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利利小鎮（三）
「哥哥，你為什麼不打招呼就離開家？」莉莉艾撲進格拉吉歐懷裡，淚眼汪汪地追問。
在見到莉莉艾后，格拉吉歐陰鬱的神情明亮了許多。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寡言少語：「為了變強。」
「但至少也要打個招呼。哥哥，我好擔心你。」莉莉艾聲音帶著哭腔，「母親也很難過。」
「那樣一來她還會同意我帶走屬性·空嗎？」格拉吉歐冷冷反問，「我要成為能單挑究極異獸的強大訓練家。父親失蹤和母親失常的罪魁禍首一定是究極異獸。很多年前，我在母親的卧室看見了它……白色純潔外表掩飾下的邪惡化身。」
他瞳孔收縮，眼睛里燃燒著靈魂深處熾熱的火焰。他扼住顫抖的右腕，表情猙獰：「只要我足夠強……強大到能征服一切，我就能弒神，就能拯救永遠彷徨於黃昏和暗夜的旅人，將這走向滅亡的世界，永恆封印！」
「這太冒險了。只要你健康、快樂，父親知道了就一定會欣慰。」莉莉艾強調，想要制止哥哥不切實際的願望。
「母親還好嗎？」格拉吉歐換了個話題。
「也許不太好，具體我不清楚。」莉莉艾心虛，「我……我也離家出走了。」
格拉吉歐沒再說話，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莉莉艾的離家，沒流露出任何驚訝的情緒。兄妹兩人間陷入尷尬的沉默，小溪覺得自己應該插話活躍氣氛。芭內特比她快了一步。
「莉莉艾現在住在我和庫庫伊家，是庫庫伊的新助理，在寶可夢研究方面幫了很多忙，我們很喜歡她。」她對格拉吉歐承諾，「我和庫庫伊會照顧她、保護她。」
格拉吉歐一語不發，點了點頭。他摸摸屬性·空的腦袋，帶後者離開舞台，回到選手帳篷休息。格拉吉歐在遊戲里就是一位陰鬱、沉默寡言的少年，現實中的他也擁有這樣的特質。小溪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他剛才說的「白色純潔外表掩飾下的邪惡化身」。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也看見了那個生物。小溪的目光追隨著屬性·空，眼神不自覺地變得犀利。她的變化落在了大吾眼睛里，大吾沉吟不語。
「去帳篷休息嗎？」小溪扭頭朝大吾嫣然一笑，笑容明媚得就連頭頂的太陽都黯然失色。說著她牽過大吾的手，叫上寶可夢們，跟上格拉吉歐和屬性·空，準備朝帳篷區走去。
就在這時，從馬哈羅山路的方向傳來一聲高亢的鳴叫。聞此哈拉立刻抬頭，登上裁判席旁的□□朝山頂遠眺。馬哈羅山路是一條羊腸小道，兩面被峭壁包圍，路上怪石嶙峋，時不時會見到遠古時期坍圮的雕像。在山路的盡頭有一條搖搖欲墜的弔橋，過了橋便是卡璞·鳴鳴居住的戰爭遺迹。
「大吾先生，我想您方才精彩的對戰引起了卡璞·鳴鳴的興趣。」哈拉憨笑著說，「卡璞·鳴鳴是好奇心旺盛的守護神，會和人類、寶可夢一起遊玩，並決一勝負。這麼看來，卡璞們的怒火應該平息了，沒想到祭奠的效果這麼快就達到了。多虧了您，大吾先生。」
廣場上人群騷動，大家踮腳想要一睹島嶼守護神的模樣。哈拉笑呵呵地讓大家保持秩序，嘎啦嘎啦們上台為觀眾表演火舞。人們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心地吃著燒烤呆呆獸尾巴和穿著熊牌甜甜圈，為精彩的表演叫好。
「我們去拜訪一下卡璞·鳴鳴吧。」大吾躊躇滿志地望向雲霧繚繞的山頂，勾起唇角，對身畔的小溪說。
然而小溪不見了。她剛才還在這兒。趁著大家的注意力被卡璞·鳴鳴轉移，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就連對風吹草動十分敏銳的大吾都沒覺察到她的消失。
