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民國愛情(二)
「那下次我們什麼時候能見面?」
陸凜眼眸微緊,盯著姜姒瞧。
姜姒剛想回答,不知為何又閉上了嘴。
她忽地仰起頭,看了眼夜空,眼底閃過狡黠的光。
「下初雪的時候,或許我們能再見面。」
話音剛落,姜家的車子剛好到了。
姜姒轉身坐進了車裡。夜色悠遠綿長,姜家的車駛離了百樂門。
她靠在車後座,看著車窗外熟悉的上海灘。
這會兒才初夏,距離冬天還有很長的時間。
方才姜姒所說的初雪,只不過是隨口一提。如果陸凜真想見她,會等到幾個月後嗎?
陸凜失笑,目送姜姒上了車,才收斂了笑意離開。
-
姜大小姐回國的當天,向來不近女色的陸少帥竟主動邀請她,在百樂門跳了一支舞。
整個上海灘都轟動了。
各種傳聞甚囂塵上。
有人說是姜家的大小姐故意偶遇陸凜。
可這個版本的傳言一出,就被人打了臉。
之前也有女子拋出橄欖枝,哪次不是被陸凜拒絕?
怎麼這回他只在姜姒身上破例了呢?
最終,傳言傳到最後,成了另一個版本。
陸凜之所以會在眾人面前,邀請姜姒跳舞,是因為他早就傾心於她。
他等著姜姒回國,就是想藉此機會上門提親。
本次事件的兩位當事者,無人出來澄清。
大家熱烈地議論他們的緋聞,這段日子裡,這是令人最津津樂道的事情。
南國酒家的掌權人吳息明,自認為看透了其中的關竅。
陸凜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先前他都沒有遇到和他心意的女子。這不,姜家大小姐這般明艷漂亮的人,剛好對了他的胃口。
前不久,吳息明的兒子犯了點事,被關進了巡捕房。
要是他和陸凜求上一求,他兒子分分鐘就能出來。
恰好,今晚在南國酒家,陸凜和同學敘舊,該同學現在是新月派詩人。
他們許久未見,詩人邀請了陸凜。
他按時赴約,坐下來還沒多久,房門忽然打開。
人還未至,外頭的脂粉味便傳了進來,同時還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
陸凜的眉峰瞬間擰了起來,身上的冷冽氣質愈發深了。
來人是吳息明,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
吳息明提前和詩人通過氣,他只說他有事想求陸凜,沒說他會帶人過來。
陸凜的同學瞬間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陸凜坐在高位,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場鬧劇。
吳息明笑得諂媚:「陸少帥,我想和你談談我兒子的事情。」
陸凜那雙平靜的眼神,彷彿看破了一切。
他沒應聲,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吳息明。
明明陸凜什麼都沒做,吳息明卻覺得背脊一涼,他下意識盯了眼,陸凜腰側的槍。
彷彿下一秒就會指在他的腦門。
吳息明陪著笑,將身後的女子往前一推。
女子穿著那天和姜姒同色系的旗袍,眉眼間有點驕縱之氣,比起旁人多了幾分張揚的明艷。
「她叫吟吟,我猜她合著陸少帥的喜好,特地按照姜……」
吳息明話只說了一半,陸凜倏地站起身。
下一秒,陸凜迅速拔出了腰間的配槍,抵在了吳息明的腦袋上,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黑黝黝的槍口,隨時會有子彈射出。
突生變故,吳息明呼吸都停滯了。
他不知道哪裡惹了陸凜生氣。
陸凜眸色很冷,不知滔天的怒氣從何而來,他從未這麼生氣過。
他恨不得當場就一槍就崩了吳息明。
陸凜暗含警告:「今晚的事情不準向人透露,要是傳出一點風聲,對姜大小姐不利……」
吳息明心領神會,趕緊表忠心:「陸少帥放心,我絕對會守口如瓶,保證不會讓姜大小姐的名聲受到損害。」
陸凜沒應,不說好還是不好。仟韆仦哾
槍還依舊抵在吳息明的頭上:「還有,你兒子的事就別想了,他犯的事不小,我會讓巡捕房多關他幾日。」
吳息明偷雞不成蝕把米,也他也不敢再求情。
經過門口那位女子時,陸凜朝她看了一眼。
她一張臉慘白極了,方才那些張揚之色彷彿都是一時裝出來,如今嘴巴在顫抖。
看見陸凜停下,她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
陸凜周身似乎冒著冷氣。
一看,就是處在盛怒的邊緣。
「東施效顰。」
頭一次,陸凜口中說出了這麼狠的話,他聲音涼薄,眼神冰冷。
陸凜一走,吳息明的腳就軟了下來。
那個被陸凜罵東施效顰的女子也撐不住,扶住了牆,心臟狂跳著,她以為能一夜攀上高枝。
誰能想到差點把小命丟在這裡。
這天晚上,他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傳聞不假。
姜家的大小姐是陸少帥維護的人,旁人不可輕易動她。
-自從上次百樂門一別,姜姒就沒見過陸凜。
她表示很生氣,她說初雪再見,難道就真的是冬天見面嗎?
