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 97 章
鄧麟凝神看著豆芽高的小不點,小傢伙有七分像了媽媽，剩下三分……
「七七。」輕軟的女聲響起。
厲娜走過來，瞥了眼蹲在花壇邊的男人,徑直牽過七七。
她似乎絲毫沒有要和鄧麟多說一句話的意思,牽起小傢伙,就往回走。
「娜……」鄧麟張張口，視線落在女人的背影上,「厲娜！」
他大聲將人喊住，聲音一頓,氣勢又弱了下來，「我們……談談。」
走在前面的厲娜步子微微一頓。她轉過身,看向鄧麟的眼中有瞬間的溫軟。然後，她微微牽了一下唇角,「鄧總，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
鄧麟：「……」
「還有,我現在過得很好。」想到那天在西餐廳看到的蛋糕和情侶套，厲娜有些出神,唇角彎起的弧度卻更甚，「希望，你也過得更好。」
她到底還是和從前一樣要強。只要他不在意，她就不會在他面前露出一星半點的在意。
鄧麟只覺得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女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子割肉,慢慢的,一刀一刀下去,讓他幾乎血肉模糊。
鄧麟知道，當初那個張揚動人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現在的厲娜，溫和、沉靜，看他——也終於像看一個陌生人。
厲娜走進店裡，苗苗迎了過來，她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了鄧麟。
「咦，是那個客人。」
厲娜：？
「就是那天那個胃不好的客人，讓我打包了三明治，然後給了我一百塊。」說到這裡，苗苗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對哦，我去給他還錢。」
原來如此。
厲娜想，難怪他會找到這裡，一定是因為那個三明治。
三明治里的溏心荷包蛋。
可是……怎麼會胃不好呢？
苗苗從收銀機里抽出一百塊錢，急急忙忙追出去，厲娜下意識的也往外看去，可哪裡還有鄧麟的身影。
也是，像他那麼驕傲的男人，怎麼可能在被一個女人拒絕後，還死皮賴臉的賴著不走。她從前又不是沒和他撂過狠話，結果呢？
每一次，都是她先低頭，她去哄他。
「媽媽。」七七扯扯厲娜的裙子，「媽媽為什麼不高興？」
厲娜蹲下，唇角彎起笑，撥了撥七七垂在額前的頭髮，「媽媽沒有不高興。」
「媽媽。」小傢伙咬著嘴唇，秀氣的眉頭皺起。
「怎麼了？」
「媽媽，爸爸去太空送信，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厲娜給他理頭髮的動作一頓，「什麼？」
「七七……」小傢伙垂下頭，「想爸爸快點回來。」
眼眶有些酸，厲娜將小小的孩子擁進懷裡，「很快……」
她微微哽咽了一下，「等七七再長高一點，爸爸就回來了。」
*
鄧麟沒有走，他咬著煙，站在馬路對面的樹下。樹邊是一家燒烤店，鬧鬧哄哄，沒有人會在意這裡多了一個人。
他靜靜看向不遠處的麵館，看著人流散去，小店變得安靜，看到厲娜牽著小傢伙走出麵店，和店裡的師傅、服務員道別。
小傢伙說，自己的爸爸是個太空郵差。童言可以無忌，他卻不得不認真思考這話背後的意思。
樹下已經落了一圈煙蒂。鄧麟想，不管是不是，他都要親自去問問。
一根煙還有半截，他像是指尖失去了痛覺，直接掐在猩紅的火光上。煙被掐滅，鄧麟邁著大步跟了上去。
十米開外，女人和小孩的笑聲時不時的傳入耳中，鄧麟覺得喉頭又開始澀了起來。直到母子倆走進一個小區，他剛想要跟進去，卻被門口的保安大爺攔了下來。
老大爺掛著副眼睛，眯著眼，「小夥子，你是哪棟的？看著面生啊。」
