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中藥
白檸這一夜睡得並不踏實。
她又夢見兩年前的事,如幻燈片一般嘈雜混亂地從腦海里一幕幕回放。
和她同齡,十八歲的陳又薇指著白檸的哥哥,對旁人強調,就是這個人猥褻她的。
緊接著警察過來主持公道。白檸哥哥不斷搖頭,言語不清,被抓走時放聲大哭。
外婆心急犯病,在醫院病房醒來就落淚,拉住白檸的手,蒼老沙啞的聲音說:「我看著你們兄妹兩長大,你哥一直都是個一竅不通的傻子,哪會幹那事,你快去和人解釋清楚。」
原告證據證人都有,白檸腿跑斷,嘴磨爛,都解釋不清楚。
案子還沒結,陳又薇因為受不住身體和心靈的侮辱打擊,嚴重抑鬱,最後墜樓離開人世。
於是這個傻子猥褻案變得更加棘手。
由於白檸哥哥沒有得到認可的正式精神病證明,而且原告是陳家小姐,所以判刑很重,十年無緩。
這邊是哥哥入獄的白檸,那邊是失去妹妹的陳沿,但凡兩人有一個是正常人,都不會是現在的關係。
那天,白檸還想為哥哥辯解求饒,失去妹妹的陳沿情緒崩潰,難以抑制,蠻橫地告訴白檸,想求饒就先體會下他妹妹被猥褻的痛苦再說。
那時的他們幾乎沒有理智。陳沿來扯衣服的時候白檸沒掙扎,腦子蒼白,她才十八歲,思想簡單,以為自己犧牲點什麼可以挽救回來。實際上再搭上她一條命都不夠。
兩人後來冷靜下來,但關係並沒有恢復正常。白檸的外婆病情加重,幾十萬的手術費,陳沿幫她付了,又花錢雇護工照顧。而他,要白檸伺候他,白天晚上都要,隨叫隨到。
白檸知道,他舒服了,牢獄中的哥哥少受點欺負,不然那地方,傻子哥哥活不了多久。
日日夜夜貪婪無休止的索取,讓白檸忘記他們初遇其實很美好。那天晴空萬里,空氣靜謐,淺光粼粼的湖面,她撐桿渡船,他跟個爺似的翹腿坐那兒,氣質和充滿魚腥味的小船格格不入。
好好一個貴公子哥,突然變成惡徒了。
不知夢到何景,白檸秀眉擰皺,低喃出聲:「外婆……」
她有一把早春煙雨浸過般的嗓子,細膩溫潤,動起情來聽得人心碎。
凌晨四點,窗外擦黑,陳沿側眼注視那張巴掌點的小臉,睫毛在顫動,他抬手撫平她的眉頭,有短暫失神。
*
早飯間,白檸的手機簡訊收到匯款信息。
陳沿給她卡上打了五百萬。
大理石餐桌邊,陳沿正襟危坐,下頜線條深雋得冷靜。他今日著一身啞灰色西裝,領口工整乾淨的,氣度雅貴,骨子裡的野性被盡數掩蓋住,除了,昨晚被白檸咬下的印記。
白檸一下子明白,「你這是……在哄我嗎。」
沒從她眼裡捕捉到欣喜的成分,陳沿兩字帶過:「不是。」
「哦。」她托腮,綻放出笑:「謝了。」
她笑得有些假。
因為比起這些錢,她更想陪外婆去海城做手術。
但這個願望不太可能實現了。陳沿不會放她走的,一個月的禁慾對他來說確實過長。
白檸便不再提,坐下后沒作聲。今日早點是英式的,擺盤裡腌制剛好的肉色澤誘人,她沒太多胃口,嘗一小口後放下,空腹的胃不適應高蛋白食物。
期間,負責給陳沿開車和管理私事的助理阿諾過來,禮貌問候后,請示一些事務。
末了他不忘對白檸詢問今日份行程。
白檸看似自由,可去的地方很少,白天大部分時間呆在陳沿送她管理權的會所里,要麼逛商場購物,她在這種圈子裡沒有一個朋友,以前陪她吃大排檔逛路邊攤的朋友早就不聯繫了。
「白小姐,晚八點有場珠寶拍賣會,陳少可以陪您一起過去。」
「……屆時會有大批稀有珠寶展現,白小姐不是喜歡珍珠嗎?」
阿諾恭敬彙報著。
這又是給她打錢又是送珠寶,討好之意再明了不過。
陳沿不給她去海城,但用送珠寶的方式哄她開心。
白檸手裡的銀質叉子戳破流質蛋黃,心口鬱悶得很,面容上倒是無異:「那我能把所有珠寶都買下來嗎?」
「這……」阿諾不好做主。
陳沿長指慢條斯理系著袖扣,聲調平緩:「隨你。」
白檸隨口一問,沒想到得到肯定回答。
把所有珠寶全買下來的話,需要不少錢了吧。
