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武國公夫婦
等到了正堂,入眼便是一身形粗獷的男子大刀闊斧般坐在雕花座椅上閉目養神,身旁還坐著一位慈祥和藹的老婦人,看起來端莊賢良,面上的表情平靜得很。
許是聽見了她們的腳步聲,那男子睜開了眼睛,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透露著驚喜。
「爹爹!」武氏激動地迎上去,面對暴怒的承恩公都絲毫不膽怯的武氏陡然紅了眼眶。
「芸兒!」那男子雖看著已年老,頭上還冒出了銀髮,身子骨卻很硬朗,見到了武氏娘倆,幾乎是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一旁的武國公夫人早就沒了初始的淡然自若,走到無聲落淚的武氏面前,伸出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娘。」武氏緊緊握住武國公夫人伸出來的雙手,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有了發泄口。
秦沁在一旁看著,也不覺露出了笑意,想來武氏此番,終於能圓了自己的心意,承歡父母膝下。
「外祖父,外祖母。」秦沁心裡歡喜,聲音甜糯,因著兩位老人家愛屋及烏,對她向來極為寵愛,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求必應。但畢竟身在承恩公府,貴女世家禮儀早就刻入骨中,當下盈盈一拜,儀態萬千,落落大方的樣子讓人眼前一亮。
「沁兒,不錯,又變得漂亮了些。」武國公一向不拘小節,他背著手上下打量了幾眼秦沁,只覺得幾月不見,自己這個外孫女出落得越發水靈嬌艷了,當下就誇讚了一句。
「可不是?還是外祖父有眼光些,我可不就是頂頂漂亮的?」秦沁卻也不謙虛,微仰了頭,活脫脫的一副自誇自吹的逗樂樣子,把武國公逗得哈哈直笑。
待幾人情緒穩定,重新坐下來時,秦沁不動聲色瞥過偌大空曠的正堂,卻是連個人影也沒有,而武國公夫婦兩人右側,都放著一杯已經不怎麼冒熱氣的茶,瞧著樣子,還是次等的雲茶。
秦沁眉心緊蹙,立刻就想到定是承恩公私下交代了下人,當下一股火氣與無力就湧上了腦間。她纖指微動,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腦仁,只覺得已經看到了承恩公府大廈將傾的模樣,承恩公心胸狹隘又無腦不說,為人處事還一樣也不會。
雖然此刻穩穩端坐的那三人心思都不在這上面,但秦沁卻不能失了這應盡的地主之誼。
她揮手招來隱於暗處像是木頭人般的秦淮,吩咐她讓那些得了命令的丫鬟重新上茶,若有不從者,直接稟告老夫人發賣了便是。仟韆仦哾
秦淮飛快地退了出去,武國公夫人及武氏都還未察覺到什麼,武國公卻眼睛一亮:「這丫頭好身手,比之我武國公精心培育的暗衛也絲毫不差。」
秦沁倒是坦誠得很:「秦淮是我貼身侍衛,外祖父就別打她主意了,武國公里人才濟濟,定是不缺人的。」
被外孫女一下子看穿心底的想法,武國公倒也不惱,蒲扇大手撓了撓頭,樂呵呵地說:「沁兒生得越發聰慧了。」
武氏在一旁聽不下去了,嗔怒地望著自己父親,頗有些撒嬌的意味:「您那點心思,誰還不知道呀?這丫頭是太子殿下送給沁兒的,您啊,就別打主意了。」
武國公夫人也湊上來,只瞧著秦沁溫和地笑,卻是越瞧越滿意,她雖年老,卻氣質如蘭,溫和大氣,迎著她的眼神,便像是掉進一湖春水裡。
武國公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如珠如寶的女兒不用再受那勞什子苦,可以回到自己與夫人身邊,外孫女又聰穎可人,人生沒有比這再圓滿的了。
可承恩公那廝,久久不出來,莫非是反悔了?武國公心裡頓時生出警惕,也等出了真火,當下便一掌拍上了身側的扶手,一時間木屑四濺,隨之而來的是武國公那宏大響亮的聲音:「秦值,速速出來交了和離書!」
秦沁的如水杏瞳里閃出笑意,雖則她身為承恩公府里的正經主子,也並不阻止外祖的行為。無外乎是承恩公不見棺材不落淚,若不給他當眾沒臉,他便會打蛇隨棍上,要他乖乖交出一紙和離書,會很難。
有府里的丫鬟有序地步入正堂,手裡端著一杯杯香茶,熱氣滾滾香氣四溢,並迅速撤掉了之前的冷茶。
「承恩公府里的東西,老子可不喝,等會子被秦值那貨毒了都不曉得。」武國公盯著杯里翻滾沉浮的茶葉,小聲嘀咕,可這聲音可不小,至少人人都聽到了。
