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車子里再度陷入安靜。夏枝突然發現，季言清這種悶悶的性格也挺好，至少在他不說話你也不知道該說啥的時候，氣氛不會突然變得突兀或尷尬。
不用沒話找話說，夏枝整個人漸漸放鬆了下來，昨晚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今早又被拉來加班，這會兒車子走走停停一晃一晃，睡意漸漸來襲，眼皮開始打架。
季言清一直在看項目書，等他再抬眼的時候，他的小秘書正緊緊貼著右側車門，腦袋時不時的點一下，眼皮極力想合上卻又在垂死掙扎。
終於，意志力沒能戰勝睡意，頭一歪，睡著了。
暖黃的燈映著姑娘的側臉，如牛脂般凝白，隱隱可見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黑框眼鏡下，上下眼睫貼在一起，濃密纖長。
季言清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項目書上，腦中卻不自覺的浮現出昨晚她站在自己面前，仰著頭，執拗又澄亮的一雙眼睛。
問他，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
一些久遠的畫面時隔多年，第一次浮現在眼前，少女穿著寬鬆的校服跟在他身後，「季言清，季言清，你等等我啊……季言清，你能不能和我說句話啊……季言清，你遲早都要找女朋友的嘛，我能不能先排個隊啊，到時候優先考慮……」
「季總。」周秦打斷了他的回憶，遞過手機，屏幕停留在音頻界面，季言清接過，拇指輕點，按下播放鍵。周秦想要阻止的話沒能說出來，瞥了眼後排座椅上闔著眼的夏枝，有些訝異。
音頻響起，先響起的是一個略顯年長的聲音：「安排好了？」
「您放心，安排好了。」另一個中年男聲。
長者嘆氣：「季言清這小子可不好對付啊。」
「呵呵，年輕人嘛。」中年男人稍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您放心等著便好。」
……
錄音只有短短三十幾秒，季言清聽完，將手機遞還給周秦。周秦斟酌了一下，開口：「季總，我們……」
「按兵不動。」
周秦點了下頭。沒忍住，又看了眼夏枝，季總沒有迴避夏秘書，這著實讓他有點意外。
季言清靠在後椅背上，微微轉過頭，視線一瞬不瞬落在夏枝身上，隔著金邊鏡片，眸光沉靜，探不清裡面的情緒。
夏枝砸吧了一下嘴，臉頰蹭了蹭座椅靠背，調整了一下睡姿。仔細看，嘴角還有些晶瑩。
美人計？
季言清微微勾了一下唇。
*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燕回樓的門口。
持續性的慣性運動消失，夏枝輕晃了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黑色座椅後背，腦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季總，到了。」
雞樅？
夏枝機械轉頭，和季言清正好也看過來的視線觸上。
……！！！
她居然在季言清的車上睡著了？！
太大意了。
「季總。」夏枝堆笑，又往門邊縮了縮。
這細微的動作落在季言清的眼中，顯然是一種無聲且本能的抗拒。他垂眼，收回視線，側身去開門。
夏枝：？
男人拉開車門的同時，又轉頭看她，「還想睡？」
嗓音有些涼。
「不想。」夏枝果斷搖頭。
惡龍在身邊，她早就被嚇清醒了。
「那就下車。」
夏枝頓了頓，但她也不是很想下車。
現在下車，就意味她要和季言清一起走進燕回樓，一起走進聚會包間，然後一起接受其他所有人的注目禮，那個場面，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季言清不動，視線有如實質的落下來，夏枝和他四目相對，垂在腿邊的拳頭捏緊，又放鬆。
算了，條條大路通羅馬，她有一百種方法不和季言清同時出現，看在錢的面子上，她決定不和資本家一般見識。
「好的，季總。」夏枝彎起笑，瞬間元氣滿滿。
季言清將她的小表情收入眼中，「夏秘書。」
夏枝：？
「你流口水了。」
夏枝：……！
男人唇角彎起，轉身下了車。
夏枝面無表情的從車上走下來，仙女包袱碎了一地，還有什麼比「睡覺流口水被初戀看到」更讓人難堪尷尬憤怒的事？
有嗎？
有。
黑色的勞斯萊斯發動，從她身邊擦過的瞬間，她看到了中間是雙R的牛逼車牌號。這不就是昨天在南大校門外濺了她一身泥的豪車？居然是季言清的車？
有一瞬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夏秘書。」
周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枝回神，看著已經越過她走向酒樓的季言清，咬了咬牙。
