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歸還
探討了幾句案情,話題很快轉到了皇帝的病情上來。
「陛下所中之毒已經查明,能否對症下藥,儘快解毒?」江圖南詢問史太醫。
對皇帝的功體,幾位臣子都非常焦急。原主縱橫天下,其中最大的憑仗之一就是絕世武功了。
這些天,雲舒私底下也翻閱過原主秘藏的武功典籍和筆記,多次試著調動內息,還請戴元策幫忙了好幾次,都無法成功。
「陛下體內的毒素,已經基本清除乾淨了。」史太醫摸著鬍子,猶豫道:「不過這兩種藥物,是有些特殊。若要真正解毒,也許不能用普通法子。」
「又說清除乾淨了,又說真正解毒?史大人前言不搭后語啊。」江圖南笑著指出。
史太醫苦笑:「實在因為情況太特殊。」
「怎麼個特殊?」雲舒追問道。
史太醫猶豫道:「陛下容稟,其實無塵木和穿心蓮這兩樣寒毒之物,普通人服用,並不會致命。」
雲舒一怔:「什麼意思?」
「無塵木、穿心蓮兩味藥物雖然是極寒,卻並不致命,兩樣藥材與醒酒湯藥一併熬煮,服用者一般會……」史太醫猶豫。
「到底會怎麼樣?」雲舒著急地問道。
史太醫一咬牙,道:「會讓服用者**減退,長期服用甚至導致不舉。」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他乾脆一口氣說了下去:「若臣推測無誤,下藥之人未必是想要陛下性命,只是想要陛下無**之力。偏偏陛下功體特殊,走極陽路線,又恰好在藥力發散的時候行功……」
皇帝的功體屬陽,所以向來都是清晨練功,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麼突發奇想,大半夜不睡覺修鍊武功,才機緣巧合之下,走火入魔。
雲舒傻眼了,眼前史太醫不僅醫術高明,而且也是內外兼修的武功高手,他的推測應該不會有問題。竟然是要他陽w的藥物,下毒之人圖啥呢?
江圖南也變了臉色:「什麼人如此陰毒?」
雲舒瞪了他一眼,之前聽聞朕被人下毒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義憤填膺來著。
江圖南又著急地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關係你的畢生性、福呢。雲舒暗暗吐槽。
「這個……陛下功體純陽,再用大熱的藥物,反而內火燥熱,所謂堵不如疏,不如用個旁門的法子。」眼看著皇帝和江尚書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史太醫難得有點兒臉紅。
撫摸著長長的鬍子,定了定神,老太醫開口道:「那個,自古以來,道家就有合籍雙修,陰陽調和一說,陛下功體純陽,只要尋一位體質陰寒,或者功體屬寒之人……」然後就是一大堆拽文。
雲舒聽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這老頭子是說,自己找個人**一番,說不定這寒毒就水到渠成解開了。原本這毒也是讓自己陽……那啥的,通過那啥,然後就可以達成生命的大和諧了。
方法倒是挺簡單的,但是……
江圖南咳咳了兩聲,錯開目光,「史首座果然藥理豐富,高明至極。陛下內帷之事,臣等不便多說。呃,聽聞陛下召臣前來,是詳查文昭儀投毒一事,臣這就去詳查了。」
這話題轉地好生硬啊……
「臣與江尚書一起查案。」史太醫躬身行禮。
看著相繼告退的兩人,雲舒發現自己有了新的難題。
為了恢復武功,真的要跟妹子那啥嗎?
