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林揚的新生活
「他為什麼要退圈啊!他還那麼年輕,他的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他居然就這麼退圈了——」
一大清早的,沸城海邊的一家餐廳里就響起了女人慟哭哀嚎的聲音。
剛把廚房收拾乾淨準備出來歇會兒的廚師老謝問了句,「誰啊,厲衡?」
「……老謝,你也關心娛樂圈?」
正在做作抹眼淚的女人是這家餐廳的店長,她姓左,叫什麼不重要,因為大家都習慣了叫左老闆。
她平日里雷厲風行,工作效率極高,忙的時候沒人能跟她聊上幾句閑天兒,空下來時也總在盤算著怎麼提高餐廳的營收。
唯一能讓她如此情緒大亂的,就是一周前厲衡的那場宣布退出娛樂圈的記者會。
左老闆已經在從周一悲傷了周五。
當今天看到有營銷號在深入挖掘分析厲衡退圈的前因後果,並且扒出厲衡賠償了三個億的巨額違約金之後,左老闆又是一陣傷心欲絕。
營銷號得來的小道消息並沒有扒出雲願安幫忙賠償的事,只摸到些蛛絲馬跡,便開始發散思維,說厲衡早前賺的錢還不夠他賠,如今這一退圈,名也沒了,財也沒了,實在狼狽。
對於左老闆而言,她的偶像不僅退圈了,還不是風風光光地退,而是帶著一身債務地退!這個消息作為死忠粉的她如何能接受。
老謝聽到她的問話,連忙洋洋得意地說:「我雖然不關注娛樂圈,但是厲衡我熟啊!他不是會開飛機嗎——」
「直升機,是直升機。」左老闆糾正他。
「對對,反正我就記得他賊牛逼。我看好多人都在講他退圈的事,但不是說人家是退隱結婚去了嗎。」
「誰說的?放他娘的狗屁!」
左老闆愁苦。
她和厲衡其他的粉絲一樣愁苦,就算厲衡退圈了,也還是要想辦法幫厲衡澄清謠言,
「他不會結婚的,沒有女人配得上他!」
周老闆為了讓自己這句話顯得有理有據,她突然對著並沒有加入話題的另一個人,主動發問,
「林揚,你是咱們餐廳最正直的人,你來說句公道話。」
最近正是假期,來沸城旅遊的人多了。
於是林揚作為一個夜班的兼職人員,這幾天也被拉過來在白天幫幫忙。
聽到左老闆的問題,他似乎並不太感興趣,仍然干著手裡的事。
一邊給店裡的花草澆水,一邊不大熱情地回了句:
「我不清楚。」
其他幾個正在忙活著的服務生也參與進來,對林揚打趣道:
「老闆就是想聽你附和一下,好讓她高興高興。你就隨便說一句『沒人配得上厲衡』,她肯定給你漲工資。」
左老闆很給面子地點點頭:「漲,漲他個五塊十塊的。」
「哦,那好吧,」
林揚彷彿還真看上了那五塊十塊的工資,忽然站直了身子,緩慢地用一種似是而非的口吻附和道,
「的確沒人配得上他。」
左老闆這下高興了,抱著手機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往她的閣樓辦公室走去。
一旁的老謝冗長地嘆了口氣,感慨說:
「唉,區區五塊錢就讓你妥協了,小林揚,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屈,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反正不管你們怎麼哄騙左老闆,我就是覺得厲衡去結婚了,不然他這麼好端端地,怎麼說退圈就退圈?」
被老謝點名的林揚沒有說話。
他又安靜地掃了一會兒地,然後突然就不動了。
緊接著,林揚站直了身子,幽幽地看了老謝一眼,邁步走到他面前……
然後猛地把手裡的笤帚塞給了老謝:
「謝哥,掃地。」
老謝還在那兒發表厲衡結婚了的個人觀點,說到一半被林揚打斷,愣了愣,問他:
「啥?我只負責廚房區域啊,這兒不是你的活兒嗎?」
林揚不管,把東西塞給他就往後退了一步。
在大家茫然的目光中,林揚原本冷淡的臉上露出個得逞的笑,說:「我要翹班。」
老謝:「哈?現在??今兒可是周五,有的忙,你就打算這麼拋棄我們啊?!」
「對——」
林揚說完轉身就跑,不顧身後一群人的挽留,一邊跑一邊還衝身後的人揮揮手,留下一句,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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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揚當初改名字這件事費了不少周折,光是手續就拖了大半年。
那段時間,他因為心理和精神方面的原因,無法長時間和人過多接觸。
但他實在很著急想要拋棄掉「宿白微」這個名字,以及那個身份所擁有的過去。
所以林揚咬著牙跑了半年的手續,總算徹底變更了姓名。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名字改掉的那一瞬間,「宿白微」的OOC完全脫離掌控,他作為主角的命運也徹底被改換。
當主控台將「宿白微」的主角光環抹殺,並重新配置了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后,從中抽離的林揚所能感覺到的,只有一種彷彿被時間拋棄的茫然感。
明明還是一樣的生活,一樣的漫無目的,但那段時間,他卻總有種被放逐的錯覺,狀態也越來越差。