大吾愣住。小溪的身手不好，初遇那段時間她還時常腳底打滑。更何況她很依賴自己，絕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溜掉。他腦海中閃過小溪這兩天來的異常。她說她的心裡住著一隻惡魔，她急迫地向他求救。
那隻惡魔是誰？大吾低頭沉思，隱隱有了推測。再抬頭時，他神色果決，籠罩在藍色眼睛之上的疑雲消散。無論他面對的誰，無論對方多麼強大與邪惡，為了小溪和這個世界，他會戰鬥到底。
他對小溪的去向大致有了猜測。大吾收回寶可夢，登上巨金怪，撞破山間的霧氣，朝山頂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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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見卡璞·鳴鳴的叫聲后，小溪心中警鈴大作。她感覺到被冒犯。哈拉說卡璞·鳴鳴的叫聲表達的是喜悅；但小溪知道，那叫聲其實是對入侵者的警告。
難道今天又有究極異獸現身了嗎？是哪一隻究極異獸呢？它出現在了戰爭遺迹附近，被卡璞·鳴鳴抓了個正著嗎？小溪想要弄清楚這些問題，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不道而別，身處崎嶇的馬哈羅山路了。
昨夜下過一場暴雨，山路滑且泥濘。山路兩旁是懸崖，遮天蔽日的熱帶樹木把陽光完全阻斷。樹木間偶爾夾雜著幾具怪異的石像。這樣的景象若是放在過去，小溪會非常害怕；但現在的她內心平靜。她只想走完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山路，去會會那隻卡璞·鳴鳴。它的啼叫聲中飽含高傲和輕蔑。它哪裡來的高傲的資本？卡璞們不過是引邀月亮之獸和吞食太陽之獸的手下敗將。而就算是那兩位，也只擁有有限的光明罷了。
小溪擦擦汗，加快步伐。她覺得她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心境澄明的時刻了，她懂得了許多過去不懂的知識，足以使她將敬畏和謙卑拋在腦後。但她依稀覺得此刻做決定的自己不是過去的那個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她看似澄澈的心境下其實籠罩著迷霧。山間的風吹得她頭疼，小溪聽著自己的皮鞋與階梯相撞的聲音，敲擊聲匯成了陌生的旋律，旋律有股彷徨的意味。
透過樹蔭，她突然看見天空破開一道口子。一隻紅色的寶可夢從口子里鑽了出來。它個子比超級波士可多拉還要高，比鋼鐵還硬的肌肉上靜脈突起，肌肉下是紅色的液體。它長著一雙黃色翅膀，臉部的位置有一根長長的嘴巴，這讓它看起來像一隻大蚊子。小溪依稀記得，這條針狀的嘴巴堅硬如鑽石，能貫穿鋼鐵。
這隻奇怪的寶可夢朝小溪俯衝而下，在她面前停下。它和她對視幾秒，而後鼓起肌肉，炫耀似的轉了個圈。它沒有襲擊小溪，而是跟在她的身後。
她帶著這隻寶可夢趕路，很快來到了弔橋。弔橋上木板潮濕，弔橋下是百米深的峽谷。小溪脫下鞋提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走過弔橋。弔橋前就是卡璞·鳴鳴的戰爭遺迹了。她想了想，命令身後那隻紅色的寶可夢：
「切斷它。」
她不希望任何人打擾她。
寶可夢用口器割斷弔橋的繩索。隨著一聲轟響，橋體分崩離析，肢解在對岸的山崖上。
