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萬歲萬歲萬萬歲

奧特曼撓頭造型的電子鬧鐘數字定格在06:06:06上，奧特曼撓頭的胳膊慢慢伸直，舉向天空，嘴裡發出鵝鵝鵝的魔性笑聲。

放著奧特曼大兄弟的桌邊，放著一面落地鏡，鏡子里有個梳著齊耳短髮的小女孩，小女孩臉上嬰兒肥很多，但表情很少，眼神也不同於同齡人那麼天真爛漫，而是透著「朕就靜靜看你們這些草民表演」的沉靜睿智。

很多大人都被萬萬歲的眼神嚇到過，她迷信還愛看言情小說的外婆還懷疑她孟婆湯沒喝，帶著前世做皇上的記憶重生了。

不過無可否認的是，萬萬歲雖然眼神有點兇狠，但五官還是很漂亮精緻的。

萬萬歲認真地盯著手裡的奧特曼鬧鐘，等它笑夠了六聲，才把它支棱起來的胳膊按回到腦袋上，鵝鵝鵝的笑聲也終於停下來。

萬萬歲踮起腳，把它端正擺回到比她要高出一截的書桌上。

為什麼要踮起腳呢？原因很簡單，雖然萬萬歲從小表情就很澀會，還能在她很敬仰的奧特曼先生起床前就自己穿好衣服，洗好臉刷好牙，過分早熟懂事得讓萬爸萬媽擔心得帶她看醫生，但她……

個子不高。

這點瑕疵沒有影響萬萬歲的氣場，她仍然是一踏入遊樂園門口，就把正玩得嘎嘎笑的小朋友嚇得到處亂跑，邊跑邊哭的超強人類幼崽。

今天是萬萬歲到新幼兒園報道的日子，不過萬萬歲沒有直接把新校服穿上，而是將它們和她的書包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上，她一大早上起來穿的是她心靈手巧的外公給她親手做的小獨角獸睡衣。

雖然是睡衣，但萬歲歲睡覺從來不穿它，只有心情特別特別好的時候，才會穿上它。

睡衣是紫色連體的，帽子上還有一枚blingbling的角角，萬萬歲對著鏡子把角角謹慎地擺在正中間的位置，盯著鏡子里穿著萌噠噠獨角獸睡衣的自己，面無表情地點點小腦袋，踮腳擰開門把出了房間。

萬萬歲一家是四世同堂，曾外婆，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還有她，在搬到這棟大別墅之前，都一直擠在一個小房子里。

萬萬歲看到大別墅以後，並沒有太激動，而是主動承擔起這個家腿最短但最年輕的成員的責任，默默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扛到二樓最小的房間。

二樓是因為曾外婆她們腿腳沒她方便，最小的房間是因為她長得小，不佔地方。

不過萬爸萬媽卻不讓她住在那個房間，他們說新房子夠大，足足有六個卧室，曾外婆一個人一個房間，外公外婆一個房間，爸爸媽媽一個房間，她和哥哥姐姐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間。

萬萬歲不放心，特意自己數了好幾遍，確定真的有六個卧室以後，才肯拖著小行李箱從二樓的衛生間搬出來。

此刻大房子裡面靜悄悄的，萬萬歲豎著耳朵聽了一下，除了她大家都沒有起來。

為了不吵醒他們，萬萬歲特意放輕了腳步，悄悄從二樓下到一樓，走進廚房。

萬萬歲把她專用的摺疊梯椅推出來，踩著台階站在上面，嚴肅地抖開她的專屬小圍裙圍在腰上，再戴上比她胳膊還長的橡膠手套……等等。

萬萬歲低下頭，盯住今天突然變大了好多的手套。

？

她拿錯了，這是爸爸的。

萬萬歲把大手套放回去，取下自己的小手套重新嚴肅地站在梯椅上，擰開水龍頭。

她要給媽媽昨天買回來的頭菜胡蘿蔔菜花西紅柿蘋果洗臉臉。

萬萬歲給自己洗臉時就一絲不苟，給蔬果們洗臉更是認真，洗完以後把它們放在一個大盆里，用小腦袋頂著，從梯椅上下來，拿出她的小菜板和兒童菜刀把蔬果們切好，在盤子里擺出奧特曼躺在草地花叢里曬太陽的藝術造型，最後擠上沙拉醬做雲朵。

