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彩畫
顧錦嘉望著她,唇角微揚。
夏徽音看著,手下自然也勾勒出一個微揚的薄唇。
直至申時末,夏徽音才停下筆,看著畫中的顧錦嘉微微一愣。
他的眼睛…很吸引人,彷彿看到了什麼讓他極其愉悅的東西,以至於周身氣質都變得溫和了很多,少了許多戾氣。
春喜瞧夏徽音看著畫像發愣,禁不住問道,「小姐,已經畫好了嗎?」
夏徽音回神,輕聲道,「好了。」
她抬眸去看顧錦嘉,卻見他與畫中的神情氣質幾乎一般無二,竟一時分不清是自己眼花還是他今日便是這般模樣。
她輕掐指尖,收回自己四散的思緒,朝顧錦嘉招手示意他回來。
顧錦嘉眉尾一揚,緩步走回亭子。
「畫好了,你看看可還合你心意?」夏徽音騰開中間位置,踱至旁邊。
顧錦嘉依言看過去,她筆觸細膩,無論是輪廓描摹還是上色,她都畫的極好,畫像與他足有九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神情更是與他本人一般無二,極為生動傳神。
「很合心。」他緩聲道。
這興許是她第一次這麼仔細的觀察自己,細到衣服紋路和配飾,以及眼尾那顆極淺淡的痣。
聽他這麼說,夏徽音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她原本還擔心顧錦嘉會不喜歡這幅畫的氛圍。
「如今畫已成,若是無事的話,你便回去吧。」
「等畫干后,我會差人送到顧府。」
「不必如此麻煩,我在這兒等著就好,等畫幹了,我自行取走。」
「況且我今日無事,便是在這兒等上半天也無妨。」
夏徽音沉默一會,輕聲道,「那這幅畫暫且放在這裡,之後你自行取走即可。」
「海棠園除了我,鮮少有人過來,你大可在此多待一會兒。」
「我要回青霜院了。」
顧錦嘉神情微頓,凝著她似玉的臉,掩在袖下的手指漸漸屈起。
「不妨一起再坐一會兒?」他道。
夏徽音搖頭,「不了,我院里還有事。」
「真的嗎?」顧錦嘉看著她的眼睛問。
他不太信。
夏徽音垂眸,「嗯,我哥哥待會兒要找我。」
顧錦嘉手指鬆開,「既如此,你先回去吧。」
話落,餘光瞥至桌上的花束時,伸手將其拿了過來。
他把花遞給夏徽音,「把花帶回去,別落下了。」
夏徽音看向他手上的海棠花束,移眸至他臉上,猶豫一會兒終還是抬手接過,並小聲道謝,「多謝。」
話落,夏徽音抬步轉身欲走,豈料,腳下絆到了一團毛茸茸軟乎乎的物體。
她提著裙擺後退一步,垂眼去瞧,就瞧見了好久不見的小白。
也不知它什麼時候跑過來的。
它低頭繞著夏徽音的腳踝蹭了一圈,以示親昵。
夏徽音神色一亮,剛想蹲下身揉揉它的貓頭,誰知,她還沒有動作,小白蹭了一圈她的腳踝后,便邁步朝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而顧錦嘉,在那裡。
小白走到顧錦嘉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邊轉邊發出喵叫聲,最後,甚至也拿貓頭蹭上顧錦嘉的衣擺,很是親昵。
可小白從來不喜生人,何談如此親昵。
就連她自己也是花了好多時間才跟它熟絡起來的。
「你見過這隻貓?」夏徽音忍不住問。
顧錦嘉神情微斂,仿若不經意的朝夏徽音邁近一步,拉開了和小白的距離,神情自若。
「它曾經跑到我的院子里覓食,因而見過幾次。」
「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倒是可以理解,可不知怎麼的,夏徽音對此依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又摸不到原因,只能暫且放下。
顧錦嘉走近夏徽音后,小白也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近兩人。
它在顧錦嘉身邊叫的極歡,但顧錦嘉恍若未覺,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大約是在顧錦嘉這裡受到了冷待,小白很快轉移目標,纏上了夏徽音。
夏徽音可不像顧錦嘉一般冷淡,她歡喜的蹲下身,揉上貓貓頭,捏了捏它灰色的耳朵,舒舒服服的揉了一頓。
而全程中,顧錦嘉一直默默的站在旁邊看著。
到了最後,經由春夏提醒時,她才停止了揉貓。
「小姐,奴婢估摸著少爺已經回來了,咱們回去吧。」
夏徽音仰頭看了眼天色,確實快到她與夏盛凡約定的時辰了。
她起身望向桌上即將干透的畫像,同顧錦嘉道,「畫像差不多幹了,屆時你自己把畫收起來吧。」
「我先回去了。」
顧錦嘉應下,「你回去吧。」
夏徽音頷首,看向懶懶躺在地上的小白,彎腰意欲把它抱起來,送到海棠林中。
顧錦嘉明白她的意圖,當即握住了她要抱貓的手,「徽音,我與許家老爺有些交情,屆時由我送它回許府就好。」仟韆仦哾