「你在樹后躲一躲，不要走動，我去祭壇找卡璞·鳴鳴。我是阿羅拉人，它不會戒備。」小溪對紅色寶可夢說，後者依言躲在了一棵棕櫚樹樹榦后。樹榦有些細，它的肌肉和翅膀露在了外面。小溪從地上撿起兩片棕櫚樹寬大的葉子，塞到它手中，讓它將葉子攥在拳頭裡，遮擋身體。
寶可夢言聽計從。綠色的葉子襯著它紅色的身體，給人在視覺上留下一種糾纏不休的衝突感，配合它鼓起的肌肉，美得別有一番韻味。小溪踮腳摸摸它的頭頂以示嘉獎，這隻寶可夢像被戳中了奇怪的開關，更加賣力地展示肌肉。
「別亂動，別被守護神發現了。」小溪提醒道。雖然它覺得卡璞·鳴鳴能感受出這隻寶可夢身上來自異界的氣息，所謂的躲藏或許只是掩耳盜鈴。
「如果你真想亮肌肉，待會兒去亮給卡璞·鳴鳴看吧。」
一條小徑連接弔橋和戰爭祭壇，小溪朝祭壇走去。她在內心深處感覺到一絲緊張，如同條件反射一般。但是眼下並沒什麼可緊張的，她動用理智使自己平靜。祭壇里不過是卡璞·鳴鳴，過度的謹小慎微是懦弱的表現，她必須摒棄。
她在腦海中謀算著見到卡璞·鳴鳴后要說的話。在她思考時祭壇深處又響起了一聲啼叫。
得先想辦法讓它冷靜下來，取得它的信任。然後趁它不備發動攻擊。
必須要除掉四位島神，因為它們是異獸入侵時世界的最後屏障。
她來到祭壇前。祭壇的門口和卡璞·蝶蝶的相似，但由於這裡是山頂，山洞內光線充足，小溪在門口便看見了那隻叫作卡璞·鳴鳴的島嶼守護神。
它擁有黑色的身體，高聳的橙色的頭髮和羽毛似的腿；它的外殼上有金黃色的圖騰。它漂浮在祭壇正前方，目光緊緊鎖定在小溪身上。它雙臂拽著殼子，姿態無比戒備，就好像隨時準備好縮回殼中似的。
「阿羅拉！」小溪露出和煦的笑容，走進祭壇，姿態落落大方，「我是小溪，是阿卡拉島的居民。從小我便崇拜、敬仰守護神，很高興能見到美樂美樂島的卡璞·鳴鳴。」
她覺得說這話的自己非常陌生。雖然聲音依舊是自己的，但是她講話的姿態、措辭、態度，都讓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了。當她走到卡璞·鳴鳴跟前，看見它頭髮警惕地豎起，胳膊崩成一條直線，這種種的一切都給她霧裡看花之感。她深陷一片霧靄中，她的直覺告訴她事態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可她的思維卻訴諸邏輯，用另一種語言說服她。在縝密的推理之下，直覺顯得那麼不可靠——它分崩離析，兵敗如山倒。
她的腳底突然泛起了電光，小溪立刻抬頭看卡璞·鳴鳴，只見後者眼神兇悍，飛到了祭壇正中央的空地上，霎那間石質地基上如同有電蛇遊走。小溪跳到一旁的石頭上，避免被電暈。卡璞·鳴鳴持續嘶鳴，它抖動身體兩側的殼子，一束金黃色的閃電破開空氣朝她飛速移動而來。
是十萬伏特！小溪心下一驚，沒料到卡璞·鳴鳴會突然進攻，慌亂的同時內心燃起怒火。
「爆肌！」
只聽一聲吼叫，一陣紅色的風捲入洞穴，小溪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托起，躲開了卡璞·鳴鳴的攻擊。幫助她的正是她剛才遇見的那隻寶可夢。它把小溪放在祭壇入口，用炫耀的姿態鼓起全身肌肉，挺身迎戰卡璞·鳴鳴。
「冰凍拳！」小溪見卡璞·鳴鳴撲了上來，趕緊下令。她驚訝於自己竟知道這隻寶可夢的技能配置，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沒什麼好驚訝的，她理應對究極異獸無所不知。
紅色寶可夢握緊拳頭，手臂肌肉膨脹到之前的兩倍大，肌肉下的液體清晰可見，靜脈根根分明。它震動翅膀，伸出拳頭，旋轉著從天空俯衝而下。在衝刺過程中，它的拳頭上結了一層冰礫，寒氣凌冽。卡璞·鳴鳴用閃電般的速度躲開，抖動羽冠，使出魔法閃耀，瞬間強光充斥了洞穴。