他的內心好像有某種缺失亟待填補,但卻琢磨不到那種缺憾源自於哪裡。
林揚在胡思亂想中,陷入了迷茫的困境。
那時候,唯一能讓他打起精神來繼續生活的念頭,就是他曾經在鏡頭前面對厲衡放話說:「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他不肯輕易泄氣,不肯被那個拋棄了自己的人看到自己可憐的樣子。
最終他成功熬過了那些日子,也如他自己所說,一個人好好活了下來。
然後林揚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一無所有了以後,他卻有種徹底自由的感覺。
他選擇在沸城落腳。
因為這裡沒有人認識他,這裡的一切都是溫暖甚至灼熱的。他老舊潮濕的過去,被沸城的太陽逐漸曬得乾淨了。
只是林揚也面臨過一段時間的左右為難——
他精神狀態好些了以後,去找過工作,也成功入職過,但卻發現自己很難回到上班的狀態。
他沒有對高薪的渴望,不追求升職和突破,他厭煩職場的勾心鬥角,也不喜歡有人對他指手畫腳。
於是短暫的工作只維持了不到兩個月,林揚就辭職了。
他發現自己需要的,是和過去完完全全不同的,新的生活方式。
再之後,他就來到了海邊生活。
雖然大多數資產被收回,但林揚還是有一些個人積蓄,不算多,但還能讓他好好過日子。
醫生建議如果想要調解情緒和改善精神狀態,除了吃藥,也可以嘗試發展一些個人興趣,林揚不愛傾訴,所以醫生讓他給自己多尋找一些自我表達的方式。
林揚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但這些都是林喬以前逼著他學的,他不喜歡。更重要的是,這兩種樂器都不算便宜,他搬來沸城以後,買了套公寓,積蓄也就所剩無多。
於是他開始彈吉他。
這種樂器很適合獨自把玩,也沒什麼門檻,幾百塊錢的琴也能彈出一首好曲子。它不講究演出的場合,大舞台或是海邊的礁石上,無處不可。
很偶然的一次機會,林揚看到這間餐廳招歌手。
那時候他又間隔了很久沒有接觸過人群,為了確認自己已經恢復如常,林揚就抱著複雜的心情來到了這間餐廳,當了駐唱歌手。
最初一周只唱兩天,每天能賺個三五百塊錢。雖然不多,但林揚很享受這種不需要他回應的熱鬧——
台下的人來來往往,每天都有新面孔。他們有各自的故事,有各自的喜怒哀樂,他們說他們自己的人生,喝他們手中濃淡未知的酒,這一切都不用林揚回應。
他只是在台上唱歌。這樣很好。
再後來,林揚受到了許多客人的喜歡,大家會願意專門為了他跑來這兒吃飯。於是周老闆就請他每天晚上來唱幾首,兼職工資不高,但也給得很仗義。
林揚答應下來,這一唱,竟然就是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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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打掃清潔的活兒交託出去以後,自顧自地跑向了沙灘,沿著海岸走向盡頭的礁石。
林揚喜歡在這兒曬太陽。
儘管因為他膚質的原因,好幾次都晒傷了。但他還是死性不改,一有空閑就往這兒跑。
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海風掠過時的溫熱,陽光鋪天蓋地,一切都舒服得讓林揚想就地打個盹。
只是閉眼還沒眯一會兒,就聽見有人由遠及近的說話聲:
「剛才去店裡,老謝正抱著掃把痛斥你變了。」
是司赫的聲音。
林揚微微睜開眼,身體沒有給出任何動作,只是懶洋洋地回了一句:「他還說什麼。」
司赫坐到他身旁,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瞧著林揚那副貓兒打盹的慵懶樣子,有些心癢:
「他還說,讓我過來替他收拾收拾你。」
林揚淡笑著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
上一周,司赫跟他告白了,就在片沙灘上。
但林揚也很直接地拒絕了。
於是這一整周,司赫都沒有再出現過。
林揚本來還以為,以司赫這樣良好的出身,又擁有一帆風順的人生,整個人從頭到腳優秀到近乎完美,在告白被拒絕後,應該和自己這種不識好歹的人老死不相往來。
卻沒想到,今天司赫又出現了。
臉上還帶著彷彿無事發生過的淺笑。
林揚不去揭穿,因為他並不想和司赫有更多的糾葛。如果司赫願意假裝忘記,那麼他可以配合。
「月底就要去風城了吧。」林揚突然說。
「嗯……」
司赫看著他,眼神複雜,
「事實上,我回國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去風城,只是沒想到中間突然有了些麻煩,這才到沸城暫時歇腳幾個月。」
「是嗎。」林揚並不知道他提這些做什麼,但心裡卻又隱隱有感覺。
「很奇怪,我不是一個相信命運的人,但是在沸城遇見你,讓我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知道嗎林揚,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我一直以來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好像被填補——」