萬萬歲板著小臉審視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滿意地點點頭，把盛好萬歲牌沙拉的盤子們按照爸爸媽媽他們的位置擺在桌上。

萬萬歲看過很多幼兒教育紀錄片，知道她還太年輕，沒到玩火的年紀，所以退而求其次，沒有做她一直很想做的滿漢全席，把她攢了好久的零食抱出來，給每個座位上放幾包充當主食。

她擔心，爸爸媽媽他們都是那麼大一坨的，只吃蔬果沙拉會吃不飽。

但只吃零食又不健康。

萬萬歲看著桌上頂飽的零食和健康的沙拉，點點頭，面無表情地伸出小胖手，豎起白嫩嫩的手指，言簡意賅地發表感謝：「贊。」

沒有多少時間欣賞自己的傑作，萬萬歲把廚房收拾好后，板著小臉踮著腳邁著短腿，像小忍者一般，無聲地飛奔上樓。

早餐做好了，她可以換上新校服了。

把獨角獸睡衣脫下來，整齊疊好，只穿著小褲褲的萬萬歲對著鏡子像她老爸每次穿衣服前一樣，拍了一下肚皮，猛地吸氣，把肉乎乎的小肚肚收起來，動作飛快地把新校服套在身上，把新校服上面的腰帶綁得緊緊的。

萬萬歲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覺得滿意，舉起小胖手，照例給自己點贊，才發出一個「Z」的音，氣就漏了，收起來的小肚子也ber地彈了出去，原本富裕的校服頓時崩起來。

萬萬歲看著鏡子里很像超市賣的綁得結結實實的大火腿的自己良久，轉身拖出自己的日記本，鄭重地用中拼結合法寫下她剛剛領會到的人生哲理：

rou這個東西。

cang得了一口氣，cang不了兩口氣。

時間到了七點半，萬爸萬媽他們才起來，看到不僅穿好校服背好書包還給他們準備好早餐嚴肅坐在門口隨時準備出發的萬萬歲，他們一點沒有驚訝，因為萬萬歲一向如此懂事又能幹。

不過有一個問題……

「萬歲啊。」不露出肚子時的萬爸爸還是很有年輕時英俊瀟洒的味道的，不過他不怎麼在意形象，譬如此刻，他就把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為難又不忍心地看著自家雖然沒有表情但能看出來很期待去新幼兒園的小女兒。

艱難地吐露真相：「今天是星期天，你去新幼兒園的日子是明天。」

咔嚓，萬爸爸和萬媽媽彷彿一道晴天霹靂劈在萬萬歲的小腦袋瓜上，雖然她還是沒有表情，但他們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那一剎那碎掉了。

那就是她們三歲小女兒想去新幼兒園的赤子之心。

深受打擊的萬萬歲回到房間寫了很久的人生新感悟，第二天早上，萬萬歲還是在奧特曼晨笑前，把自己都收拾好了，等她下樓的時候，萬爸萬媽已經在廚房裡忙活早餐了。

客廳里開著電視，外公戴著老花鏡一邊看報紙一邊看電視。

「早。」萬萬歲捂著圓滾滾的小肚子鞠躬給外公問好。

萬萬歲的外公年輕時很英俊，現在也是老頭裡面最帥的，而且手特別巧，萬萬歲的很多衣服都是外公給她做的。

不過外公不怎麼愛說話，聽到萬萬歲問好，眼睛從老花鏡上抬起來一點，沖萬萬歲點點頭，就繼續看他的報紙電視了。

萬萬歲轉身準備進廚房幫爸爸媽媽忙的時候，樓上傳來一聲好聽的尖叫：

「啊啊啊，吳煌你噁心不噁心？把臭襪子扔我頭上？」這是萬萬歲姐姐的聲音，吳煌是萬萬歲的親哥，不過他是頭胎，按照萬媽萬爸當初說好的，他隨的是萬媽媽的姓。

萬萬歲仰著小腦袋注視著樓梯口。

她哥，就是雖然還在念高一，但個子已經破180的吳煌歪扭扭地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手插在兜里，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出來的話卻讓身後跟著的人火冒三丈：「你應該謝謝我叫你起床，愛遲到的豬。」

