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chapter 01
六月的天氣，很熱，路邊彷彿煤炭，呲呲冒著熱氣。
樹木都被曬得靜止，大馬路上只有零散的幾個人在緩慢移動。
梁柚肩上掛著書包，被曬得臉頰通紅，忘記帶傘的結果就是在六月大太陽底下炙烤。
離學校還有好一段路，她咬咬牙，頂著烈日加快腳步。
熱，恨不得馬上到。
腦子裡曬得暈乎乎的，想起吹著風扇吃冰的舒爽，梁柚眯著眼，有點走神，突然被耳畔一陣叮鈴鈴的車鈴叫回神。
她慢半拍地轉頭看。
於岑坐在車座上，打了下鈴：「梁柚？」
她有些遲鈍，小眼睛被光線照得睜不開。
於岑露出牙齒，長腿支在地上，藍白色的校服被他穿得很好看，他把人看了又看，狐疑問：「你不會不認識我吧？」
怎麼會不認識，當然認識。
梁柚搖頭，又點頭，臉色曬得浮紅：「認得。」
於岑笑起來，露出小小的犬牙，比太陽還要晃眼，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整天讀書，班裡人都認不全呢。」
他拍拍車後座，「上來，我帶你一程。」
梁柚一愣，緊接著馬上搖頭：「不用了，馬上就到，我可以自己走……」
「多曬，就兩步路，上來吧。」
梁柚還是搖頭。
「上來。」
「不用了……」
於岑也沒動，就這麼看著她。
梁柚停頓了多久，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就看了她多久。
於岑支著車把，側頭等她，汗水從額頭上冒出來，順著小麥色的臉頰滑下。他長得很好看，這種好看不是飛揚跋扈的張揚相貌，而是一種夏季里浸在冰水裡的舒適，溫和、剛好。
梁柚低下頭，抿了抿唇，小聲道：「那謝謝你。」
於岑笑起來：「早答應不就成了。」
第一次坐男孩子的後座，梁柚有點羞怯。她小心坐上後座，雙手不敢亂放，只能艱難地揪住車座下面的一塊小地方。於岑往前蹬，自行車動起來，風迎面吹來，熱氣消散。
三伏天里的難得清涼，好像三十多度的炙烤也沒那麼難受了。
梁柚看著眼前寬大的後背，白襯衫上帶著洗衣粉的清香，夾雜著一點點汗水，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有一點點怪，但並不難聞。
「……梁柚？」
她抬頭：「嗯？怎麼了？」
「我問你為什麼中午不騎車。」
「我家不遠。」
「好像回去路上都挺少碰見你，你家在哪兒？」
「延江路那兒……」
「這還不遠？」於岑太過驚訝，聲調都變大了，皺著眉，「騎車都要十來分鐘吧。」
梁柚說：「其實不遠的。」
於岑想了想，說：「我家在鳳鳴街，拐個彎就到你那路口，要不以後我順路帶你一程吧。」
梁柚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啊？」
自行車緩緩行駛，微風加烈日，竟然有些舒服。
於岑扭頭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去，把控車頭，「怎麼一臉驚訝，順路帶你啊。」
梁柚確實驚訝，可以說是震驚了，忙拒絕：「不用的。」
「就這麼定了，以後早上我等你。」
「真的不用。」
她拒絕地乾脆，於岑踩著自行車，笑了下，開玩笑地問：「你是討厭我嗎？」
「沒有。」她連忙辯解。
於岑問：「那為什麼老拒絕我？」
「我只是怕麻煩你……」
「不會麻煩。」
梁柚低下頭，臉頰被曬得泛紅，小手扣著車座邊緣，感覺自己的腦子也被過高的溫度熱成漿糊了，不然怎麼會思考不能。
為什麼帶她啊，她從開學一直是走路的，沒有什麼問題。
還在暈乎乎出身，寬厚的後背微微鼓動，於岑有些變聲的嗓音有點低沉，像奏起的大提琴音。
「你別扣車座，等下手疼，抓我衣服。」
梁柚懵懵的，抬頭看他。
於岑一手搭著車把，另一手從前面伸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沒用什麼力，就抓起來了。
然後貼在他腰上，「抓我衣服。」
一觸即發，好像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燥熱的天，太陽熱得人要爆炸，快要感受不到溫度，梁柚還是被那掌心微熱的熱意燙了下。
她直愣愣得看著揪住他襯衫下擺的手，忽然覺得有些熱得喘不過氣。
**
很短的一段距離，梁柚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自行車滑過大門的時候，看見旁邊鬱鬱蔥蔥的綠植和熟悉的崗亭，她才猛地回過神，手上下意識用力抓了下，「等、等——」
自行車速度不減，滑過，直接下坡，穿過零零散散走著人的操場，朝著停車棚過去。
於岑回頭看她：「怎麼？」
梁柚閉了閉眼，泄氣地垂下腦袋，道：「沒什麼，」
自行車在車棚停下，於岑隨便找了空位放進去，在鎖車。
梁柚就站在旁邊等。
她其實好想先走，但是這樣不太好。
於岑鎖好車，拎起包，走來：「走吧。」
兩人並肩，經過寬闊的操場，穿過樓道，向高三辦公樓過去。
路上樑柚怎麼都覺得彆扭，旁邊的於岑存在感太強，一米八的高個，帥氣陽光的長相，還有在光榮榜上頻繁出現的名字。
這是一個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存在。
而她呢，很普通的一個人，名字，更是沒幾個人知道。
普通的長相，普通的成績，還有普通的存在。
這樣的差距，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走到樓下，她彷彿感覺樓上那些趴在走廊的人視線都落在身上，梁柚如芒刺背，低著頭不說話。
偏偏於岑還側頭過來跟她說話，「咱們班下周有個籃球賽，你知道嗎？」
梁柚腦子仍在混亂，胡亂點頭。
於岑接著問：「那你知道都有誰參加？」
梁柚其實並不知道，但能參加的，也無非那幾個人，「陳昭、蔡博洋、徐進……」她說到最後有點猶豫，完全就是憑感覺亂點。
於岑的黑眼睛灼灼，明顯在暗示他自己的名字：「還有呢？」
梁柚遲疑說：「……你嗎？」
於岑笑起來，露出兩隻小小的虎牙，「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梁柚心理默默想，你都這麼問了。
「你來看嗎？」
她微愣，有些猶豫，「我可能……」
「下周五下午自修課，可以來。」於岑邀請，「來吧。」
梁柚只能點頭。
「等你來加油。」他眼睛彎起來，像一輪彎月。
梁柚看得有些出神。
於岑長得很好看，高鼻樑，高眉骨，小麥色皮膚，曬得有點黑，但是皮膚很好，只有下巴好像冒了一顆痘。嘴唇是淡紅色的，唇珠隨著說話顫動，能看見裡面若有如無的舌頭。
視線在空中交匯，她愣愣的，在走神。於岑認真地低頭看著她。似乎有些疑惑她一錯不錯的目光。
梁柚回過神，猛地紅了臉，迅速低頭，「我還要去老師辦公室一趟，你先上去吧。」
說完，也沒等回答，就匆匆拐到另一邊，跑了。
梁柚一口氣上五樓，貼在牆邊喘氣。
臉頰紅紅的，身上冒著熱汗。
讓她更羞窘的，是剛剛，竟然看著對方的臉走神了。
甚至在一瞬間想，跟這個人接吻的話，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