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魂師

車子的飛行速度很快，沒用上半個小時就到了dìdū。李就以前來過dìdū幾次，有一次還是專程為了帶他老婆逛故宮而來的。當他們飛過故宮附近上空的時候，李就望著遠處黑暗中的那片古老建築觸景生情，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車子穿過大半個dìdū城，降落在京西一座大廈的頂端。

「到家嘍……」車子一停穩，牛大力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李就跟在牛大力身後下了車。dìdū正在下大雪，凌晨的寒風夾著雪片一下就把李就給包圍了，凍的他打了幾哆嗦。李就跟在牛大力身後向遠處的一扇大門走去，快走到門口了才發現有一個人正佇立在風雪中等著他們。

「隊長，你咋來了。」牛大力問道。一旁的張伯陽也問：「隊長，有什麼事嗎？」

這位隊長50歲上下的年紀，中等個頭，嘴唇和下巴上留著一圈鬍子，雖然表情和藹，但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jīng氣神。在這漫天的疾風驟雪之中，他的身上卻連一片雪都沒有，好像所有的雪片都在躲著他，生怕落到他身上被烤化了。

「你們辛苦了。」隊長的聲音沉穩且具穿透力，穿過呼嘯的風聲清晰的傳到李就的耳中。「上面急著給小李做檢測，把他交給我，你們去休息吧。」

牛張二人對視了一眼，同聲答道：「是。」牛大力回過頭來對李就說：「老弟，這是我們隊長，人老好了。我們先走了，過兩天有空了我再去看你。」

李就點點頭說：「謝謝牛哥一路上照顧我。也謝謝張哥。」

牛張二人走後，隊長站在原地沒說話，上下打量著李就。隊長給李就的感覺和牛張二人截然不同。牛張二人身上帶有一種很明顯的壓力，站在他們二人身旁，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一種氣場，或者說力場。而這位隊長，當你看著他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當你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之後，他整個人就好像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讓人會把他下意識的忽視掉。這種感覺李就以前體會過，那是一個在街邊表演氣功的道士。李就這個人比較好事，那天看了道士表演隔空打碎破啤酒瓶底之後，非要請人家吃飯。飯吃到一半，李就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桌子，發現道士沒了，以為對方提前離席了。等走到桌子跟前，發現道士明明就坐在那裡，還在津津有味的喝著啤酒呢。

「小李，」一聲呼喚打斷了李就的回憶，「我叫胡文虎，調查處7719小隊隊長。上面急著要你去做檢測，你有問題嗎？要不要先睡一覺，休息一下。」

「我沒事，這就去吧。我也急著清楚自己的能力。」

「好，跟我來吧。」

胡隊長轉身朝遠處的另一扇門走去。兩人進到大樓里，換乘了幾部電梯，從60樓的頂層，一直下降到地下15層。出了電梯，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很大的大廳里。這座大廳乍一看好像一座車間，天上地下各種機械不停的穿梭其中。仔細看來，又像一座實驗室，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各自關注著手頭的事情，忙的不亦樂乎，竟沒人有空看他們兩個人一眼。

兩人穿過大廳，來到一扇鋼製大門前。門旁支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功夫茶龕，一個鬚髮皆白的半禿頂老人正坐在桌子後面捧著一本大部頭看的津津有味。

「孫老。」胡隊長輕輕呼喚了一聲。

老人放低了書，瞄了一眼胡隊長和李就說：「小胡啊，這是又來新人了？」

「是，剛到的。」胡隊長輕聲回答。

「嗯……」老人深深的看了李就一眼。「年紀輕輕，身上戾氣可挺重。」說完，老人放下書，慢吞吞的轉過身，抬起右手向門旁的識別器上按去，識別器上亮起一個黃燈。

胡隊長也把右手按向另一個識別器，這個識別器上也亮起一個黃燈，然後兩盞黃燈同時變綠。泛著銀灰sè的鋼鐵大門內咔咔響了幾下，緩緩的向內打開。

剛才一路走過來，大廳內沒一個人關注過他們倆，此時卻響起了一陣掌聲和歡呼聲。李就轉過頭去，發現剛才還在忙忙碌碌的人們此時全都停下手頭上的事情，向李就鼓掌，有人還向他揮手致意。李就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的舉起手向鼓掌的人們揮舞了幾下，然後在大鋼鐵大門即將關上之前，側身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大門在李就剛剛進去之後就轟然關閉了，把一切聲音都隔絕在了外面。大門裡面是兩排對稱的由玻璃間隔出來的房間。胡隊長領著李就走進了右手邊第一間房間。裡面坐著一個30歲上下，梳著馬尾辮，身材嬌小的女人，也穿著一身白大褂，正靠在桌子上填寫一張表格。聽見有人走進來了，頭也不抬的說：「小李在這就行了，老胡你去吧。」

「喬大夫……」胡隊長剛說出三個字就被對方攔住了。「放心吧，保證全須全尾的一點壞不了還不行嗎？但是他以後想做什麼還得他自己說了算，不是嗎？」

胡隊長點點頭，對李就說：「老牛他們在車上應該和你說了，以後的路怎麼走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看到李就點了點頭，他繼續說到：「你一定要慎重選擇，以你的潛力如果不加入大聯盟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個人非常希望你能加入調查處，但是未來的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還是那句話，一定要慎重選擇。你先配合喬醫生做好天賦檢測。我給你留個電話，以後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胡文虎在李就的手機里留下號碼就告辭走了。這時喬醫生的表格填的差不多了，指著一扇門對李就說：「你先去洗個澡，換上裡面的衣服和鞋子，出來我們就開始檢測。」

