樓旁邊的露天停車場，撥通了苗星仁的電話。電話里苗星仁的語氣十分恭敬，掛斷電話不久，他一個人都沒帶，親自下樓迎接。這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不到50歲的年紀，標準的地中海髮式，頭頂禿得一絲不掛，錚明瓦亮，邊上一圈倖存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趴鼻子，厚嘴唇，一雙圓圓得眼睛透出一股子jīng明勁。苗星仁見到李就，先是一頓熱情的握手，道乏，然後坐上李就的車子，指引著他將車停到了地下一層的一號貴賓停車位上。下了車，苗星仁請李就去他的辦公室，一路上又替李就拎箱子，又替李就按電梯按鈕，點頭哈腰，非常殷勤。等來到了裝修的非常豪華闊氣的辦公室，苗星仁又是敬煙，又是親自煮水烹茶，就差沒給李就捶腿解乏了。

忙活了一陣，苗星仁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又檢查了一次門是否已經關好，雙方坐定，苗星仁又講了一大堆客套話，這才終於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句話：「李先生，您可否化解在下這燃眉之急呀？」

李就這還是平生第一次這麼受人尊重過，而且他覺得這個苗星仁雖狡猾卻不激ān詐，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便打算對他實話實說。但是在這之前，他需要先證實苗星仁的身份。

李就說：「苗先生，我需要驗證下您的身份。」

「好的好的，沒問題。」說著，苗星仁深吸一口氣，突然間，整個人憑空消失了，失去了支撐的衣服刷的一聲落到了地上。李就從沙發上站起來，越過茶几，探頭看向那堆衣服，只見中間一個東西慢吞吞的蠕動著，拱開了衣服，露出頭來。這是一隻肥胖的灰毛金吉拉貓，頭頂上還有一塊禿斑。肥貓費力的蹬掉還掛在屁股上的一條男式內褲，甩了甩身子，撲騰一聲，跳到了茶几上。

李就看著肥貓，慢慢的坐回到沙發上。他想問這隻貓，苗星仁，是你嗎？又覺得這麼做有點傻，便沒開口。

這時肥貓說話了：「李先生，我是苗星仁那，我再變回去的時候……是沒穿衣服的，您不介意的話，我到裡屋去穿好衣服再出來，好嗎？」

肥貓發出的聲音比較細，有點不像苗星仁，但是看到貓頭上的那塊禿斑，還有五官，加上發生在眼前這一幕，已經可以確認身份了。李就不想惹出什麼尷尬，於是說：「好吧，您請自便吧。」

於是這隻一身灰毛的大貓跳下茶几，扭著臃腫的身軀，向裡間屋走去。李就提醒他：「你衣服還在這呢。」

肥貓回過頭來，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對李就說：「沒事，為了方便，我在裡面準備了幾套常穿的衣服。」說著，咧開嘴，沖李就笑了一下。這還是李就第一次見到一隻貓朝他笑，心中覺得十分怪異。在他古怪目光的注視下，肥貓搖晃著大屁股，走進裡屋，穿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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