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以柔來克剛
李景望著這樣的情景,方才的軟弱頓時無影無蹤了:「高公子,大不了一死而已,有這麼多壯士陪著,你我並不孤獨!」
「文德兄,有小弟在,你想死都不容易!」高幹竟然坐了下來,旁若無人地倒了一杯酒,「酒溫正好,文德兄難道不想喝上幾杯嗎?」
「高公子說的在理,此時你我不喝酒還能做什麼呢?」李景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與高幹對飲起來。
李景並不是個笨人,他在明白做為梁縣守軍的主心骨,他與高幹在此對飲的效果,要比身先士卒要強得多。畢竟這是他們在用行動證明:梁縣城一定不會丟!
漸漸地,西涼軍已經到了弓箭的shè程範圍之內,韓然甚至已經看見了西涼人嘴裡哈出來的白氣,他在心裡默念道:「狗rì的,再往前走兩步,管教你們回不了西涼。」
西涼軍果然又往前走了兩步,韓然突然大手一揮,喊了一聲:「放箭!」
話音剛落,如同飛蝗一般的箭雨便從各個垛口飛了出去,壯漢們紛紛中箭倒地,偌大的攻城撞車停了下來。但是很快又有一批悍不畏死的壯漢沖了上去,在盾牌軍的掩護下,繼續推動了攻城撞車。如此幾輪過後,西涼人付出了數百條生命的代價之後,終於將攻城撞車推到了護城河附近。
由於天氣寒冷,方才被大火融化的的河面又結上了一層薄冰,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人的重量。但是西涼人並不需要跨過護城河,因為攻城撞車的攻擊範圍很大,縱是停靠在護城河邊,也足夠可以對城牆造成最大的傷害了。
到了這種距離,弓箭的殺傷已經減弱不少,城上開始投擲石塊和擂木。但是這些東西對攻城撞車影響不大,頂多只是讓西涼軍多了一些傷亡而已。而西涼軍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前面有人倒下,後面即刻有人補上。有幾輛撞車已經發動了,沾過水的牛皮繩索開始繃緊,巨大的撞木也開始蓄勢,只等著石破天驚的雷霆一擊。
天已近正午,太陽仍然沒有找回些許狀態,也許它是失戀了,天氣還是冷得厲害,但是梁縣城北門處卻是熱浪翻滾。就在西涼軍的攻城撞車蓄勢待發之際,城頭上忽然潑下了數十鍋燒得滾燙的熱油,燙得西涼軍哭爹叫娘,抱頭鼠竄。
在後面督戰的張綉大怒,一刀砍翻了一個逃竄的軍士,怒喝道:「後退者,殺無赦!」
眾軍士懾於張綉之威,只得硬著頭皮衝上前去,踢開同伴的屍體,再次cāo縱起了攻城撞車。
這時,縣丞已經將做好的帳幔送到,可是城下西涼軍攻勢正急,帳幔根本無法展開。
「待我下城去趕跑這幫畜生!」典韋找來了一根長索,一頭打了個活結,套在垛口上,另一頭挽在手中,怒喝一聲,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一樣飛下城去。
「放箭!」韓然急令弓箭手掩護。
典韋宛如飛將軍從天而降,一隻手抓著長索,另一隻手舞動大鐵戟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境。西涼軍紛紛倒退,典韋趁機又接連砍斷了兩輛攻城撞車上的牛皮索。
這時,早有識得典韋之人稟告張綉:「將軍,這廝就是把胡將軍生擒活捉的陳留典韋。」
張綉覷得真切,暗自尋思道:「若是任由典韋砍斷皮索,所有撞車則成為無用之物,教我有何面目去見文和先生?」
張綉一念至此,從親兵手中奪過一張硬弓,搭上箭,張口喝道:「陳留典韋,欺我西涼軍無人嗎?吃某張綉一箭!」
話音聲中,已閃電般shè出一箭,帶著呼嘯之聲直奔典韋的面門而來。
典韋不慌不忙擺動大鐵戟一磕,只聽「噹啷!」一聲脆響,火花四濺,一陣微微的酸麻之感從虎口瞬間傳到了小臂。
典韋稍稍吃了一驚:「武威張綉名氣不大,誰知膂力竟然不在胡車兒之下!」
「再接我幾箭!」只聽弓弦聲接連響起,張綉宛如流星趕月般一連shè出了六箭,但哪裡傷的了典韋?皆被他一一化解。
高幹在城上瞧得仔細,怕典韋有失,急忙喊道:「快拉繩索,扯他上來!」
眾軍士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拉動長索,眨眼之間,已將典韋拉至半空之中。
「兀那漢子,這就想逃嗎?沒那麼容易!」張綉扣上一枝箭,將弓拉圓了,手指松處,那一箭竟然shè斷了吊在城牆上的長索,典韋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往城下墜去。
好一個典韋,雖驚不亂,急切間將大鐵戟猛地向磚縫中插去,可是牆壁上又濕又滑,如何能插得進?