李就洗完澡覺得一陣睡意湧來。他已經三天沒睡覺了，也從沒覺得困，不知為什麼此時竟有點困了。他有點後悔了，應該先睡一覺再來做檢測。李就換好衣服從衛生間走出來，發現喬醫生正在調試房間正中一台類似於核磁共振機的機器。喬醫生看到他疲憊的面容，笑了笑說：「困了吧，沒關係，這台檢測儀也有消除疲勞的功能，等會你就在儀器里睡一下好了，做完第一項檢測我再叫醒你。」

李就躺到儀器伸出來的平台上，喬醫生按了一個按鈕，平台發出微微的嗡鳴聲把他送了進去。燈光緩緩變暗，李就彷彿嗅到了一陣淡淡的花香，多rì以來的疲憊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機器輕微的顫抖和嗡鳴聲將李就從一場無夢的睡眠中喚醒。李就搓了搓臉，只覺得神清氣爽，jīng神煥發。平台把李就從機器中送了出來，他腰腹一用力，從上面跳了下來。

一邊正在往電腦里輸入數據的喬醫生問到：「怎麼樣，睡得還好嗎？」

李就瞄了一眼喬醫生面前的屏幕，伊稀看到了『混血人類』幾個字。

「好極了，我睡的非常好。那個……喬醫生，我怎麼……還是個混血的人類啊？」

「哦，這個啊。」喬醫生指著屏幕，笑了笑說：「我們總說美國人的血統複雜，其實血統最複雜的是我們中國人。現在已經幾乎沒有純血統的中國人了。睡了這一覺，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非常舒服，身體非常輕鬆。我睡了多久啊？」

「半小時。」

「什麼？才半小時？不會吧……」

「這台機器除了檢測身體狀況之外，還有恢復和治療的功能。你的身體里有許多暗傷，現在都治好了。」

李就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腿腳，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動力。他檢查了前胸，後背，胳膊和大腿上，發現全身的傷疤都不見了。

「還真是，連疤都沒剩下，謝謝您啊。那麼，檢測做完了？」

「還早的呢，這只是第一項。」

接下來，李就接連進行了大大小小几十項檢測，有幾項他實在搞不懂是什麼意思。比如，喬醫生讓他把兩隻手放到一塊巨大的水晶上，然後觀察顏sè的變化。還有一項，喬醫生讓他盯著一個金屬小球看，不許把目光移開，足足看了10分鐘。

長長的兩排房間，李就一間不落，每一間都在裡面做了一項檢測。折騰了幾個小時之後，饒是剛剛休息好的李就，也覺得有點疲憊了，偏偏喬醫生還是神采奕奕的樣子，興奮的好像一個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女孩。現在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間。這間房間四面牆壁上都圍著厚厚的天鵝絨，正中間放著一張圓桌，幾把椅子，圓桌正上方懸挂著一盞吊燈，用昏黃的光線提供著照明。喬醫生從房間角落裡的一口百寶嵌漆雕木盒裡拿出一張羅盤，小心翼翼的放到圓桌上。

這張羅盤很大，直徑足有60厘米。材質非金非木，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李就辨認了一下，雖然看不懂，但是以前一定見過。說不定是甲骨文吧，李就暗想。羅盤中間有一根細細的暗紅sè指針，此時正指在羅盤上唯一的空白處。

「你拿起這張羅盤，小心點，雙手拿，然後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喬醫生小聲小氣的說著，好像這房間里沉睡著一隻猛獸，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被驚醒。

受了喬醫生的影響，李就也放輕了自己的動作。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羅盤，按照喬醫生說的，雙手捧著，閉上了眼睛。

突然間，他覺得手裡的羅盤動了，他感覺得到上面的指針在轉動。他想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偷看一下，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這麼做。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李就就這樣靜靜的捧著羅盤，感受著上面指針的轉動，同時心中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能看到指針正在慢慢的指向自己。

不對，不對，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對，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當他感覺到指針直直的指向自己的時候，好像把身上的千斤重擔放到了地上，好像心頭蓄積已久的水庫放開了閥門。一種既舒服又放鬆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是一種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他覺得終於遇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真正了解他，真正理解他，真正關心他，真正愛護他的人。好像那些死去的朋友們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好像那些失散多年的老友又重逢了，好像離他而去的前妻又回來了。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家，回到了父母身邊，安全，感動，欣慰，解脫。

「好了，把羅盤放下來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一小時，又好像是一秒鐘，喬醫生的聲音彷彿從天上傳來一般，把李就從那種感覺當中召喚了回來。

雖然李就心中極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輕輕的把羅盤放回了桌子上。就好像在車站送別一個老朋友，拉著朋友的手，不想看到朋友的離去，但是最終還是要放手。

又過了一會，李就睜開雙眼，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我這是怎麼了。」他輕聲的問。

「沒事，你放心，這很正常，很正常。」

「這項測試有什麼意義？」

「最後的確認，確認你的能力類型。」

「那我是什麼能力呢？」

「你自己看。」

喬醫生指了指桌子上的羅盤。李就順著喬醫生的手指看去，暗紅sè的指針停在了緊挨著空白格子左邊的第一個格子里，上面只刻了兩個字。他辨認了半天，看不出這兩個字寫的是什麼，於是向喬醫生請教。喬醫生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半天，彷彿是在確認指針究竟是不是在那個位置，然後盯著李就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魂，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