鄧麟：「……」
察覺動靜，厲娜轉身，便看見鄧麟一臉無奈的被攔在小區門口。
他還沒走？
七七顯然也認出了鄧麟，「叔叔。」
厲娜牽著七七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她看向鄧麟，男人的眼中有再明顯不過的懇求。
「大爺，他是我朋友，您讓他進來吧。」她開口，聲線溫溫的，沒什麼起伏。
這份恬然，讓鄧麟心中五味陳雜，他寧願她恨他、罵他、沖他發脾氣，而不是現在這樣，平平靜靜。
鄧麟覺得自己可真他媽矯情。他忽然想起不知從哪裡看來的一句話，說——愛的對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就像厲娜現在這個樣子，看著溫軟，實則冷淡，她——是真的不愛他了。
鄧麟走上前，一時有些語塞。厲娜卻善解人意的笑了下，「走吧。」
她知道，鄧麟有話要說。
一路走到單元門口，厲娜才停下步子，「太晚了，我不方便請你上去，如果你不介意，等我一下，我把七七送上樓。」
他不介意，他現在哪裡還會介意。
鄧麟點頭，「好。」
想到厲娜的話，他又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家裡有人？」
厲娜微怔，家裡當然有人，外婆在。
她點頭，「嗯。」
鄧麟：「……」
這麼晚了，在家裡的……會是什麼人？
厲娜將七七送上樓，交代了外婆幾句，才又重新出了門。她站在電梯口，卻遲遲沒有按下電梯。
她從來沒想過會在林城遇上鄧麟。如果不是為了打消鄧麟心中的疑慮，她不會再多和他說半個字。
他們之間，早在三年前的南市，就已經結束了。
樓道里的燈光昏暗，映著女人清秀的側顏。
半晌，厲娜抬手，按了電梯。
電梯在一樓停下，厲娜走出來，轉了一個彎，隔著單元的玻璃門，她看見等在樹下的鄧麟。男人時不時的抬頭張望，眸中似有焦急。
她深深吸了口氣，推開單元門。
「抱歉，讓你久等了。」厲娜走上前。
「沒……沒關係。」鄧麟開口，卻忽的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結巴，他從前可沒有這個毛病。
周遭一片靜默。
半晌，還是鄧麟先開了口，「這幾年……」
他微頓，像是有什麼堵在喉嚨里，好半天才補全一句話。
「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聞言，厲娜淡淡笑了一下，「還可以。你呢？」
「也……還行。」說完，他又有些微哽。
氣氛再度沉寂下來。
厲娜不喜歡這樣的沉默。
她緩緩抬頭，看向男人，「鄧麟，你是想問七七的事情吧。」
鄧麟：「……」
是，也不是。
他起初的確迫切的想要去確定一些事情，可現在，他更想和她說說話，哪怕就是普通朋友間的聊天。
厲娜看向鄧麟，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月色映著她的眸子，鄧麟看清了裡面的堅定和認真。
都說，一個人的嘴巴會騙人，眼睛卻不會。
這一刻，鄧麟覺得這話真實的像是在剜他心尖上的肉。
他扯出一個笑，「不是……就，不是唄。」
厲娜微微蹙眉。
鄧麟的這個反應有些出乎她的預料。按照他從前的脾氣，應該在錯愕之後撂下一句類似「行，長本事了」的狠話，然後掉頭走掉。
但不管鄧麟是什麼反應，厲娜只想儘快結束這場磨人的對話。
「那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儼然是逐客令。
「有。」
「……」
「你現在是單身，還是結婚，再或者……」鄧麟抬眼往樓上看了眼，「有打算繼續長久相處下去的對象。」
「我……」厲娜沒想到，鄧麟會這麼直接的問這件事。
還好，她有人選，可以拿來堵他的問題。
「那天在西餐廳你也看到了……」
