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六塊小桃酥
蘇棠咬著唇看了他半晌,轉而露出一抹刻薄的笑容:「謝謝您的好意,陸總。」
說罷,轉身朝另一方向走去。那一瞬間的冷風讓她想明白了,這輩子她都不打算原諒他了,從今天起做個寡婦,他就是那個亡夫。
沒走兩步,「咔」的一聲,右腳上的高跟鞋鞋跟斷了。
蘇棠身子一歪,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右腳腳踝生疼。
媽的,好丟人。
陸言修衝下了車,見她身上單薄,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的肩上,又半跪在她身前,替她檢查腳上的傷。
恍然間,蘇棠覺得兩人還是談戀愛那會兒,再也忍不住眼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陸言修沒想過五年後再次見面是在一場虛情假意的酒會,兩人生分地好像第一次認識。他更沒想到,再次見面蘇棠會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他手忙腳亂地把她摟進懷裡,伸手撫著她的背:「別哭了。」
蘇棠哭了一會兒便開始罵他,慰問了他祖宗十八代,他都默默地聽了。
等她緩過來,陸言修柔聲道:「腳腫了,我去幫你找點葯好嗎?」
蘇棠搖搖頭,聲音哽咽:「我想回家。」
陸言修將她打橫抱到車上,又親自幫她繫上安全帶:「把住址給我,送你回去。」
鼻尖還彌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好像是茉莉的味道,陸言修微不可查地揚起唇角。
只是幾年不見小丫頭好像又變輕了。
蘇棠報了地址便不再和他說話。她眼眶泛紅,還閃著淚花。她將頭扭向窗戶那邊,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風景。明明有很多很多想和他說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口。
陸言修順著導航找到蘇棠住的小區。他把車停在地下車庫,扶著她上了樓。
「兒子呢?」進門第一句話,他這麼問的。
蘇棠翻了個白眼,這人連面都沒見過,已經親昵地把小桃酥當自己兒子了?
「小桃酥在屋裡睡覺呢,你小點聲!」蘇棠壓低聲音,惡狠狠地朝他道。她故意叫他小桃酥,就是不想讓陸言修以「兒子」稱呼。
陸言修也不惱,問她:「我能去看看他嗎?」
蘇棠拉住他,語氣依舊不善:「都和你說了在睡覺,你小點聲。」
她不同意,陸言修也不再堅持,將她扶到沙發處坐下,又走到廚房:「你家藥箱在哪裡?還是放在廚房嗎?」
蘇棠看著他頓了頓,點點頭。
陸言修從藥箱里找到一瓶雲南白藥,之後從櫥櫃里翻出一個玻璃杯和水壺,給蘇棠燒了熱水喝,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是在自己家一樣。
蘇棠捧著熱水看他給自己噴葯,一時間有種自己是客人的錯覺。
一切弄好,陸言修坐到她身邊,伸手鬆了松脖子上的領帶:「我們聊一聊吧。」
「沒什麼好聊的。」蘇棠別過臉,「門直接撞上就行,慢走不送。」
陸言修不惱,低聲安撫道:「這麼久沒見,我有很多話想問你。」
蘇棠沒有理他,卻也沒再下逐客令。陸言修知道她這是默許了。
陸言修有很多話想問她,他想問她這幾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他,一個人帶孩子是不是很辛苦。可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從何問起。
隔了良久,他緩緩開口:「孩子的事,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
蘇棠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水杯實話實話:「我聯繫不到你。」
陸言修苦笑道:「到底是誰聯繫不到誰?」
蘇棠默了默,一時陷入了沉默。
當時兩人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架,她氣呼呼地「離家出走」,再之後查出了懷孕,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她關了機,誰也沒告訴,跑到一個鄉下呆了幾天。等她想明白決定面對現實,決定告訴他,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以後,他卻不見了。
如果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說什麼也不會玩失蹤的。
她將身體蜷成一團,腦袋埋在腿上,聲音悶悶的:「未婚先孕這種事情,誰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啊。」
陸言修心裡狠狠地抽了一下。
「那你呢,」她忽而抬起頭,疑惑地問道,「怎麼突然變成了陸氏繼承人?」
陸言修看著她,有些驚訝:「你不知道?」
蘇棠失落地搖了搖腦袋,有些自嘲道:「我發現我一點也不了解你。」
她一直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普通人,卻沒想到,再見面兩人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陸言修抬手揉了揉眉心,當初到底是什麼鬼迷了心竅,信了覃郁榕什麼「拿了錢當然離開了」那種不堪一擊的鬼話。
兩人吵完架以後他打電話都是關機,人也找不到,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覃郁榕諷他眼光太差喜歡個見錢眼開的女人,拿了一筆不菲的資金當然不會讓他找到。再加上陸業承身體一向不好,覃郁榕連央求帶逼迫地讓他分擔家裡在美國那邊的產業,他才不得已去了美國。
只是沒想到,她下定決心聯繫他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飛機。
就這麼錯過了五年。
「小酥糖,我們結婚吧。」
陸言修不知道該如何補償她,可他現在能想到的就是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這句話五年前他便想說,可當時沒有機會說出來。
只是五年後再說,一切意味都變了。
蘇棠震驚地睜大眼睛,隔了良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語氣驟然冷了幾分:「陸總,我可不想『母憑子貴』。」
自從兒子的事被爆出來以後外界就有不少吃瓜群眾傳她和富二代搞在了一起,本來想母憑子貴卻沒想到玩脫了人家根本不認。
蘇棠一直都一笑了之,可經歷了今天這一切,她發現這群人好像他媽的說的沒錯。
「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總,我和小桃酥這些年過得挺好的,你就不要來摻和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還做陌生人吧。」
「出門右轉就是電梯,不送了。」
空氣一瞬間凝結住了。良久,陸言修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這件事之後再說。」
蘇棠仰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男人,男人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早已不是從前那般深沉而柔情。她不由地冷笑起來:「陸總,孩子不需要你負責。畢竟……你不是我五年前認識的那個陸言修。」
陸言修身形一僵,沉默地走出了門。
門外沒有了聲響。
蘇棠望著防盜門發了會兒呆,無意瞟到地上那隻斷了跟的高跟鞋。
都是這玩意關鍵時刻掉鏈子。
她撿起那隻鞋,想要把它砸到防盜門上,可想到小桃酥還在屋裡睡覺,她動作頓了頓,將鞋狠狠地丟到了地上:「滾啊。」
蘇棠再也綳不住了,嘴唇已經被她咬得泛白。她蜷成一團窩在沙發上,將頭埋進膝蓋,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想過無數種兩人再次見面時的場景,想象了無數遍到底是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還是抱住他大哭著罵他混蛋。可她沒想到,再次見面,他變成了身價上億的集團總裁,他們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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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修坐在駕駛座上,煩悶地點燃一根煙。
地下車庫裡燈光昏暗,只能見到一點紅光搖曳。他失神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收回思緒,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機:「喂?」
「阿修,你去哪兒了!酒會還沒結束就看不到你了!」林奕繁的聲音裹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聽筒中傳來。
陸言修微不可查地皺起眉:「太悶了,出來透透氣。你在哪兒?」
「『星海』老地方,簡少說給你接風洗塵,來不來?哥幾個酒會上都沒見到你說想你了。」林奕繁興緻很高漲。
陸言修疲倦地揉揉眉心,默了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