「毒擊！」
小溪在對戰方面實屬外行，最拿手的便是屬性克制。見紅色寶可夢被妖精系招式掀倒在牆壁上，她立刻下令用克制妖精系的毒系招式迎擊。
卡璞·鳴鳴合上外殼，把腦袋縮回殼內。紅色寶可夢想將帶毒的手臂刺入卡璞·鳴鳴的殼子內，可是保護殼關得太嚴，它的手臂雖然有力，但是敏捷度不夠，一時找不到突破口。
如果大吾在這兒，他會做什麼突破目前的局面呢？小溪凝神深思，思考破局的方法。奇怪的是，當她一想到大吾，她的理智便弱了一分。當這個名字在她心中被喚起，那條控制著她的觸手便會向後瑟縮。在某個瞬間，小溪猛然感到眼前的場景十分荒謬。這個與守護神戰鬥著的自己，絕對不是真正的自己。
她來不及細想，那邊卡璞·鳴鳴見紅色寶可夢無法破局，找了個空蕩衝出祭壇。小溪和那隻寶可夢連忙追了出去。
卡璞·鳴鳴停在天空中，自上而下俯視她。它的瞳孔縮得只剩一條縫，眼內怒火滔天。小溪盡量平靜地和它對視。她也很憤怒，憤怒於卡璞·鳴鳴的反抗。但是在憤怒之餘，她看向卡璞·鳴鳴的眼神還夾雜了諸如難過、憂傷等複雜的情緒。她在想起大吾的那一剎那觸及到了真實的自我。她那被壓抑在心底的靈魂，雖然無法突破這層未知的枷鎖，但卻將以往純真和善良的本性保留在潛意識中。當這份美好被玷污時，她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憂傷的感情。她靜靜地盯著卡璞·鳴鳴，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用這種方式向這位守護神求救。
然而卡璞·鳴鳴是性情兇悍的守護神，喜好戰鬥而不擅長體察人心。它見小溪還擋在那隻寶可夢面前，啼叫得更加響亮。它合上外殼，如隕石般朝小溪和紅色寶可夢俯衝而來。
「岩石封鎖。」卡璞·鳴鳴速度太快，如脫鞘的箭矢，小溪認為必須用岩石系技能降低它的速度。
紅色寶可夢從地上搬起一塊巨石，掰成幾截后朝卡璞·鳴鳴砸去。卡璞·鳴鳴輕鬆躲過，自低空滑翔著向紅色寶可夢發起突擊，後者被撞翻，但卻趁著卡璞·鳴鳴近身的那個瞬間將毒液刺入它體內。
「太好了！」小溪鬆了口氣，心想自己雖然不擅長對戰，不過這隻寶可夢看樣子經驗豐富，並非沒有贏的可能，接下來要乘勝追擊。
「冰凍拳！」小溪準備拼臉了。如果能凍住卡璞·鳴鳴，她的勝算將大大增加。
紅色寶可夢騰空而起，揮舞拳頭朝卡璞·鳴鳴的頭部襲去。
「小溪，都結束了。跟我回家。」
就在這時，從身後的天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是大吾的聲音。這句話有奇特的力量，如同利刃般刺入她的大腦，將幻覺刺穿，把想象和現實分割開來。小溪渾身戰慄，從大夢中醒來。她扭頭望天，只見巨金怪載著大吾朝她所在的山頭飛來。大吾神色肅穆地看著打鬥的卡璞·鳴鳴和那隻紅色寶可夢。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小溪身上時，他表情溫和了許多，朝她展露微笑。
他右臂前伸，從他身後一左一右飛出一隻盔甲鳥和一隻化石翼龍。兩隻飛行系寶可夢的羽翼掠過山間的岩石，山搖地動，石塊轟隆隆地砸向那隻紅色寶可夢。
小溪閃向一旁，用手臂護住頭。她隱隱有一絲不甘，想要奪回主動權。大吾距離她越來越近，他朝那隻紅色寶可夢擲出究極球，接著拋出一顆粉色的精靈球，六尾蹦出來落在巨金怪背上。在它出現的一刻，雲層中滲出細小的冰晶。
「催眠術。」大吾說道。
一束紫色的光射向小溪，她的思維在光的誘導下變得遲緩，眼皮愈發沉重。下一秒，她倒向地面，被向她急駛而來的大吾牢牢接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