***
出了大殿。
江圖南和史太醫並肩而行。
「將無塵木和穿心蓮混入香菇和蓮子這種日常食材當中,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卻非一朝一夕之功,這種曲折迂迴的下毒,藥量有限,需要長時間服用,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史太醫說著。
「也就是說無法斷定陛下服用了多久。」江圖南表情沉重。新朝初立,要安定人心,繼承人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偏偏主君尚未立后,而內宅數名側室,都沒有孕信傳出,萬一……
他搖搖頭,收起那個糟糕的想法。
下了迴廊,戴元策迎上來,「甘泉宮之人已經全部鎖拿,獨獨少了一個,就是之前負責為昭儀娘娘採購食材的總管賈鐸。」
江圖南眼睛眯起,看來幕後之人,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露出尾巴來了。
***
沈月霜將領來的晚飯擺開,低等宮女的份例,不過是一菜一湯,菜是白菜炒肉,裡面零星幾點兒肉星,湯是蛋花湯,稀薄地能照出人影來。饅頭倒是給了足量,五個摞在一塊,佔據了餐盤的大部分。
謝景注意到沈月霜眼圈紅紅的,問道:「又受委屈了?」
沈月霜連忙搖頭:「沒有。」
謝景道:「下次我去端菜。」
「真的沒有,一點兒小事。」沈月霜安慰著。
謝景不用問也知道,多半是廚房的人又說了什麼諷刺的話。這些日子所見所聞,這些被抄家為奴的貴族少女,處境大都艱難。一來是養尊處優慣了,干不好這些苦活兒累活兒。二來,宮中還有不少心理失衡的,如王嬤嬤那等,對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貴人肆意欺壓發泄。
改變現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謝景拿起了碗筷。
沈月霜只吃了幾筷子菜和半個饅頭,剩下的都被謝景包了。
看著風捲殘雲般吃著的「易姐姐」。沈月霜表情有點兒複雜。
比起廚房雜役的幾句酸話,她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自從那天醒過來,易姐姐就變得特別能吃,甚至日常舉止還有說話語氣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比如眼前一口氣吃掉四個半饅頭這種事兒。
謝景將最後一塊饅頭咽下去,看著沈月霜猶豫的表情。她知道這小丫頭在想什麼。
沈月霜不是傻子,肯定察覺出一些不同。但天性的依戀讓她選擇了忽視。
謝景也是無奈,自己這個身體簡直弱的要死,京城貴女大多數都是這般吹口氣就能暈倒的模樣。包括自己後宮里那幾個,文昭儀他就一直看不慣,也就是她廚藝絕佳,才容許留在自己身邊。
這幾天一直私下裡偷偷練武功。在武道上,她涉獵廣泛,適合女子修習的武功也知道幾門。已經開始入手練習了,所以飯量大增。
她不僅自己練,還要勸沈月霜也一起修鍊,
「小霜,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我在深宮,總要有自保的法子。我知道一門功法,對女子有強身健體之效。而且速成,對我們大有用處。」
沈月霜愣住了,「這……易姐姐你平時不是一直嫌棄武人粗俗嗎?打打殺殺最血腥不過。」
「那是以前,你看我們現在的日子,還有嫌棄的資格嗎?」謝景平淡地開口。
沈月霜猶豫:「我聽說練武功要從小開始。」
「你放心,這門功法就算入門晚些也無妨。」謝景打斷她的話,「就算成不了絕頂高手,至少能讓我們有自保之力。」
沈月霜愣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這功法,難不成是馮大哥給你的?」
謝景一怔。是說馮吉春嗎?
他的沉默被沈月霜當成默認,明媚的大眼睛亮了起來。「是馮大哥他找你了嗎?我還以為易家出了事,他跟那些勢利小人一樣,從此不肯理會你了,原來還是照顧著你的。也是,馮大哥一向痴情……」
謝景有點兒噎得慌,彷彿吃下去的饅頭在胃裡發酵開來。
她垂下眼帘,沒有否認。
沈月霜放下心來,「既然易姐姐說有用,我就試試吧。」
兩人正說著,突然外頭一陣喧嘩吵鬧。
房門被劇烈敲擊著。
沈月霜連忙起來開門,看清楚外頭的陣仗,嚇了一大跳。
七八個小太監圍著一個俊秀斯文的總管太監站在門前,一身寶石藍的袍服,氣度沉穩,看著就是不是等閑角色。
謝景眯起了眼睛,是夏德勝。他怎麼會來這裡?
