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一隻白眼狼

蘇北搖在村小學上課的事情傳了出去，就有人故意跑到她面前問：「北搖，你好歹也是個高中生啊，怎麼能在村小學做個老師呢？你這不是太吃虧了嗎？」

蘇北搖打眼一看，這不是石頭奶奶的兒媳婦嗎？

這是婆婆吃了虧，兒媳婦幫著出頭了？

嘖嘖，可惜找錯人啦。

蘇北搖看了看周圍看笑話的人們，一臉痛心疾首：「石頭娘你這思想覺悟實在是太低了！」

石頭娘一臉懵逼。

蘇北搖嚴肅的說道：「領導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田地，在那裡是可以大有作為的。領導又說，上山下鄉，改天換地，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正是響應領導的號召，我們無數知識青年來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紮根在農村建設新農村。我雖然是貧農出身，思想覺悟本來就高，可正因為我思想覺悟本來就高，學好知識文化之後，就更應該留在家鄉，為建設家鄉出一份力，怎麼能因為學了點知識文化，就挑三揀四，拈輕怕重，非得往城裡鑽？你這是錯誤的思想你知道嗎？」

蘇北搖一番大道理把石頭娘給說得臉色發白，不得不狼狽而逃。

其他人能說什麼呢？

就算明知道蘇北搖這都是借口，也沒人敢當面再說一句假，就怕下一刻，你思想覺悟低的帽子就要扣上來了。

惹不起惹不起！

不過換個角度來說，蘇北搖可也是貨真價實的高中生，她做老師教導學生，豈不是比那些小學畢業的要強得多了？

於是那些家裡有小孩在村小學讀書的，一下子就多了幾分想法，見到蘇北搖的時候，態度也好了許多，時不時還塞把菜給她，托她多照顧照顧自家孩子。

蘇北搖在學校的工作順順利利，回到家裡之後，對蘇軍三兄妹的功課也抓得緊。

當然，蘇北搖肯定是不會像現代那些父母一樣，追著捧著哄著他們讀書的，她就一句話；放學回家之後必須得完成學校或者她布置的作業，誰要是沒完成，誰就沒有飯吃！

蘇軍一開始的時候，還仗著得寵不幹呢。

可他也不想想，他這個大孫子得寵，還能比她這個小女兒還得寵？

當天晚上她直接跟蘇母說不準給他飯吃，蘇母雖然心疼不已，趙月也敢怒不敢言，最後蘇軍就硬生生被餓了一夜，哭了半宿，從此以後，別說蘇軍了，就是蘇花蘇草，都不敢對課業有半分馬虎，等到考試的時候，他們三兄妹名列前茅，可把一大家子給高興壞了。

別看蘇北搖讀了高中也沒能去縣城工作，可她進學校做老師也是不差的，等到成為正式老師之後，一個月能有二十斤糧食，八塊錢工資呢。

蘇北搖住在家裡，吃在家裡，八塊錢就算是一筆大款了，一年加起來也有一百多呢，而一大家子天天下地苦幹賺工分，分了糧食之後，一年到頭分到手的錢也不過是百幾十塊。

所以趙月和李娟私心裡都是希望三個孩子能讀出來，哪怕不能讀高中，讀個初中也好啊，到時候想辦法做老師也好，做什麼都好，不要再跟著下地也能賺到工資，那就最好不過的了。

蘇家人雖然遺憾蘇北搖不能嫁到城裡去，以後不能給家裡更大的助力，但對於她能做老師，也算是比較滿足的了，可蘇北搖卻一點兒都不滿足。

在村裡做老師是挺好的，清閑又受人尊重，住在家裡還不用自己收拾屋子做家務，每天回到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物質貧瘠，但日子逍遙自在啊，很符合她的理想。

但工資還是太低了一些，而且，對於她放棄高家的婚事，村裡大多數人其實都還是持笑話的態度，沒有一個相信她是真心不想嫁高家，而是覺得她被高家人踹了，這叫她沒有面子，也叫高家人沒有面子，所以她還得再露點真本事，叫這些長舌婦知道，是高安配不上她才行。

思來想去，蘇北搖覺得寫文章發表是最好的途徑。

一來體面，二來輕鬆，三來還能在領導面前多刷刷存在感，指不定她還能提前到鎮上學校呢。

不過，到鎮上學校還是免了吧。

她覺得在村裡也挺好的，每天早上吃完早餐，優哉游哉的散步去上班，下班走幾步就回到家裡，多舒服啊。

何必非得要去鎮上，還得天天騎車奔波，就算是在鎮上租了房子住下來，可什麼都得自己干，多辛苦？

不過這年代寫文章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寫的，一個不好可是會惹禍上身的，所以蘇北搖決定先找一些報紙來看看，上面刊登的都是些什麼內容，又有那些忌諱。

原身並沒有買報紙看報紙的習慣，最後蘇北搖是找校長要的，她仔仔細細研究了幾天，心有所得，正想著要寫兩篇試試手，又想到再過幾天就是秋收了，到時候就以秋收中的典型人物典型事來寫，更加應景也更加不容易出錯，如此蘇北搖便打算等秋收過後再寫，平時里隨便寫點練練筆。