說時遲,那時快,韓然又拋下了一根長索,正好被典韋抓個正著。
張綉yù再shè時,不想一把扯斷了硬弓,等他換了張弓來,典韋已經宛如猿猴般攀上了城頭。
這一番較技,張綉shè得jīng彩,典韋守得漂亮,引得城上城下喝彩聲不絕於耳。
「洪飛,沒傷著吧!」高幹擔心典韋受傷,急忙過來問候。
「公子放心,某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典韋躺在城頭上,大口喘著粗氣,一襲棉袍已經被汗水打濕。他當年做遊俠時,也遇到過危險,但與方才的命懸一線相比,好像只是小兒玩耍而已。
張綉怒火中燒,驅動著西涼軍再次兵臨城下。而正是借著這一刻難得的喘息之際,高幹已經令人將帳幔張開了,如同給城牆披上了一件斗篷。
「一二,撞!」西涼軍又喊起了號子,cāo縱著巨木撞向了城牆。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巨木撞過來的時候,帳幔受到衝擊立即懸空,縱是那些巨木攜帶著數千斤的力道,卻如同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傷不了城牆分毫。
李景大感欣慰:「此番得遇高公子,實乃梁縣之幸,百姓之幸,我等之幸也!」
「文德兄說哪裡話來?小弟適逢其會,只是自保而已。」高幹並不居功,又令縣丞去準備上百把鋒利的鉤刀,綁在長桿上,拿到城頭備用。縣丞雖然猜不出高幹要這些長桿鉤刀何用,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土丘上,賈詡等人在一隊親兵環衛下,席地而坐,臨風把酒,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可是當看到高幹祭出帳幔抵擋攻城撞車之時,賈詡的偏將臉sè已經大變:「陳留高幹,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也!不知文和先生可有破解帳幔之法?」
就這麼一呼一吸之間,賈詡已經拿定了主意,微微一笑道:「方才我軍已經點了一把大火,如今不妨再點一把小火。」
「小火?」偏將不解其意:「文和先生,屬下願聞其詳!」
賈詡抿了一小口酒,咽進肚內,方才慢條斯理道:「你可令軍士找一些干松枝、麻秸綁在長桿上,再蘸上膏油點燃,去焚燒帳幔。帳幔乃是易燃之物,一點即著,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連梁縣北門的城樓也能一併焚毀。」
「有道是,火不在大小,而在功效也!」偏將哈哈大笑道:「經文和先生妙手一點,一把小火照樣能辦成驚天動地的大事。」
那偏將急忙吩咐左右準備好了上百根長桿火把,然後賈詡親自送到了陣前張綉那裡。
張綉喜出望外,令一批軍士繼續用攻城撞車撞擊城牆,令另一批軍士手握長桿,去燒帳幔。
誰料想高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兒,見西涼軍舉起火桿來燒帳幔,便令軍士拿起長桿鉤刀,把正在燃燒的松枝、麻秸全部割掉。雙方如此僵持了大半個時辰,由於梁縣守軍佔了居高臨下的便宜,那些火桿都被割成了光禿禿的木杆,對帳幔再也構不成威脅了。
賈詡見所眾氣勢已竭,知道難以討得好去,便對張綉言道:「玉樓將軍,沒想到今rì一戰,高幹竟然處處佔得先機,著實是辱我太甚!眼下我軍征戰半rì,已成疲勞之師,再戰下去只能是徒增傷亡而已,不如暫且收兵,等明rì再做道理。」
「收兵?我沒有聽錯吧?」張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文和先生,我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破了敵軍的潑水成冰之法,如果此時收兵,必將前功盡棄。再說那些攻城撞車怎麼辦?如果想推回來,那推車軍士就成了城頭弓箭手的活靶子,可是如果留給高幹,我著實是心有不甘啊!」
「自從高元才亮出帳幔之後,攻城撞車已經沒有大作用了,縱是推回來也只是能做取暖之物而已,玉樓將軍又何必耿耿於懷呢?」賈詡輕嘆一聲道:「某何嘗不知今rì是我們攻破梁縣的最佳機會?因為到了夜裡,高幹必定會令人仍以潑水成冰之法加固城牆。如此一來,在天氣轉暖堅冰消融之前,我軍便再也無法將對梁縣城牆產生實質xìng的威脅。可是兩軍對陣,進退有度方為上策,我軍此時縱然死戰不退,也於事無補,這樣僵持著又有何意義呢?」
「文和先生言之有理。」張綉無可奈何,縱然是心有不甘,也只得只得撇了攻城撞車,收兵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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