「不許用姓蘇的撒謊，七七說，他是叔叔。」
厲娜：「……」
「叔叔又怎麼樣？」厲娜有些不服氣，終於破了她偽裝了許久的淡然，「叔叔也有機會變成爸爸。」
「那就是單身了？」鄧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扯出一個笑。
厲娜：「……」
「行，我知道了。」說著，他走向對面的單元門。
「你幹什麼？」厲娜急急跟上。
鄧麟這人做事隨心所欲慣了，她生怕他上去鬧，外婆和七七還都在家裡。
男人轉身，「我在你眼裡就這麼沒分寸？」
厲娜：「……」
鄧麟笑了下，揚揚下巴，「送你回家。」
厲娜：「……」
「鄧麟。」她有些泄氣，「你這又是何必呢。再說，你已經有在相處的對象了，這樣做……不合適。」
鄧麟：？
「誰他媽說我有相處的對象了！」鄧麟下意識的提高分貝，觸上厲娜微怔的眸子，才察覺自己似乎聲音大了。
他放低聲音，「我……對不起。」
四周再一次陷入詭異的安靜。
厲娜不知道鄧麟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而鄧麟皺著眉，想不通到底是誰在他背後毀他清白。更何況，加上今天，他總共就和厲娜遇上三次，她到底是從哪聽來的這些謠言。
三次——鄧麟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西餐廳，他好像知道什麼了。
「你說那天在西餐廳，那個生日蛋糕？」
厲娜沉默，她一點也不想和他聊這些。
「厲娜。」鄧麟喊她名字，「那天是我生日。」
厲娜抿著唇，依舊不說話。
鄧麟看著她貞靜的樣子，生平頭一次拋下他大少爺的尊嚴和脾氣，「之前在南市，你想要買一個陽光彩虹小白馬的粉色蛋糕，我沒答應……」
他頓了頓，壓下喉頭的異樣，「那天在西餐廳，我想著，或許我還能彌補一下……就算……」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連厲娜都聽出了他聲線里異樣。她抬眼，鄧麟卻有些倔強的轉過頭。
男人輕笑，「想看我哭，門兒都沒有。」
「鄧麟。」厲娜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濕意，「我們早就結束了。你……就當沒再林城遇見過我吧。」
說完，她頭也不抬，從鄧麟身邊擦過，快步走進了單元門。
鄧麟依然偏著頭，他沒有去攔厲娜，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一個男人，居然他媽的掉眼淚。
他抬手，粗魯的在臉側抹了一把，往小區的正門走去。
*
厲娜以為，她說了那樣的話，鄧麟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可第二天上午，她來到麵館，便見鄧麟在和后廚的趙師傅坐在店裡聊天。
男人換下了西裝皮鞋，穿著休閑的長褲和襯衣。見她來，趙師傅樂呵呵的開口，「小厲，你最近不是想招個后廚，我覺得這小夥子不錯。」
厲娜：「……」
鄧麟沖她笑了一下，「老闆早。」
厲娜收回視線，走向廚房。掀起門帘的同時，她轉頭去看鄧麟，「你，進來一下。」
「好。」
鄧麟跟著厲娜進來，打量著廚房，凈白的瓷磚，擦得幾乎發亮的不鏽鋼廚具，到處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那會兒在南市，你好像不愛收拾屋子。」
厲娜洗手的動作一頓，眼皮掀起，「你來是找我翻舊賬的？」
鄧麟：「……」
他其實只是一時嘴快，真的沒有惡意。
「抱歉……」
「鄧麟。」厲娜擦著手，「你來幹什麼？」
「應聘啊。」說著，鄧麟垂下頭，抬手按了按後頸。
是明顯心虛的表現。
厲娜有些無語，聲音也冷了下來，「小本生意，鄧總還是高抬貴手，不要來添亂了。」