「你才是豬！我要把你揪成禿頭豬！」

萬萬歲沉靜的大眼睛里映出自家姐姐和自家哥哥扯頭花的暴力畫面。

外公聽到萬哥萬姐打了起來，抬眼瞧了一下，然後就見怪不怪地翻了頁報紙，用別人根本聽不到的音量慢條斯理地勸架：「別打了，快吃飯了，打什麼打……」

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離開報紙。

看來阻止爬萬家手足相殘的使命還是落在她萬萬歲的身上了，萬萬歲收回看向外公的目光，堅毅地邁開小短腿沖向暴風風眼中的萬哥萬姐，雖胖但靈地抱住吳煌的大長腿，像小螃蟹一樣爬到他的身上，從他腦袋後面探出一張面無表情的小包子臉。

Emmm……前一秒還有不滅掉對方絕不收手氣勢的萬哥萬姐在萬萬歲的死亡凝視中，雙雙啞炮。

在萬哥萬姐都被定住了的時候，萬萬歲板著小臉開口吟唱：「啊啊~這個世界充滿愛~小雞愛白菜，人類愛WiFi~」

萬萬歲的小奶音很軟萌，曲調歌詞也很溫馨，但——

她沒有一絲絲表情。

依舊是不怒自威的眼神。

萬哥萬姐在充滿愛的歌曲里：弱小無助但不敢動.jpg。

「讓我們牽起手來~」萬萬歲用溫暖的目光鼓勵萬哥萬姐，看到他們像她唱的一樣拉起手，伸出小手學著以前幼兒園老師對小朋友做的那樣，拍拍萬哥萬姐的腦袋，「知錯就改，你們還是萬歲的小可愛~」

兩位平均年齡有萬萬歲好幾倍的小可愛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圍笑。

解決了萬家手足相殘事件，萬萬歲累壞了，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和萬哥萬姐一起幫著萬爸萬媽收拾好餐桌準備去新幼兒園報到。

萬萬歲去的這家幼兒園是帝京最有名的貴族幼兒園，萬家頂多就算是中產家庭，萬萬歲能去這家幼兒園還是曾外婆神秘的初戀情人在幕後悄悄安排的。

不過這層關係，萬爸萬媽目前為止還不知道，他們收到這所幼兒園的邀請，只當是普通的幼兒園廣告推銷，實地看了下那所幼兒園設施師資，感嘆了下這家幼兒園比人民公園還大比凡爾賽宮還豪華后，又在網上查了下沒什麼黑料后，就高高興興地教了學費。

這家幼兒園離萬家不算遠，萬爸萬媽準備騎車送萬萬歲上學。

在萬爸萬媽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萬萬歲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校服整齊，小鞋子上的鞋帶也系得標準漂亮，手裡還拎著分類好的垃圾袋，筆直肅然地站在門廳里，像是一個整裝待發的小士兵。

被萬萬歲周身氣勢震懾到的萬哥萬姐不由自主地挺直身板。

不過有一個問題……

在學校無人敢惹，萬人追捧的校霸兼校草忍著快要抽搐的唇角，把豎著好幾根呆毛的萬萬歲抱起來：「歲歲是不是沒梳頭？」

萬萬歲眼睛微微瞪大，接著沒有表情的小臉上慢慢浮出兩朵小紅雲。

是的，她沒有梳頭，準確地說她沒有梳頭頂的頭髮，因為她的胳膊太短了，伸不到頭頂。

被發現了……

萬萬歲受到了打擊，沒有靈魂地被吳煌抱到椅子上。

吳煌把她的呆毛梳下去，還心靈手巧地給萬萬歲有撮特別不聽話的呆毛編到小辮子里，用一個漂亮的奧特曼發卡別了起來。

萬姐尤佳快被吳煌的直男審美氣死了，哪有給小姑娘別奧特曼發卡的？

她想幫萬萬歲換個小魚兒的發卡，但被萬萬歲認真地搖頭拒絕了。

奧特曼，萬萬歲伸出小手，拇指向上，沒有表情地發出奶聲奶氣的表揚：「贊。」

尤佳嘴角抽搐，吳煌很是得意地沖她挑了挑凌厲帥氣的眉，順便給了她一個「笨蛋」的口型，成功把尤佳的怒火燒了起來。

兩個人差點打起來，但又心有靈犀地同時看了眼正對著鏡子對頭上的奧特曼點頭表示滿意的萬萬歲。

他們決定等萬萬歲走後再打。

梳好了頭髮的萬萬歲重新找回了一米二的氣場，在萬爸萬媽騎上自行車的同時，她也一片小短腿坐上了她的兒童四輪車。

人均二點六循環輪的有車家庭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了去萬萬歲幼兒園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