他寧願花那麼多錢哄她,也不想她離開他嗎。
可是,她一點不想買珠寶,她只想陪外婆去海城。
他們人走後白檸情緒不顯山不露水,安靜細緻地吃完飯。
張嬸來收拾時嘮嗑道:「先生對白小姐越來越體貼了,我聽隔壁家說今晚拍賣會上的珠寶都特別貴,最便宜的都要好幾十萬。」
「是啊,真體貼。」白檸應著,心裡並不苟同。
體貼?她被他按在床上折磨的時候,可一點都不體貼。
來這座別墅的第一年,她經常出逃,當然她逃不遠,只是晚上在外留宿,不想回來當他的寵物。
可想而知後果有多慘烈,欠多少,第二天會雙倍補回來。
陳沿這人,骨子裡透著嗜血的野性,愛聽她嗓音沙啞地哭著求饒,也愛看她渾身吻痕不堪一折的模樣。
他從不強迫她,卻總會輕飄飄地問「你不考慮下你那監獄里的哥哥嗎」。
這一句,比任何枷鎖還要管用。
是啊,她逃不了,必須聽話,不然哥哥……會出事的。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賣力工作」,換來的是物質上的報酬,白檸後悔起來。
昨晚的幾次都沒有措施。
白檸問保姆:「葯呢?」
「是平日里喝的中藥嗎?」張嬸忙過來,解釋道,「不好意思白小姐,您之前帶來的藥材已經用完了。」
「用完了?」
「是的,前幾天便用完了。」張嬸說,「少了兩味。」
隔段時間,白檸會讓保姆煎一鍋中草藥,喝上三五天。
這葯是用來避孕的。
陳沿從不做避孕措施,她只能從自己身上下手,中藥避孕副作用比西藥少很多,但效果也一般般。
好在白檸一直宮寒,加上外葯調理,這兩年來一直沒中招過。
已經一周沒續中藥喝了。
想起昨晚的瘋狂,白檸心有餘悸,倒了杯水,剛吞下先前備過的避孕藥丸,身後傳來保姆的聲音。
張嬸本來有話要說,突見白檸手裡的那板葯和水杯后,噎住,半晌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麼。
白檸收攏手指,擋住那板葯。
然而張嬸是過來人,只一眼便看出端倪,大驚失色,「白小姐,你吃的這個葯是……」
見瞞不住,白檸也就不想瞞,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您在避孕嗎?」
「不行嗎。」
「沒有沒有。」張嬸忙擺手,低頭,「這些都是我不該管的,只是這種葯對女孩子身體損失很大的,能不吃還是不要吃的好。」
「之前的中藥不是沒有了嗎,我偶爾才吃這個。」
張嬸只知道白檸體質不好,喝葯為了滋陰祛濕,排毒補氣,卻不知還有避孕功效。
做情人的,都想母憑子貴,攀上高枝後半生盡可享福。不太可能會吃這種葯。
張嬸猜測,可能是先生讓的,事業有成的男人不希望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生孩子,免得生出禍端。
看出保姆的顧慮,白檸實話實說:「中藥是我自己拿的藥方,我外公生前是名老中醫,我多少懂得一點。」
張嬸心神未定:「先生……知道嗎?」
「不知道。」白檸說,「你最好不要告訴他。」
「白小姐?」
「你實在想說的話我不攔你。」白檸輕聲陳述,「但他要是怪罪於你,我可就護不住了,畢竟,你是給我煎藥送葯的人。」
這句話,將主雇兩人綁到同一條船上。
陳沿如果知道這件事,並不會拿白檸怎樣,頂多讓她床事不太舒坦。
但保姆就不一樣了,如果僱主知道她是共謀的話,她這個高薪飯碗不可能保得住。
張嬸滿口答應下來,卻又弄不明白,「白小姐為什麼要喝這種葯?先生平時對您不是……」挺好的嗎。
比起這麼問,倒不如反過來想想,她為什麼要給他生孩子,他是惡魔,她要生出一個和他一樣惡劣的小惡魔嗎。
而且,孩子只會成為她逃離他的負擔,就算不幸中招,她也不可能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