「……」鄧麟抿抿唇，嗓音放輕，「我沒添亂，我真的是來幫工的。」
「放著年薪百萬的工作不做，來我這個小店裡幫工？」厲娜幾乎被他氣笑了，她抬眼，很認真的看著男人，「鄧麟，你要是真的不想添亂，就快點回南市吧。」
回南市？
「娜……」一個字出口，鄧麟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不是從前親昵的關係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一直在林城。」
厲娜：？
果然，她什麼都不知道。
或許，只是不想知道。否則隨便和從前的同時打聽一下，就會知道他的動向。
「三年前，你離開南市不久之後，我就被調到了林城的信博數智。」鄧麟看著面前的女人，「來林城，我是有私心，我就是來找你的。」
鄧麟這個人，喜歡和不喜歡，從來都是說的明明白白，不給人一點妄想的可能，也同樣不給人一點緩衝的時間。
一如現在，他絲毫不會遮掩自己的目的。
「不過我現在打算辭掉信博的工作，來這兒跟著趙師傅學做面。」
厲娜：「……」
正經不過三秒。
她自覺沒什麼話再和鄧麟說了，正要走開，卻被男人攔住了去路。
鄧麟的手臂橫在她面前，他收了笑，垂下眼。
「我知道我從前混蛋，在感情的事情上總是以自己為中心，很少考慮你的感受。但是……娜娜，我知道自己錯了，能不能……」
「不能。」厲娜抬眼，「鄧麟，我這裡不是垃圾回收站。」
鄧麟：……？
厲娜推開他，徑直出了廚房。
苗苗才剛到，看到厲娜，便笑盈盈的迎上來，「厲姐，我聽趙師傅說咱們終於招到合適的人了？」
合適的人？她怎麼沒覺得合適。
「苗苗，幫我看著點店，我等下要去醫院幫外婆拿葯。」
苗苗：「好的，厲姐。」
醫院距離麵館不遠，厲娜取了葯，走在馬路上，忽然就有點不想回去。她找了間咖啡館，點了一杯抹茶牛奶。
陽光正好，暖暖的透過田字窗照進來，厲娜有些出神的看著面前牛奶。
其實鄧麟這個人，當男朋友的時候並沒有那麼糟糕。
會玩、會逗她開心，有錢，也足夠浪漫。
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情人。
但這也意味著，他大概很難成為一個很合格的丈夫。
過於優越的出身讓他總有一份驕傲，做事我行我素，根本不會去顧慮身邊人的想法。即便這個人，是他最親近的人，他大少爺的脾氣也絲毫不會收斂。
從南市回林城，厲娜知道，她需要的是一個家庭。她要的是一個好丈夫，而不是一個好情人。
至於七七，的確是個意外，但她不後悔。
厲娜抿了一口牛奶，想到小傢伙軟乎乎的可愛樣子，止不住彎起了笑。
*
等厲娜再回到麵館的時候，鄧麟已經和趙師傅在廚房裡學和面了。她倚在門邊，看著男人擼起袖子，很認真的在聽趙師傅講和面的技巧，然後一點點跟著做。
有時候做的不好，趙師傅還會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手臂上。被拍的多了，男人白皙的皮膚上便多了紅紅的一片。
「趙師傅……」厲娜出聲，觸上趙師傅和鄧麟齊齊轉過來的視線，她動動唇，「您要的東西我買回來了，放在門口的桌上。」
趙師傅：「好嘞。」
厲娜轉身出了廚房。
操作台邊，鄧麟低頭看著盆里的面，唇角勾起一點笑。仟韆仦哾
她心疼了，他知道。
「發什麼呆呢！」趙師傅一吼，又在鄧麟小臂上拍了一下，「加面，都要和成泥了。」
鄧麟：「嘶——」
整整一天，廚房裡都是趙師傅如洪鐘般的吼聲。但不管趙師傅怎麼吼，厲娜都沒再進去過。
對於鄧麟來麵館幫工這件事，苗苗很是不理解，「厲姐，麟哥應該很有錢吧……？」
「不知道。」厲娜坐在收銀台邊核對今天一天的賬目，「可能有錢人就是有怪癖好。」
說完，她看著手裡的本子有些出神。
廚房裡好半天也沒什麼動靜，不知道那個身嬌體貴的大少爺是不是被趙師傅打殘了。
打殘了，也活該。