陸凜不主動找她,那就是他的錯。
姜姒有小脾氣了,決定去姜家的馬場跑幾圈,散散心。
姜家的馬場負責人知道姜姒要過來,將馬場清空,廣闊的草地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姜姒輕車熟路地騎著馬,迎面的風讓她的郁色褪了不少。
此刻,身後傳來了馬蹄聲,姜姒餘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先是怔了幾秒,隨即挑了下眉。
下一秒,姜姒加快了速度。
馬蹄聲很近,不遠不近地跟著。
姜姒忽然起了勝負欲,她對這兒的地形極為熟悉,腳下稍微一蹬,馬兒就加快了速度。
陸凜也驅馬上前。
一前一後,跟得極緊。
像是兩個高手之間的對決。
陸凜沒讓著姜姒,他知道,姜姒一定更喜歡正大光明地贏人。
姜姒壓低著身子,耳邊是呼嘯而來的風。
在到達終點時,陸凜才剛和她持平。
姜姒坐在馬上。
紅色的騎裝像是燃起火,配上她騎著的那匹馬,彷彿是在雪地上盛放的薔薇,帶刺卻耀眼。
陸凜和姜姒隔著馬,遙遙對望著。
姜姒臉上笑意盈盈,聲音嬌俏,充滿著自信:「陸少帥,這次可是我贏了你。」
這一刻,陸凜心臟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那朵薔薇花漂亮得扎眼,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採擷。
陸凜終於明白了,前幾日,他的失控是什麼原因。
陸凜做事果決,當他認準了一件事的時候,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想法去做。
這次,他想主動靠近姜姒。
姜姒歪頭看著陸凜,奇怪他怎麼出了神。
只見陸凜從馬上翻身下來,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陸凜眼睛深處閃著光,眼底的暮色都染上了幾分暖意。
在陸凜走到姜姒跟前的時候,她不自覺地捏緊了韁繩。
然後,陸凜停下了步子,他朝姜姒伸出了手,想牽她下馬。
陸凜握慣了槍,他的指腹微顯粗糲,手心的掌紋很深。
姜姒故意不解:「陸少帥,這是想讓我幫你看看手相?」
「我看你的生命線極長,是個長壽之人。」姜姒隨口胡謅。
姜姒忽地想起,她的生命線在尾部有輕微的折斷。
父親見到她的掌紋,急忙忙地去找了看相之人。
看相的人說,姜姒斷開的兩條生命線之間有一條短橫線,將其相連,即便遭受變故,也能逢凶化吉。
姜姒也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想到這些。
瞧見姜姒在那兒出神,陸凜極有耐心地等待,等到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時,他再次舉起手。
「那我這樣有福之人,不知道是否有幸牽你下馬?」
姜姒伸出手。
指甲顏色偏粉,有著小小弧度的月牙形,手掌嬌小瑩潤。
她連手都生得極美。
姜姒坐在高高的馬上,身後是半落不落的夕陽。
陸凜一身戎裝。
彷彿一副精美的畫作。
姜姒的手即將放在陸凜的掌心時,她卻臨時反悔,將手收了回來。
她仰著下巴,姿態擺得很足。
「我又沒答應讓你扶我下馬。」
姜姒剛轉過頭,忽然覺得小臂上有些癢意,不經意垂下眼,她才發現手腕上爬著一隻小蟲子。
在白皙異常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顯眼。
姜姒驚呼了一聲,用力地甩了幾下手。
她的動作幅度大了些,驚得身下的馬不安躁動了起來,空中落下一聲長吁,馬兒的前蹄往上揚起。
姜姒身子偏了偏,不可控地朝馬的一側跌了下去。
下一秒,姜姒感覺到,她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凜的手輕輕往下一墜,彷彿有一輪太陽跌進了他的胸口。
姜姒耳根悄悄紅了,她難得羞澀,甚至忘了從陸凜身上掙脫,怔怔地窩在他的懷裡。
剛才她的模樣肯定很狼狽。
從出生以來,姜姒就順風順水,她有點小脾氣。何況,她還是在陸凜面前丟了臉,更是覺得難堪。
姜姒掙扎了幾下,陸凜半托著她的身子,動作極穩,將她放在了草地上。
初夏的風微醺,兩人彷彿都被熏醉了。
姜姒決定先發制人:「陸少帥,你跟蹤我到了馬場,這是想追我?」
而姜姒想錯了,她以為,陸凜會為他自己辯解。
沒想到,陸凜輕笑了一聲,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沒錯。」
姜姒一怔。
陸凜聲線極低,風恰在此刻吹起,將他的聲音送了過來。
清晰可聞。
「姜大小姐,從今天開始,我會正式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