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茲伏奇·大吾

第二天早上十點，小溪與蒂姆在得文製造股份有限公司大樓前會合。皮卡丘同昨天一樣，再度像炮彈一樣竄了過來。小溪俯身揪了揪它的圓臉，成功地讓後者更興奮了。

「皮卡丘也許在誇你今天很漂亮。」蒂姆將皮卡丘提到一旁。遊戲里，蒂姆能聽懂皮卡丘的話，這位他地偵探工作提供了諸多便利。

攻略上說，大吾先生最喜歡深藍色。於是小溪今天特意穿了一條深藍色連衣裙，如果能見到男神本人，說不定能吸引他的注意。說到穿著，小溪記得羅拉身材十分高大，比大衛還高出半個頭，可是羅拉柜子里的衣服卻剛好合她身，就像是特別為她買的。而且，當她在今天早晨打開衣櫃時，那股熟悉感又飄然而至，就好像她曾經在那間卧室里重複這樣的動作很多次了。

筆記本最後那句話讓小溪失眠了。「他不是你」，她在心中默念，他是誰，你又是誰呢？大吾不是大衛嗎？羅拉果然還是更喜歡大衛的吧。她覺得這句話可能還有別的深意，然而她咀嚼不出。到最後，她還是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坐在房子二樓的寫字檯旁，手邊攤著一本紅色記事本，而她正在調色。她不斷往調色盤中加入白色顏料，腦海里一個聲音告訴她，要調出淡藍色，頭髮的顏色。小溪覺得夢中的自己很熟悉，但同時又很陌生；她覺得自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靈魂不屬於她。

「謝謝你，皮卡丘。」小溪從思緒中抽離，朝皮卡丘笑道，和蒂姆一同朝大樓走去。

「對了，」蒂姆突然轉過頭問，「你的寶可夢擅長對戰嗎？」

這是個好問題，差點讓小溪當場石化。她昨晚沉浸於男神的顏值，以致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準備對戰。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寶可夢們都會些什麼技能。卡牌遊戲中，攻擊對方需要充能，但現實對戰似乎並不需要。小溪回憶昨晚的重播，大吾先生直接喊出了招式的名字，沒有給巨金怪額外的能量，所以這一點和視頻遊戲一致。另外招式也和卡牌不完全一樣。卡牌遊戲里除布魯皇外，她使用的其餘三隻寶可夢都只攜帶一個技能，而現實中，寶可夢能一次學會四個招式。她記得瑪夏多承認自己會暗影拳，智揮猩有可能像卡牌那樣會精神強念，不過更大可能只會號令，因為號令要求的等級不那麼高；至於，夢幻和布魯皇，小溪則全然沒有了概念，因為在卡牌上，這兩隻寶可夢攜帶的招式在遊戲里並不存在。

「我不太擅長對戰。我和大家搭檔時間不長，所以也不太清楚它們是否喜歡。」她誠實回答。

「我和皮卡丘也剛認識，它其實是我父親的寶可夢。」蒂姆理解地說，「另外這隻皮卡丘沒辦法使用招式。不過我覺得，身為偵探，總是遇到危險，擅長對戰很必要。」

小溪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某一天，她和蒂姆遇上了嫌犯，嫌犯要與他們對戰。她不能派出夢幻和瑪夏多，因為二者太稀有了，可能會帶來麻煩。她記得圖鑑上說布魯皇很膽小，所以能上場的只有智揮猩了；與此同時蒂姆派出了皮卡丘。皮卡丘由於不會任何技能，只能跟對手寶可夢大眼瞪小眼；緊接著智揮猩使出了號令，於是皮卡丘繼續和對手大眼瞪小眼。小溪扶額，這太尷尬了，嫌犯恐怕會以為他們是什麼搞笑藝人組合。

在大樓正門前，她撥通名片上的號碼，說明來意。對方似乎很不耐煩：「你們就是從那什麼，普通事務所來的吧。」他打斷小溪的自我介紹。

「是貝克偵探事務所。」小溪糾正。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貝克偵探事務所？嘖嘖嘖，現在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了？貝克呢？偵探呢？來，再說一遍你們是什麼事務所。」