「吃面咯——」一道男聲打斷了厲娜的思緒，她轉頭看去，便見鄧麟端著一碗面，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吃晚飯了。」鄧麟看著她，唇角掛著笑。
開店的人三餐大都不規律，厲娜經常是在晚上八.九點閑下來的時候，才有時間吃飯。
苗苗探過身去看桌上的面，「看著好像不錯哦。」
「那當然。」鄧麟得意的昂著下巴，視線卻一直落在厲娜身上。
厲娜被他這樣看著有些不自在，終於還是放下本子，起身走過來。
誠然如苗苗所言，這碗面看著確實不錯。底湯濃郁，色澤漂亮，就是不知道麵條的口感如何。
厲娜看著面上煎得有些糊了的蛋，微微挑了下眉。
「這個……」鄧麟摸摸鼻子，「煎蛋的時候，趙師傅去抽煙了……」
厲娜：「……」
在鄧麟滿眼的期待中，厲娜終於還是拉開椅子坐下，她拿起筷子去挑面，才發現下面被煎蛋蓋著的面，粗的粗，細的細。
「這面……是你自己做的？」
「嗯……第一次，做的不好。」鄧麟低聲道。
「但是，我會慢慢學的！我保證，肯定越做越好！」他連忙補充道。
厲娜也沒有應，不知有沒有相信他的話。
她拿著筷子夾起面上的荷包蛋，輕輕咬了一口，金黃色的蛋心溢出，是溏心的。
「好……好吃嗎？」鄧麟小心開口問道。
厲娜卻沒有抬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
*
晚上十點，麵館關門，鄧麟不顧厲娜的反對，堅持要送她回家。厲娜無法，只能由他在身後跟著，直到兩人走到了小區門口。
厲娜轉身，「你可以回去了吧？」
鄧麟停下腳步，「我……送你到單元門口。」
厲娜：「……」
「娜娜？」門衛室，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走出來。
老婆婆牽著七七，小傢伙臉上還掛著淚，見到媽媽，直直撲了過來。
厲娜將他抱起，「怎麼了？」
七七靠在媽媽肩頭，不說話。
「唉，吵著要你回來才肯睡。」老婆婆說著，看了眼跟進小區的鄧麟。
「外婆，以後遇上這種事，您給我打電話就好。」
「外婆知道你店裡忙。沒事的，天氣好，我剛好帶七七出來走走。哎呀——」
「怎麼了？」厲娜有些急。
「沒事沒事，腿有些麻了。」外婆擺擺手，正要繼續往前走，手臂卻被扶住。
鄧麟托著老人家的手臂，「外婆，您慢點，我扶您。」
「這……」老人家也沒再推拒，點點頭，「那就多謝了。」
「我是……娜娜的朋友，您不用和我客氣。」
鄧麟一直跟著上了樓，厲娜扶外婆進房間休息，七七便坐在沙發上，堅持要等媽媽來。鄧麟挨著他坐下，看著小傢伙吸吸鼻子，一臉的委屈。
「男子漢，哭鼻子丟人哦。」鄧麟抬手，摸了下七七的頭。
七七卻扁著嘴巴，將哭不哭，看得鄧麟心裡有些難受。
「行行行，你還不是男子漢……是小小男子漢，還……可以哭。」
「我才不哭。」七七忍著眼淚掉下來，「七七哭，媽媽會難過。」
鄧麟心中微滯。
小屁孩，還挺懂事。
他把七七抱在自己的腿上，「你跟叔叔說說，你為什麼哭？」
七七也不抗拒鄧麟，親昵的捏著他的襯衫扣子，「想媽媽。」
「哦。那媽媽在照顧太婆，叔叔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什麼故事？」小傢伙眼中一亮，巴巴的看著鄧麟。
「額，講一個蜘蛛俠大戰金剛狼的故事吧。」
「好耶！」
「……」
鄧麟長這麼大，就沒給小孩子講過故事，這會兒看著七七滿眼的期待，他清了清喉嚨，開始胡編。
一個故事講完，小傢伙許是累了，居然窩在他懷裡，眼皮開始打架。
「喂，小不點。」鄧麟看著奶糰子一樣的小孩，笑笑。
七七被喚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又重新在鄧麟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眼皮合上前，他還慢吞吞的糾正道，「我不叫小不點，我叫七七。」