夏德勝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暗暗讚歎了一聲,不愧是大家閨秀,這容貌氣度,尤其後面這位,比起幾位娘娘也不遑多讓了。
他開口道:「哪個是易素塵?」
謝景起身,上前一步:「是我。」她看了一眼自己昔日的總管太監,很快垂下了眼帘。
待兩人出了房門,夏德勝才慢斯條理地開了口。
「之前甘泉宮的賈鐸是來找過你吧?」
謝景冷靜地點頭:「是的。」
「因為何事?」
「針工坊的差事出了岔子,賈公公帶我去文昭儀那邊解釋,不料去了甘泉宮,昭儀娘娘不在,便打發我先回來了。」謝景言簡意賅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聽聞賈鐸是跟著你一起走的。」
「賈公公叮囑了我幾句,之後就分開了。」
「那你可知道賈鐸的屍首剛剛被人在採薇宮的井中發現?」
謝景眼皮一跳,作出驚訝的表情來:「竟有此事!」
夏德勝盯著她,採薇宮附近很是荒涼,完全沒有宮人經過。從這種角度,兩人分手之後,另有人殺掉賈鐸也能解釋。
但是……
夏德勝圍著謝景轉了一圈,突然逼近,壓低了聲音。「賈鐸沒有對你幹什麼嗎?」
謝景心神微動:「不知公公什麼意思?」
夏德勝嗤笑一聲,「我之前審問過賈鐸身邊服侍的小太監,供出了一件事,賈鐸曾經兩次將你召去,意圖不軌,還害得你大病一場。」
謝景醒悟,原來真正的易素塵是因為這個才病逝的。
旁邊沈月霜身體顫抖,臉色慘白。
夏德勝看了她一眼,很快重新落回到謝景身上。
身為乾元殿大總管,夏德勝早就知道賈鐸那點兒不良嗜好,聽說在宮外還置辦了好幾房美妾。大太監中有不少這等惡劣之人,他也不想管。
眼前少女琦年玉貌,又被賈鐸抓住了把柄,他不信以他的惡劣,不會趁人之危。
「賈鐸以為你求情為借口,趁機要挾你順從,在採薇宮的井邊,意圖非禮,你假意順從,然後將人趁機推到了井裡……」夏德勝聲音低沉,描述著經過,宛如親眼目睹。
旁邊沈月霜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
謝景抬起頭來,直視自己曾經的貼身僕役:「大人慎言,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行此惡事?大人莫不是破不了案子,想要抓我一個弱女子當替罪羊。」
夏德勝一怔,這不卑不亢又清冷的態度,還真有點兒莫名的眼熟。
打消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念頭,夏德勝笑了一聲:「真相究竟如何,我非刑律高手,無法斷定,還是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謝景心裡頭一沉。
白天出手殺掉賈鐸,她承認是有些衝動,但當時憤怒實在壓抑不住。
事後仔細思量,賈鐸也不過是甘泉宮的六個管事之一,人死了,頂多是慎刑司問兩句話,她後來又將井口周圍清理乾淨,腳印都沒留下,沒有證據,總能脫罪。
如今竟然驚動夏德勝親自上門了,而且來得這麼快,至於嗎?
沈月霜顫聲道:「易姐姐……」
謝景轉頭溫聲道:「你別擔心,我去一趟就回來。」
***
謝景跟著夏德勝走在御花園的小道上。夏德勝忍不住又看了謝景一眼。
他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位易家千金,但總有種在哪裡見過的熟悉感,微妙的心態下,他難得主動開口道:「你知道為什麼要詢問你賈鐸之事嗎?」
謝景低眉順目地道:「賈公公位份貴重……」
不等夏德勝開口,旁邊小太監忍不住噗嗤低笑了一聲。
夏德勝無奈搖頭,自己真是眼花了,眼前明明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既然開了頭,他還是盡職地解釋道:「賈鐸此人,不過是個從七品的小管事,卻負責甘泉宮的廚房採買。日前陛下吃了那裡送來的飲食,頗有些不適,所以才要召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