不知道對方為何不滿至此，但本著顧客就是上帝，小溪小心翼翼重複道：「貝克偵探事務所。」

緊隨而來的又是一陣嘲諷。很快，正門開了，一位身著白大褂的青年男子一邊罵罵咧咧地打著電話，一邊向他們走來。他掛了電話，在小溪面前站定。小溪剛準備開口介紹，就再度被打斷。

「跟上。」他煩躁地招手，刷開電梯門，領著小溪和蒂姆上到頂層。

小溪：「！！！」她清楚記得，頂層是男神父親的辦公室，難道這真的是來自男神的委託？她想著，理了理裙擺，突然覺得在前面領路的白大褂是如此和藹可親。

白大褂在一扇實木門前停下，小溪聽見裡面有說話的聲音。他抬手敲門，說話聲停了。「請進。」裡面的人說，音量提高了些。

白大褂推門，房間的全貌徐徐展開。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以銀灰色為主色調，充滿現代感。房間東面擺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書桌旁有兩扇落地窗，從那裡能俯瞰整個卡茲那市。百葉窗是打開的，今天陽光很好，日光穿過玻璃照了進來，照在大理石地板上，使原本光潔的地面更加熠熠生輝；也照窗前的男人身上，把他襯托得如同天神下凡。淡藍色的頭髮，黑藍色的西裝，手腕那一圈裝飾著齒輪模樣的金屬環。聽見門開的聲音，他緩緩轉身，小溪終於得以親眼見到那張她在夢中苦苦追尋的臉——嘴角上彎，眼神明亮而自信。

她上前幾步，走到陽光下，來到男人身邊。這一刻太不真實了，她心想，就像一場幻夢，一出色彩過於濃厚的舞台劇。

「我是茲伏奇·大吾，謝謝你們今天趕來。」他的聲線低沉柔和。

「我是小溪，是事務所的偵探。」她緩緩說道，伸出右手，「久仰先生大名，能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

手上傳來觸電的感覺，她不禁戰慄。察覺到她的緊張，手上的力道變得更溫和了。很快，觸電感消失了，但手指的餘溫還在。這真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時刻了！小溪心想，還好我沒有，還好沒有……沒有什麼呢？恍若間，她覺得自己曾做過一項十分重要的決定，但她卻記不起來了；此時此刻，只有她酸澀的心臟在提醒她，那恐怕是一個極其憂傷的決定。

大吾請二位客人入座。趁著他轉身翻找文件的空當，小溪閉上眼睛，努力壓下萬般情絲。小腿被誰拍了拍，她睜開眼睛，瑪夏多的身影一閃而過。「加油，小溪。」夢幻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說。

「今天請二位來，是想請你們調查一個人。我們從索藍斯博士那裡獲悉，地球即將面臨隕石撞擊。」大吾將資料分給蒂姆和小溪，在辦公桌后坐下。

原來這個世界的劇情進行到了這一步啊，隕石危機。小溪在寶可夢的安慰下終於能夠正常思考，她低頭翻看資料。資料上附有一篇研究報告，上面有關於隕石速度，距離等的計算。報告後面是關於次元傳送裝置的內容。

「請問索藍斯博士是誰？」作為外鄉人，蒂姆適時舉手發問。

「對不起，我忘記了您是萊姆市人。」大吾道歉，「他是豐緣的隕石研究者。據他觀測，有一顆隕石正在靠近地球，落點據估算位於131號水路。」

蒂姆和皮卡丘齊齊驚呼。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個假期恐怕會度得有來無回。

「正是豐緣。」小溪說。

「沒錯，正是豐緣。」大吾點頭，「而我們目前的方案是，」他換了個坐姿，將手肘撐在轉椅扶手上，「利用次元傳送裝置，連接蟲洞，將隕石送離我們的世界。」

「我們的世界。」小溪強調，見大吾看過來，立刻低下頭，不去與他對視，「您剛才說，『我們的世界』。那別的世界呢？蟲洞那一頭，那裡的人怎麼辦？」

大吾詫異地挑眉，他本以為眼前的女人會因為這個消息而驚慌，像她同事那樣。然而她看起來卻出人意料得鎮定，甚至已經開始關注起蟲洞那一頭了，不過緊繃的唇角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我們正在對蟲洞進行估算，盡量尋找沒有生命的平行宇宙。」他放緩語氣，簡要回答。