七七，這能算名字？
鄧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那你為什麼叫七七？」
「媽媽說，我是七月七出生的啊……」說到最後，小傢伙太困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七月七？
鄧麟拍著七七後背的手一頓，「喂，小不點，你今年幾歲了？」
回答他的，是小孩清淺綿長的呼吸聲。
鄧麟：「……」
厲娜安頓好外婆，從房間里出來，客廳已經沒了人，倒是主卧的燈微微亮著。她走近，便見鄧麟正輕輕將七七放在床上，幫他脫下小襪子，又將被子一點點掖好。
某個瞬間，她似乎覺得，他們一家三口一直生活在一起。
而鄧麟，也成了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鄧麟轉身，便見門口的姑娘有些出神的望著他。
視線觸上，厲娜回過神，轉身往客廳走去。
鄧麟也跟著走出房間，他看著客廳里靜默不語的女人，「七七今年兩歲半？」
「嗯。」厲娜下意識的應著，應完才驀地抬頭，看向鄧麟。
鄧麟定定看著她，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居然騙我。
男人唇角掛著笑，一步步走近。直到兩人間的距離不過寸余，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楚。
鄧麟垂眼，「慌什麼？」
「我……」
男人輕笑了一聲，抬手在她的發頂上揉了下。
「擔心我知道了七七是我的兒子，就不認真追你了？」
「我……沒有。」厲娜話還沒有說完，額上便落下輕輕的一個吻，她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你……」
鄧麟扯出個笑，收了按在她腦後的手，「下次再像剛才那樣偷看我，就不是親額頭了。」
厲娜：「……」
這一晚，厲娜失眠了。
只要一閉上眼，鄧麟便會出現她的眼前，他被趙師傅拍得微紅的手臂，他那碗其實並不算太好吃的面，還有他離開前，那個輕輕的額頭吻……
厲娜闔上眼，她有種預感，她遲早會對鄧麟妥協。
可是……再來一次，會不會重蹈覆轍？
她胡思亂想著，直到天際漸白的時候，才睡了過去。
*
厲娜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起來，身邊的七七也開始揉眼睛。
「誰啊。」厲娜走到門邊，從貓眼裡往外望了望。
入眼，是一束玫瑰花。
「是我。」
是鄧麟的聲音。
她打開門，一大捧玫瑰花后，是一個穿著太空服的宇航員，宇航員的身上還斜跨著一個郵差包。
厲娜：？
這個男人一大早的，發什麼神經？
「太空郵差！」原本跟在媽媽身後，倚在卧室門邊揉眼睛的七七，在看清楚門外的人時，眼滿驚喜的沖了過來，「媽媽，是太空郵差！」
七七仰著頭，抱住「太空郵差」的大腿，「爸爸，是爸爸回來了！」
厲娜：「……」
鄧麟揭下罩在頭上的帽子，蹲下身，「嗯……是……」
即便想，他也知道，厲娜還沒有接受他，他配不上七七這聲「爸爸」。
鄧麟抬手摸摸小傢伙的頭髮，從郵差包里拿出一個小機器人，「太空郵差從外星給你帶來的禮物。」
「哇——」七七捧著小機器人，顯然喜歡的不得了。
鄧麟起身，將花遞到厲娜面前，「厲小姐，早上好。」
厲娜：「……」
「鄧麟，你耍賴。」
故意扮成太空郵差，用這種蠻橫不講道理的方式參與進她的生活。
「嗯。」鄧麟點了下頭，「只對你耍賴。這輩子，我就賴著你了。」
清早的陽光照進來，映著屋子裡的三個人。
門口，男人還穿著略顯臃腫的宇航員服，「所以，厲小姐——」
他勾起笑，「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