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漆黑的夜
江憶沒開燈,屋裡只有隱隱約約的月光浮影。
「你看啥呢?」
江憶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趕緊收回目光,底上的影子隨著主人的驚嚇晃了晃。
她借著月光看見田副隊在伸長著脖子朝外觀望。
「啊,沈隊跟夏醫。」
「......」
江憶沒吭聲,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喜歡我們沈隊的太多了,不過他好像有喜歡的人。據說喜歡好多年了。」田天嘩啦嘩啦的就這水管洗臉嘴裡也不閑著。
「嗯。」她輕輕的應聲,打開水龍頭只想快點接完水離開。
「我跟你說啊......是.....」田天似乎被江憶的那聲「嗯」鼓舞到,繼續開口八卦。
「是什麼?」
江憶聽出來人的聲音,心跳的很快。
他聽到會不會以為是自己在八卦?她在黑暗裡輕輕踢了田副隊長一腳。
「啥東西?」田副隊長不僅是個馬大哈還是個缺心眼,江憶窘迫的無處藏匿他還在認真的接話:「應該是...。」
「田天,今晚夜班你來。精力太充沛了你。」沈淮聲音淡淡的,能聽出來有些不悅。
反應過來的田副隊長立馬把江憶賣了:「老大,小江先八卦你的我就隨口一說。」
?!她什麼時侯八卦了?
江憶沒開口辯駁,她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
「趕緊去。」沈淮催促他。
田天唧唧歪歪的端著盆子走出去。
「對不起。」江憶在黑暗裡對著沈淮開口,說完低頭端著盆子就開溜。
「你不是還沒洗?」
「洗過了。」江憶逃也似地加快了腳步。
沈淮伸手打開燈,她開著的水龍頭也忘了關。看著窗口遠走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她面對自己永遠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
來剛果粗略算已經將近半個月,江憶已經完全適應剛果得生活習慣。這對容易對新環境產生排斥的她來說很不容易。
她也在努力適應很多血腥的醫療畫面,剛果社會動亂嚴重時不時會有中槍或者受傷的被送來就醫,但江憶在學校甚至在醫院實習也沒有見過那樣血腥的傷口,總是會覺得觸目驚心,甚至有時候會激起她強烈不適的生理反應。
中午江憶正在專心給病人換藥,夏暮走過來對著她耳語:「江憶,晚上能幫我值個班嗎?拜託啦。」
「怎麼了?」江憶也小聲回應。
中午有些病人會休息。
「沈隊要過生日了,我想給他準備禮物。下次輪到你的時侯我替你。」夏暮俏皮的沖她眨眼。
她回復好。
沒什麼不好的,她也不用準備禮物。
為了安全晚上營里的大門會上鎖,一般不會有特殊情況。大多都是需要醫療觀察的病人才會住在營里,可能偶爾會需要換水換藥。所以只留一個人值夜綽綽有餘。
凌晨十二點半江憶已經昏昏欲睡。
門口斷斷續續的呼救聲讓她打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還沒等她走值班室就看見門外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跪倒在眼前,江憶趕緊拿上止血繃帶衝上去把大門打開。
男人手死死捂住傷口,手指縫裡都在源源不斷地湧出血。
她用止血繃帶纏緊男人胸口止血,借著昏黃的路燈可見傷口的肉有一部分已經糟爛外翻,是來剛果以後也從未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空氣里都浸染著血的腥膩。
很危險!必須立刻檢查縫合!
江憶費力架著魁梧的男人去後門拐角的手術室,血很快浸濕她的白大褂。
大門離後門拐角的手術室距離不近,胳膊已經使不上勁,她乾脆把男人的重心全部移在自己的肩膀上,蹣跚著把人拖到手術室,艱難的放在床上躺平。
她已經精疲力盡,強忍著生理不適抓緊時間檢查傷口的程度。
男人因為失血過多意識已經模糊了,江憶混亂中一直叫他不讓他進入睡眠。
忽地,病床上的人身體劇烈抖動開始嘔吐起來,江憶趕緊把他的身體側放以免被嘔吐物回嗆窒息死亡,身體恢復平靜后江憶用戴著外科手套的手去清理男人嘴裡和嗓子的殘留物。
會嘔吐說明有內傷!手術她自己做是萬萬不行。
江憶迅速測驗男人的血型給他輸上血,插上儀器檢測男人的生命體征。
生命體征很微弱,江憶根據傷口判斷從他受傷到來這兒最少也有一個多小時。她必須馬上找醫生一起給患者進行手術。
她一路跑到夏暮的房門口,「夏暮,夏暮!」慌亂里聲音不自覺地帶上哭腔,手使勁拍打著門。
「來了來了。」門裡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江憶。」走廊盡頭的房門打開。
是沈淮!
她什麼都顧不得衝過去拉住沈淮的胳膊就往手術室跑,手上的血粘到他的手上。
沈淮看著手上的血沒有沒有生出難受的抵觸....
緊急搶救四個小時,直到檢測儀上的波浪線變成一條沒有溫度的橫線。
江憶額頭都是汗,愣愣的看著那條線,一時間腦子有些空白。
儀器「嘀嘀嘀」的響著...是房間里唯一的聲音......
江憶反應過來之後一直拚命的按著男人的胸膛,嘴裡一直重複:「不會的不會的...」
沈淮看著她頭髮的發繩已經快脫落,劉海已經被汗完全浸濕,即使罩著手術服也掩蓋不了裡面衣服上沾滿的血。
當時他在房間里剛準備起身去營里看看。她第一次值夜他總歸是放心不下,輾轉反側間隱隱聽到外面有動靜,仔細聽聽是她顫抖的聲音,慌亂打開門只見小小的人哭著胡亂的拍著門......
他脫下手術服摘下醫用手套,把江憶拉開輕輕叫她:「江憶。」
「沈淮,我好像又害死了一個人。」
她表情木木的。
「看傷口距離他到這兒已經過了大概有兩個小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男人嚴肅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顯得格外冷冽,沈淮也覺得自己說的太殘忍。
江憶沒有接話,眼淚控制不住的湧出來。這個情景就相當於她當年是站在呂思的手術室里,親眼看到那個孩子被宣判死亡。
她看著眼前冰冷的屍體,覺得自己實在是人間劊子手。她不想哭的......心臟太窒息了,如果不讓眼淚作為釋放她覺得自己要被憋死。
「江憶,與你無關。「
沈淮看著眼前流淚的女孩輕輕開口,這個場面他也似曾相識。這三年,女孩哭著的場面也一直在他腦海里回蕩,在每個他夜不能寐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