他當初把這隻貓抱過來,確實意在討夏徽音的歡心,可如今,近距離瞧見她與小白的互動比他還親密,她甚至會為了和小白玩而忽略自己時,他心裡又頗不是滋味。
因而攔住了她想抱貓的手。
夏徽音的注意力被他的話吸引,「你和許家老爺認識?」
顧錦嘉不像是會主動結交鄰居的人,而許家老爺,她曾見過一次,感覺就是普通的商人,與顧錦嘉應當扯不上關係。
沒想到,兩人竟然認識。
「只是有過幾面之緣。」顧錦嘉簡而言之,並不打算多說。
而他也沒什麼可以多說的,畢竟許府真正的主人是他。
夏徽音本來就是好奇問問,並不打算深究,見狀也止住了話頭,轉而道,「那小白就拜託你了。」
「我得趕緊回去了,再見。」
話落,夏徽音匆匆轉身走出了亭子,春喜春夏二人利落的收拾好東西,也緊隨其後,一同離開了海棠園。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海棠園內,顧錦嘉才收回目光,他低頭淡淡睨向地上的貓,而後越過它步至桌邊,伸指觸上完成度極高的畫像。
確認墨跡干透后,小心捲起了畫紙揣到懷裡,抱起小白轉瞬消失在亭中。
青霜院。
夏徽音一行人回來時,夏盛凡還未過來。
也因而,她才有空慢慢處理手上的海棠花。
她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海棠花束放進寬口花瓶,又將單獨的那一枝海棠花放至一個細長的窄口花瓶,握起剪刀稍微修整滿意之後,才將兩個花瓶重新放回原位置。
顧錦嘉挑花的眼光挺好的,起碼非常適合用來插花。
春喜放好紙筆,侍立在夏徽音身後道,「小姐,奴婢先去替您和少爺準備晚膳。」
「嗯,快去快回。」
夏盛凡與她約了晚膳,說是有事要和她談,也不知是什麼事情。
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了他的聲音。
「徽音。」夏盛凡喊了一聲。
夏徽音轉身迎上去,輕聲詢問,「哥哥,今日都忙完了嗎?」
夏盛凡如今在跟夏父打理夏家的生意,所以平日里都會比較忙,偶爾得閑之時才會來看看她或者與她約個晚膳,再隨意聊些家常。
這幾年,也是因為夏盛凡,她養病的日子才不會太過枯燥。
夏盛凡大踏步進門,「忙完了。」
「我聽春夏說,你前幾日睡得不太好,今天來主要是看看你,順便跟你說件事情。」
「何事?」夏徽音好奇道。
「你知道溫凝下月要辦及笄禮嗎?」夏盛凡問。
夏徽音搖頭,「不知,還未曾聽她說過。」
仔細算來,她和溫凝也有兩月左右未曾見過了。
夏盛凡提到及笄這件事,她才想起來,若是按原劇情,溫凝及笄那日,顧錦嘉會攤上麻煩。
「你不知情也正常,我也是剛聽說此事,想來再過幾日,溫凝會給你遞請帖參加她的笄禮。」
「哥哥,你怎麼會突然同我說這件事?」夏徽音問。
夏盛凡神情惆悵,「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你與溫凝差不了幾個月,她辦完及笄禮之後,也該輪到你了。」
徽音身子雖弱,可夏家財力雄厚,這兩年,明裡暗裡都有不少人在打探她的婚事,等及笄禮一過,想必會有不少人直接上門提親。
夏徽音聞言一笑,大概明白了夏盛凡的惆悵從何而來,「哥哥,及笄禮罷了,何必如此憂心。」
「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夏徽音說完望了一眼已經擺上膳食的桌子,接著道,「你也別想那麼多了,今日忙了這麼久應該餓了,先用膳吧。」
「行。」夏盛凡擺手,暫且把這些問題拋至一邊。
徽音說的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另一邊,顧府白岑院。
顧錦嘉回到院里,直接把小白交給顧五,而後獨自一人進了屋子。
他一進屋便直奔書案,取出懷裡的彩畫,將其小心放入一個專門防潮的長形木匣里,此外,他還取了一把小鎖過來,鎖上木匣的鎖扣,又把木匣放入了一個暗格之中。
可謂是重重守護,而這,僅僅為了一副畫像。
存放完畢,顧錦嘉方才抬步離開,經過轉角處的畫筒時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畫軸。
顧錦嘉抬手去扶畫軸,碰上畫軸之時,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頓。
他從畫筒中挑了一個空白的畫軸出來,坐到書案前打開了畫軸。
他靜靜地望著空白的畫軸,食指輕敲書案,神思恍惚,好似在回憶什麼,半晌后,才伸手提筆落墨。
時間漸移,空白的畫軸上也慢慢出現了一抹青衣,她烏髮垂背,雙手纖細白皙,手中還握著粉色的海棠花。
僅憑這幾點,便讓人猜疑畫中之人是夏徽音。
而隨著畫中之人五官的描摹越來越完整,也足以讓人確定,顧錦嘉所畫之人,確是夏徽音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