司赫正深情款款地表露心跡,卻聽到林揚突然短促地叫了一聲:
「啊!」
「怎麼了?」司赫被打斷,有些緊張地順著林揚的目光看過去。
是一隻海鳥。
「你看,它想抓魚吃。」林揚坐起身,歪著腦袋,似乎很認真地觀察著,「……魚跑掉了。」
「這是它的食物,餓了總能想辦法抓到。」司赫說。
「嗯。」
林揚點點頭,看上去很認同,但說出口的話卻是,「但逃掉的食物就不是食物了。」
這時起了一陣風,林揚額前的碎發被吹得有些亂了。
司赫伸手,想要替他捋一下,卻被躲開。
「阿揚,就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司赫有些泄氣,因為林揚的推拒實在太明顯,完全沒有可以攻克的餘地。
林揚露出一個笑來,好像司赫的難過並不會讓他有任何心軟和動搖,他說:
「對啊,一點機會都不給。」
「……可是林揚,我們之間不是無話不談嗎?雖然你還沒有告訴我曾經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但你把沒有對別人展示過的脆弱,在我面前流露過,說明我是特別的,對不對?」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林揚的表情稍稍有了變化。
於是司赫一鼓作氣地說:
「你還說過,你當初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我,你說你看到我覺得很熟悉很親切,好像我們早就應該相識……」
司赫沒有胡說,林揚的確曾經將他視為特別的存在。
而林揚也的的確確,在司赫面前表露過自己的一些弱點,比如他怕黑,比如他和他的爺爺奶奶在同一個城市,卻因為怕被林喬找到,而不敢去見他們。
這些,林揚都曾經抑制不住地,向司赫提起。
「我們既然對彼此都有這種感覺,那就說明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
原本林揚只是出於禮貌地一直聽他說話,但是直到這句出口,林揚的神色有些不明顯的淡漠了下來。
「……晚了一步,算什麼註定。」
海浪剛好拍打在礁石上,撞碎了他這句話的殘音。
司赫沒有聽見,就問了句:「你剛才說了什麼?」
林揚搖搖頭,只笑著沒說話。
「從上個月開始,你變得有些奇怪,你開始躲我,不接電話不回消息,除非我找到餐廳來,否則你就不會和我見面。我以為你是在擔心我要去風城的事,所以我……選擇和你告白,我想帶你一起走。可你的反應又讓我捉摸不透……」
司赫蹙著眉心,試探著說,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因為你總是欲言又止,不肯告訴我全部。但你身邊既然沒有別人,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你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司赫。」
林揚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後垂著眼眸,用短暫的停頓來平衡兩人之間不太對等的情緒狀態。
等著林揚再次開口時,卻是強行地結束了上個話題,另起爐灶地說道:
「其實風城是個好地方,很適合你們這些優秀的人才精英去發展。像我就不行了,我啊,只適合在海邊吹吹風。」
「你如果是因為不願意去風城才拒絕我,那我們還可以……」
「啊對了!司赫,左老闆告訴你了嗎,今晚有篝火晚會,這是銀涯灣一年一次的活動,你之前還沒有參加過吧?記得帶著朋友們一起來。」
林揚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對司赫幅度很大地揮了揮手,
「你慢慢曬太陽,我得回去練練琴,今晚有演出,我怕自己又忘記和弦。」
話音落地,他彷彿是怕司赫追上去一樣,快步地離開。
而留在身後的司赫哪裡又能看不懂他的意思,他起身追了兩步,便停了下來。
「林揚,你就連敷衍一下,都不願意。」
一直到林揚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司赫方才悲傷失落的表情才卸下,換上了一臉的陰沉。
他剛才對林揚說的話只表述了一半。
事實上,司赫對林揚不只是被吸引那麼簡單。
林揚彷彿是一種讓他上癮的葯,每次視線觸及,他都很難控制自己不去靠近。
司赫從未有過這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和一個人更多地接觸和發展。
林揚是他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就算不擇手段也想要佔有的存在。
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
作者有話要說:
林揚:別愛我沒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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