武國公夫人無奈地看了看丈夫,溫溫柔柔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沒過了多久,承恩公便一臉鐵青地走了出來,顯然之前的話語隻字不差都被他聽了去,手背上青筋直冒又沒法子,只是僵硬的臉上再也擠不出笑容。
「和離書已寫好,慢走不送。」他此刻冷眼看著堂下之人,只覺得都在看他笑話,當下就甩了一紙書出來,冷哼一聲,大步離開了。
「哈哈,我兒終是脫離了苦海。」看著案上半紙黑字的和離書,武國公朗聲大笑,饒是一旁莊重自持的武國公夫人也漾開了笑意。唯有大步離去的承恩公,步下一頓,神情猙獰。
「芸兒東西可拾好了?」武國公夫人握住武氏的手問。
「沒什的好撿拾的,那些個物什,棄了再置便是。可快離開了這地方,老子怕折壽。」武國公生性不羈,當下就放了話。
「卻也是這個理。」
「別的也沒什麼,只女兒的嫁妝,是要抬回去的。」武氏眸若星辰,這麼大的人了,此刻竟有些嬌憨。
「他們還肯歸還嫁妝?」這下武國公夫人倒是有些驚奇,武氏出嫁時那嫁妝算是京城裡頂尖了的,她都料定會被承恩公府扣住,沒成想倒還能帶回去。
「老夫人發了話,本不必帶回去,反正這些以後都是要歸沁兒的,只怕是被府里那庶女白白得了一半,女兒這心裡,就不舒坦。」
武氏這番話下來,武國公夫婦齊齊皺了眉,他們來時便有武氏的人與他們說明了情況,此番事件,皆是因那庶女而起,雖然武氏與承恩公和離是一件好事,但也對那庶女厭惡得不行。
「是要帶回去。」
「虧得沁兒沒被教得那樣上不得檯面。」
武國公夫婦同時出聲,表達的意思卻全然不同。武國公夫人疼愛地摸摸秦沁的頭,越看越滿意。
「那便走吧,這承恩公府也沒甚的好待的。」於是乎,武國公夫婦以及武氏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承恩公府。
幾頂軟轎在府門前一直候著,轎身皆刻著一隻威猛異常的蒼狼,那正是武國公府的標誌。
武國公夫人已經進了軟轎,武氏牽著秦沁的手也欲踩著矮凳登上去,武國公眼神一亮,忙不迭問:「沁兒也跟著去外祖家嗎?」
秦沁望著外祖父母明顯期待的眼神,抿嘴笑了笑,輕輕掙開武氏的手道:「沁兒就先不過去了,待過幾日得了空,定去武國公府看望母親以及外祖們。」
武氏明顯有些不舍,正午的太陽毒辣異常,武氏額間很快沁出了粒粒汗珠,在武國公夫人的催促下,方才一狠心登上了軟轎,卻還掀開了帘子望著秦沁。
武國公哈哈大笑,豪爽異常:「那外祖便等著了,這便走了,沁兒莫送!」
「駕!」說完翻身上馬,一夾馬肚,絕塵而去,幾頂象徵武國公府的軟轎也徐徐離去。
秦沁站在原地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們也走吧。」良久,秦沁終於邁了腳步,實在是有些不願意麵對一盤亂沙群魔亂舞的承恩公府。
「小姐,我們去哪啊?」夏霜是個沒心思的,此刻秦沁一發話,便顛顛兒地跟上了。
而夏雨則愁眉不展,目帶擔憂,秦沁邊走邊問:「夏雨為何不開心?」
「小姐,夫人這麼一走,府里您能依靠的就只有老夫人,可老夫人年紀也大了,國公爺又……」
這後面半截話夏雨卻說不下去了,秦沁心知肚明,朝夏雨安撫一笑:「莫慌,你家小姐我長這麼大可怕過什麼東西?」
夏雨抿緊了唇,不置可否。
「走罷,不是有人惦記著我的酒很久了?」秦沁側偏著頭,在陽光中美得如畫中走出來的無雙人物一般,直教人溺進去才好。
夏霜夏雨不由得看痴了,只顧著乖乖點頭。
「拿我的鞭子來。」秦沁在前面悠哉悠哉地走著,絲毫不急,正午的陽光熾熱,但卻像是厚待美人一般,明艷的一層光鍍在秦沁身上,連她臉上一次細小的茸毛都看得清楚。
秦淮從身後閃出來,將那根火紅的鞭子遞給秦沁。
「小姐,拿鞭子去做什麼?」
「還能作甚?當然是去嚇唬嚇唬那老頭,太子給的酒,總不能全讓他坑了呀。」秦沁甩了甩手上的鞭子,落在地面時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秦沁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快些走,我們下午還得出門。」秦沁嘴角微揚,催促聲軟綿綿的也沒什麼力道,像是想起了什麼事,看起來心情格外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