這個男人，一定是老天爺派來找她麻煩的。
夏枝下壓心頭蹭蹭竄起的小火苗，彎了下唇，「周助，我去個洗手間，等下上去。」
「好。」周秦點了下頭，迅速跟上季言清的腳步。
去洗手間的時候，朱主任又打了一個電話催她，夏枝不敢再磨蹭，按著朱主任給的地址上了三樓。推開雅間的門，總裁辦的其他人都已經到了，除此之外，還有分管市場的副總鄧麟。
中式的雅間，木質的隔窗敞著，映入盈盈月色。
季言清坐在主位上，視線在夏枝身上輕輕一掃，便又低頭，聽身邊的鄧麟說著什麼。
夏枝正要默默走過去，拉開厲娜旁邊的椅子，鄧麟就點了她的名，「小夏，遲到了啊，要罰。」
夏枝：「……」
說著，鄧麟起身，拍拍自己的位置，「來，坐這兒，讓季總等這麼久，你得自罰三杯。」
夏枝：「…………」
您就讓我坐這兒，我願意自罰六杯。
鄧麟走過來，也不管夏枝願不願意，直接就著她拉開的椅子坐下，又沖夏枝揚揚下巴，示意她趕緊過去。
「鄧總，您就別逗我了，我一個小米蝦，哪有資格坐在季總旁邊，您就別開我玩笑了。」夏枝笑得有些勉強，還想繼續推辭，便聽主位上的某人開了金口，「鄧總，和DM的合作談得怎麼樣了？」
鄧麟笑著看夏枝的熱鬧。
鄧麟笑不出了……DM是塊硬骨頭，信博前前後後派去三撥人都鎩羽而歸，他現在同樣也沒什麼成績。
「咳——」鄧麟咳了一聲，端正姿態，不敢再起夏枝的哄。
夏枝悄悄抬眼去看季言清，季言清的視線也正好掃過來，她總覺得他是笑了一下。可再認真去看，金邊鏡片后的黑眸依然沉靜淡漠，似是察覺了她的注視，男人垂下眼，去看面前攤開的菜單，可搭在桌上的左手又輕輕的點著桌面。
一下一下，彷彿在說：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坐？
夏枝為自己的這種自覺感到可恥。
男人的指尖停了一下，抬起眼，「口水……」
夏枝連忙去摸唇角。
季言清：「雞？」
朱主任連忙賠笑，「這是燕回樓的招牌，季總喜歡可以嘗嘗。」
夏枝：「……」
神他媽的口水雞！
季言清微微勾了一下唇，「嗯，嘗嘗。」
明明只是個菜名，可夏枝卻覺得有些耳熱。換位子的事情好像就這樣被揭過，可鄧麟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夏枝無法，只好挪開步子，走到季言清身邊。
「季總。」她低低的打了個招呼。
季言清輕嗯一聲，算是回應。
男人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菜譜上，似乎並不關心身邊坐了什麼人。夏枝輕手輕腳的拉開椅子，規規矩矩坐下。
服務生開始陸陸續續上菜，一道又一道精緻的菜肴擺上桌，夏枝卻垂著頭，在心中默默盤算等下是去吃火鍋米線還是柳州螺螄粉。
這種部門聚會，她從來吃不飽，更何況現在身邊還有尊大佛。
片刻，服務生又端上來一道辣子雞，據說也是燕回樓的招牌之一。夏枝喜歡吃辣，直勾勾的盯著，沒忍住，還咽了下口水。
既然是總裁請部門吃飯，總少不了一些桌面上的客套寒暄，朱主任作為總裁辦的負責人，好口才終於有了發揮之地，率先吹了一波季言清的彩虹屁。
夏枝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眼巴巴的望著不遠處的那盤辣子雞。
「季總，今後就請您多多關照，我們總裁辦也一定竭心儘力，為公司添磚加瓦。」
朱主任的洋洋洒洒一番話終於落下帷幕，玻璃轉盤開始轉動，辣子雞一步兩步向夏枝走過來，她正要伸筷子去夾，又被轉走了。
夏枝：「……」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海角天涯，而是辣子雞就在我面前，我卻夾不到它。
轉盤被輕輕一推，倒轉了一點點。身邊，季言清修長的手指收回，慢條斯理夾起面前的一盤素山珍。而那盤紅紅火火的辣子雞，不偏不倚，正對著夏枝。
夏枝也不客氣，連忙夾了一塊看起來最漂亮的肉。麻辣鮮香入口，她滿意了，高興了。
夏枝原以為這是巧合，可直到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辣子雞都穩穩停在面前的時候，她覺得不太對勁了。
身邊，季言清又夾了一塊蘑菇。
夏枝眨眨眼，季言清原來這麼愛吃蘑菇啊，看來她那會兒追人還是不夠敬業，居然都不知道他有這個喜好。
後腳骨有點微微痛，之前磨破皮的地方還沒有好，夏枝動了動腳，微微從高跟鞋裡褪出來一點。
反正隔著一張桌子，沒人會發現她的小動作。
緩了一小會兒，她又悄悄的往裡縮腳趾，想要重新把鞋穿上。可夏枝高估了自己的水平，高跟鞋非但沒穿上，還有越滑越遠的趨勢，她微微抬起小腿，想要用腳尖勾住高跟鞋，光裸的小腿卻突然觸上一片冰涼的布料。
夏枝：？
她驀地收腿，小腿卻隔著西褲的布料蹭到了季言清的腿。
季言清轉頭，視線落在她身上。
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