「盡量？」

「盡量。」

身為穿越者，小溪對「平行宇宙」這類辭彙十分敏感。聽見大吾所說，她沉默了，腦海中閃過一幕無聲影像，影像中一顆隕石突然出現在得勝道館上空，人們毫無準備。斯蒂芬妮，大衛，陸先生，羅拉……整個國家，乃至整個星球在一瞬間湮滅。過程只持續幾秒，毫無痛苦。她回憶起斯蒂芬妮，這位輪椅上的姑娘其實很敏感，她並不像表面上呈現出來的那樣樂觀。她雙腿肌肉萎縮，巨大的精神壓力常讓她夜不成眠。所以，如果能沒有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小溪深吸一口氣，不，她不能這麼想，斯蒂芬妮一直在努力活下去。

「您需要我們做什麼呢？」她抬頭，裝作對牆上的掛畫感興趣的樣子，詢問大吾。她還是不敢與他對視，只要眼神交匯，她那點心思便無所遁形。

大吾起身，從桌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畫像和一張字條。「我想請你們找到這位訓練家，並調查她。」他把畫和紙條遞給小溪，後者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畫上是希嘉娜。紙條與其說是「忠告」，不如說是赤/裸裸的挑釁，要求得文放棄使用傳送裝置。

「這場危機如果不能順利化解，豐緣將被毀於一旦。」大吾用嘆息的口吻說，並遞過兩個小小的金屬盒子，「小溪小姐和古德曼先生，一旦有任何情報，請立刻用這個通訊器與我聯絡。謝謝你們。」

走出得文集團，小溪和蒂姆找了個花壇，一同坐在上面發獃。前者想保全所有世界，後者則單純因為信息量太太而震驚。「對不起，本來還說要幫忙的。」蒂姆有些不好意思。

小溪擺手稱沒關係，如果蒂姆不在場，她恐怕也沒辦法在和男神獨處一室時，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樣。而且，她也是沾了穿越的光，因此對隕石危機並不意外。遊戲中，傳送裝置最後還是被破壞了，不過，在mega裂空座的幫助下，危機依然被化解。小溪打算沿著這個思路解題，希望運氣能像開卡時一樣，站在她這邊。

她摸出起銀色通訊器，把它對準陽光，反覆翻弄起來。通訊器在太陽底下光彩奪目，像一顆明媚的寶石。布魯皇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把頭枕在她腿上。小溪揉揉布魯皇的耳朵，心情好了許多。無論如何，她獲得了男神的聯繫方式！如果她在夜半三更彙報工作，說不定還能聽見男神低沉慵懶的起床音。哇！這哪裡是工作，簡直是福利啊！她心想，覺得自己今晚應該加加班。

晚些時候，小溪驅車趕回偵探所彙報工作。在紫堇山下了電梯，沒走兩步，就聽見事務所門後傳出一位中年男子的中氣十足的講話聲，他語調有些焦急：「我有一個重要的委託。」

「不接。」明彥不緊不慢地拒絕。

中年男子沉默了，可能沒料到這樣的答覆，門內連著十秒鐘都沒人講話。「這裡不是貝克偵探事務所嗎？」他用比剛才更激動的語氣反問。

「不是，就是家普通事務所。」

門開了，一個身著黑色襯衫，大腹便便的身影氣勢洶洶地倒退走出，他已經禿頂了，頂著地中海，走廊的白熾燈把他的頭皮照得鋥光瓦亮。他蹙眉看了眼門上的標牌，又退回門內。「門上明明寫著這裡是貝克偵探事務所！」他強調，逐漸暴躁。

「都說了不是。不信你抬頭找，貝克呢？偵探呢？不接。」

小溪：「！」她快速小跑上前，推門而入。發福男子在擼袖子，似乎準備揍人；而他身後的流氓熊貓也蓄勢待發地鼓起肌肉。仟韆仦哾

「偵探來了！」她急忙吼道，「偵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