秋收前，蘇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呂月香是蘇北搖高中時交好的同學，她家裡是縣城的，她爸也是糖廠的工人，她媽則是掃大街的臨時工，家裡主要是靠她爸的工資養活一大家子人，她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大哥畢業之後，家裡幫忙找了個工作，結婚也有孩子了，二哥畢業的時候，家裡卻沒有辦法給他找到工作，所以他最後不得不下鄉了，被分去了滇省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如今呂月香也高中畢業了，家裡也同樣沒有辦法給她找到工作，不過她到底是女孩子，家裡還是比較疼她的，找關係託人情，最終把她安排到隔壁縣城下鄉了，坐車半天時間就能到家，無論是回家還是家裡去探望都容易。

這個時候，呂月香應該是在下鄉的地方吧？怎麼跑到她這裡來了？

蘇北搖心裡不免驚訝，不過面上也不露，只高興的把她迎到家裡，最後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呂月香這才跟她說明來意。

「是高安寫信給我，讓我來一趟的。」呂月香看著蘇北搖：「你們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得知之後，簡直不敢相信，搖搖，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為什麼要拒絕這門婚事？你知不知道高安現在有多難過？他自從上次來看你，回去之後就病倒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好呢！你跟我去看看他吧！」

呂月香上前拉蘇北搖，蘇北搖怔愣了一下，卻抽出了手。

「搖搖！」呂月香叫道。

蘇北搖嘆息的搖搖頭：「月香，我跟高安之間，就算是有緣無分吧！」

「搖搖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高安那麼愛你，為了你一直在跟家裡抗爭，你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棄呢？你這樣，多傷他的心？」呂月香一臉不贊同。

蘇北搖苦笑：「那要不然呢？就傷我家裡人的心嗎？」

「什麼意思？你家裡不同意？」呂月香一愣：「高安這麼好，高家條件也不差，你家裡人憑什麼不同意呀？」

呂月香露出幾分氣惱。

要不是她沒蘇北搖長得好，高安不喜歡他，她早就自己上了。

高家是多好的人家呀，一家子都是工人，高爸爸還是糖廠的領導，聽說高爺爺還在首都做領導，說不定哪天高安也能去首都生活呢，哪怕不能，肯定也有機會去首都看看。

首都啊，那可是首都！

呂月香恨鐵不成鋼：「這可是你的婚事，關係到你的終身，他們怎麼能這麼自私？不行，我去跟他們說，不能這麼害你！」

蘇北搖忙拉住她：「我家裡人沒有反對。」

「那你還說——」

「是我家裡人沒有能耐，把我嫁到這麼好的人家！」蘇北搖苦笑說。

「什麼意思？」呂月香糊塗了。

蘇北搖才不會替高母隱瞞，當下就把高母提的條件說了，呂月香嚇了一大跳：「不會吧？誰家會替這樣的條件？」

更不要說高家這樣的人家了。

這樣的條件傳出去，高家是要成為笑話的。

「會不會是誤會？」呂月香說。

「不是誤會！」蘇北搖攤手，「你看，你都這麼說，你覺得這門婚事還能繼續嗎？」

「可是，高安這麼愛你，只要他跟他爸媽苦求，他爸媽肯定會看在他的份上，降低條件的，你應該相信高安。」呂月香還是覺得蘇北搖不應該放棄。

蘇北搖卻道：「或許吧，但是月香，我這還沒有嫁進去呢，高媽媽就這麼鄙夷我，你覺得我真嫁進去之後，能有好日子夠嗎？算了吧，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我也是被父母千嬌萬寵長大的，要是我爸媽知道我在別人家被人這麼欺負，他們得多傷心啊？更何況，我又不賤，我幹嘛要去受這個氣呢？我找個門當戶對，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子過日子我不香嗎？」

呂月香心裡卻道，那能一樣嗎？

跟你蘇家門當戶對，也就是農民了，難不成你能願意嫁給泥腿子？

不過，呂月香看了看蘇北搖，心裡又覺得，要是蘇北搖真嫁個泥腿子也挺好的。

她本來就是農村出身的嘛，嫁個農村人，做個農婦也是理所應當。

想到蘇北搖仗著長得好，學習好，一副誓要嫁給城裡人當城裡人的架勢，她倒是期待起她做農婦的樣子了。

呂月香嘆息一聲：「你說的也是。」

蘇北搖將她身上收在眼裡，心裡輕嗤一聲，果然如她所料，是個塑料花姐妹。

蘇北搖想了想，乾脆再送她一份大禮：「高安現在應該很痛苦吧？我是不能再去見他了，既然要斷，那就斷個徹徹底底的，你，有空多安慰安慰她吧。」

說不定最後還能趁虛而入，成就一樁美滿姻緣呢。

就不知道，最後兒媳婦換成一個比她還不如的，高母的臉上還能笑得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