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9章 辦砸了得被剝皮吧
這聲音如最美的酒液一般醉人。
襯著那張長眉長眼，豐額廣頤，那自上而下的似慈愛又似無情的目光。
就像廟祝里的一尊神像。高高在上，俯視眾生，慈悲，卻也沒有人世的情感。
長公主鳳長卿，出生那日，皇親宗室都夢見一個小女孩子從蓮葉之中，托水而出，潔白如玉，笑顏純真。
這蓮葉綻放無數潔白的花朵，紛紛飄散起來，像毯子似的，籠罩在皇后所在清寧宮。
天明破曉，那些蓮花化作一道白光進入主殿，接著一聲嬰兒的啼哭響起來。
出生的，就是長公主，鳳長卿。
偏偏這個帶著吉兆出生的公主，竟然是個痴獃。
直到六歲那年不幸落水，撈出來以後的長公主，便文史地理無所不通，聰慧如神。
賈赦盯了長公主兩眼，忽然丟了酒杯。
「我這女兒，打出生到十二歲，都是根木頭，針扎不作聲，逆來順受，是個沒出息的庸物。月前於後院落水，感染風寒，一病不起。忽一日，醒轉過來，脾氣秉性大變，一如，你，當年。」
說完這話，賈赦便隨意揮揮手，自去了。
到了門口，又站了站。「三月三那日，小女的宴會，應該會別開生面，你這人閑極無聊，這種事情，自然不會錯過。那梅園，我先借去用一用。」
然後白袍翻飛，走得飛快。
滿公主府的奴婢都沖他怒目而視。
可長公主卻低低的笑了數聲，那笑聲似嘆息，又似充滿了愉悅。
迎春要是知道賈赦在長公主這些話，估計手心能嚇出冷汗來。
不過即便真被當面質問，她也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倒也不過分擔心。
她做人做事的道理，就一個，干，就完事了。
磨磨蹭蹭，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絕對一事無成。
蕾絲鋪子和時裝發布會這份事業，她最開始，找的是賈母敲邊鼓。
結果賈母顧左右而言她，不接她話頭，還說女孩子以貞靜嫻雅為要，要她每日領著姐妹們針黹玩樂便罷了。
在這裡滑鐵盧，迎春並不覺得多挫敗，賈母畢竟年事已高，的確不適合搞事業。
她第二盯上的人，是賈璉鳳姐夫妻。
這對夫妻都有能力會辦事，優點很明顯。缺點同樣明顯，他倆在賈府沒什麼話語權，所有大事，全靠長輩一言而決，並且，這兩人，貪慾都很盛。
這兩人並不是什麼好的合作夥伴，但也是迎春自認唯一的選擇。
可是當他賈赦出現在她面前以後，她忽然就改變了主意。
雖然不知道什麼緣故，至少這個賈赦給她的感覺，不像原著一般昏庸混不吝。
所以她在賈赦跟前，以小女兒的驕縱，試探了一番。
卻沒想到，居然意外地成了呢。
雖然這讓她內心也很是嚇了一跳，但是，只要成了就行。至於其他的彎彎繞，先不管。
等她把事情辦成了，積蓄起來自己的力量，再慢慢深究吧。
……
王夫人和鳳姐，在正房商量家務的時候。
得知迎春從大老爺手裡得到五萬兩，王夫人當時候面色就有一瞬難看。
「你不是說，二姑娘會來尋你商議蕾絲鋪子這樁生意。」王夫人冷冷地剃了一眼王熙鳳。
鳳姐兒面色也很不好。
迎春當著平兒的面，說過尋二哥哥做一樁大生意。
迎春的大生意，除了蕾絲衣裳，還能有什麼。
鳳姐自然以為自己穩坐釣魚台，坐等迎春上門，她會狠狠地敲詐一筆，得到蕾絲的所有手藝以後，外頭開辦鋪子的盈利……想給多少，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可誰知道，這臭丫頭，轉頭就投奔了大老爺。
大老爺那混不吝的性子，本來就不好惹。身份又是公爹，王熙鳳就算心裡有恨，也只能白忍著。
想到一樁大生意從手邊溜走，王熙鳳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王夫人見她神色不似作偽，帕子抹抹嘴角，冷笑了笑。
「無妨，便是開辦蕾絲鋪子，外頭的事，還不是要璉兒管著。」
王熙鳳一想也是，大老爺可不耐煩這些俗物，他那人平生愛好唯有喝酒摟小老婆而已，順便心情不好喊兒子過去罵一頓。
賈府外面一應事體，都是二爺在管著。
迎春在能耐，終歸是個香閨少女，手再長也伸不出府里。
可王熙鳳還是有點不高興。她覺得迎春有點不識時務。
姑侄兩個心中一定，又商議了一番北靜太妃生日賀儀事體。
等鳳姐掀帘子要出門的時候，又有丫頭送來消息。
大老爺賈赦出府去了。
這倒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可是姑母那邊忽然輕呼了一聲，「長公主，確定是長公主府？」
金釧兒點頭重重地應了，她是得知確切消息才報上來。
且是賈母上房重視這條消息，她自覺夫人應該也重視，才報了上來。
不過，金釧兒卻還是十分疑惑。
大老爺貿然拜訪長公主府已是無禮至極，估計會被長公主府丟出來吧。
「姑母！」鳳姐見王夫人神色不定，便又走了回來，輕輕地喚。
王夫人瞧了她一眼，眉眼兒從最初的怒容，漸漸轉為歡喜。
「你去吩咐人，把梨香院打掃出來。」
鳳姐笑道，「太太，可是有親戚要來府里拜訪。」
王夫人利害地瞪了她一眼，手指還戳了她額頭一下。
「還說你是個伶俐的。我吩咐你，你儘管去辦。明日洒掃乾淨了，交給二姑娘。她們姐妹幾個成日里擠一處住著，也不是個辦法。再說，蕾絲衣裳是一樁大事，耽擱不起。」
鳳姐心中疑慮不定，卻還是笑應了。
回了自家院子，剛好賈璉進屋。
她便把太太吩咐打掃梨香院交給迎春的事情略提了提。
賈璉便說。「這是應該的。」
鳳姐眉頭一挑。「這是何故，便是元春還在府里的時候，也不曾單獨住過這麼大的院子。」
「許是怕二妹妹院子窄小，不方便做蕾絲衫罷了。」賈璉沒多想，在家裡換了身衣裳，就要出門。
鳳姐問他要去哪。
「爹，咳，大老爺那邊帶回來消息，長公主府在春暉路那邊的梅園已經借到手，妹妹那個時裝發布會的棚子，有些難打，我先去看看場地。」
也不等鳳姐多問，賈璉便匆匆披上斗篷初屋去了。
王熙鳳此時心中驚濤駭浪難以形容。
長公主的府那梅園，去前朝的藩王府邸改造，樹里梅林佔地極大，每到早春時節，梅花盛放，雲霞似景，景緻極美。
但是能進那梅園的人，目前似乎除了太上皇幾位老太妃，並今上和皇後娘娘。
便是幾位小皇子，也是輕易進去賞景不得。
更不用說其他外人。
大老爺……他到底如何得了長公主的青眼！這種事情，她怎麼一絲兒消息也不曾聽聞。
「……姑母要將梨香院打掃出來，一定也是因為得到了這個消息罷。」
王熙鳳眉眼兒一轉，就笑著吩咐廚房，讓送幾碟子好的點心果子去二姑娘房裡，又特意囑咐以後飯食上要精細些。
然後立即吩咐人去打掃梨香院，並要求把小廚房也修繕修繕。
論拍馬屁這種事，王熙鳳自認自己若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
迎春回房不久，司琪就笑眯眯地端著幾個點心盒子進屋。
「這些東西，往日里，也只有寶玉房裡，能見幾個。」
迎春一笑。「老太太那邊讓送來的？」
司琪挑挑眉毛笑，「二奶奶那邊吩咐的。」
迎春：「……」她能說什麼，王熙鳳這燒熱灶的本事，就是牛批！
「你現在可是咱們府里的香餑餑，誰見了都想啃一口。」
門帘子打起來，黛玉一搖一擺地走了進來。
迎春笑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香甜著呢，你要啃，快趁熱。」
黛玉頓時啐了她一口。
然後小手一秀，一個小小的檀木匣子遞了過來。
人也湊到了跟前，壓低了聲音。「原以為你會缺錢，不曾想你倒會訛銀子，大舅舅那就是五萬兩，才剛老祖宗喊你回去，定是又給你銀子。」
迎春打開她給的檀木匣子，裡面幾張銀票，數了數，足了兩萬兩。
「財主啊！」她頓時忍不住眼冒金光，「手裡還有多少，都拿來，我這邊給你入一股，到時有你的甜頭吃。」
黛玉恨恨地白了她一眼。「我手裡就這點體己銀子，都拿來給你，你竟還問我索要，真真不是好人。」
「誰說真真不是好人，我賈真真，就好得很。」
「你這人，凈是歪話。」黛玉上手就來撕嘴。
迎春笑著跑了，然後啪了合上匣子，轉手鎖了起來，笑望著黛玉。
「醜話先說在前頭，能不能成還難說，到時候銀子賠乾淨了，可不許找我哭鼻子。」
黛玉也就擺擺手。「我覺得有趣，才拿來與你玩玩。」
說完又笑。「我這邊賺不賺的，倒也無妨，你頭上可是吊著一把利劍，耽誤了大舅舅和外祖母的事，仔細你的皮，便是……旁人，也不會放過你。」
她說的旁人，約莫是王夫人和鳳姐吧。
迎春自然知道，自己信誓旦旦把事情鬧這麼大，要是辦砸了，得被剝皮吧。
或者洗白白坐等下一次輪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