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孑然一身女道士×美貌心狠狐妖(十)
連著照顧了臨淵幾日,臨淵終於恢復了些以往的性格,也能下床走路了。
「小道士,去給我抓幾條魚。」
毛色雪白的狐狸在籬笆上穩穩地站著,大大的尾巴豎在身後。它聲音里透出幾分傲慢,淡金的眼睛盯著院子里正在掃地的藍袍小道士,見她掃到自己這邊了,還嫌棄灰大往另一側走了幾步。
他外傷已經好了許多,被天雷劈得到處禿一塊的皮毛也都長回來了,恢復了潔白蓬鬆的樣子,讓人看著就心生喜愛。
「今天想吃魚啦?」
雨昕手上動作沒停,好脾氣地問他。
經過幾天的悉心照顧,比如早晚幫它凈手洗臉,飯直接端到它床邊,在它晚上嫌床鋪熱時拿把蒲扇在它旁邊輕搖等等,漸漸地狐狸那種被嬌慣出來的傲嬌勁兒慢慢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讓人討厭,臨淵從不會提很過分的要求,只是因為習慣了,舉手投足間透出一種世家公子般的矜貴感,語氣也是合該如此般的淡淡吩咐,並不顯得倨傲。
雨昕有之前照顧師父的經歷,這會兒照顧起他來也是得心應手。
臨淵只當她是真的有求於他,在傷好之前也沒跟她客氣。
「嗯。」
白狐淡淡地應了一聲,闔上半個眼帘假寐,實際上還是在繼續注意著那個藍袍的身影。
其實臨淵也知道,雨昕沒必要對他這麼好。雨昕救了他還照顧他養傷,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他都無法拒絕。
只不過臨淵已經習慣了這樣和人打交道的方式,雨昕又故意把他照顧得很好,他一時拉不下面子來在她面前服軟。
「罷了,大不了傷好之後任她差遣就是了。」
臨淵閉上眼睛,在心裡放棄似的嘆息了一句。
他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唐沅沅了。
他身上那半塊太極魚形狀的玉珏已經在雷劫里毀去,那天他發現時有些惋惜,想著自己已還完了唐沅沅當初救他的恩情,今後恐怕沒什麼理由去找她了。結果還沒消沉多久,就被雨昕問他中午做什麼好吃的轉移了注意力,竟按照雨昕的話開始認真考慮要吃餛飩還是吃面。
雨昕做的菜其實都很清淡家常,臨淵原來在倚翠樓吃的東西都是些山珍海味,剛開始雨昕做的他還不願意吃,只是雨昕頓頓都端到他床前,他不吃就等涼了倒掉,他才無奈嘗了一口。嘗了發現味道竟然還不錯,可能是因為雨昕本身就是愛美食的人,自己做的也很好吃。
「你不是最愛這些嗎,這會兒怎麼不吃了?」
臨淵問她。
之前在倚翠樓的時候,但凡臨淵屋裡的桌上有糕點,雨昕的視線就老往那個方向飄,還以為他沒看見。
現在每次臨淵吃東西的時候雨昕就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那眼神也不知是在瞧他還是瞧那碗飯。若不是實在有礙形象,他都想用爪子把碗護起來了。
「沒辦法啊,」雨昕一臉苦相地看他,「我雖然有師父的保命符籙,但是之前抗天雷還是受了點傷。我們門派的術法比較特殊,講究清心寡欲,我已經辟穀,之前吃東西是因為嘴饞,這會兒可就就不敢像平時那麼隨便了。」
「你……」臨淵眼睫顫動了一下,忍不住吐出了一個字。
「沒事的啦,我就是修為上的損傷,過段時間就恢復了。」雨昕知道他在想什麼,笑眯眯地跟他解釋。
臨淵頗有些懷疑地眯起眼睛,卻被雨昕插科打諢著轉移了話題。末了,雨昕突然正色起來:
「好了啦,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終於要說目的了?
臨淵靜靜看著她。
「在你傷好之前,都不要放出神識探查周圍。」
雨昕說得鄭重,臨淵一愣,對這個要求有點意外。
「好。」
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淡淡應了。
「誒……你都不問我為什麼?」雨昕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那為什麼?」
「啊,」雨昕頓了一下,把準備好的說辭都咽了回去,討好地笑,「嘿嘿,我可以不說嗎?」
臨淵白了她一眼,又有種拿摺扇敲她頭的衝動。
雨昕討饒地吐了吐舌頭,連忙以找食材為由從房間里溜了出去。
一出房門,雨昕才放鬆了一直緊繃的神經,肩膀也垮了下來。
修鍊之後的人或妖到達一定境界后都可以通過外放神識來感受周圍環境,神識越強大可以覆蓋的範圍就越寬廣。神識感應到的區域內的樣子就會如投影般呈現在腦海中,纖毫畢現,而且還自帶分析功能。
換言之,雨昕現在沒有身體的事情,等到臨淵神識恢復一些,只要外放往她身上輕輕一掃,就全都露餡了。
雨昕本來還準備了一些理由想說服臨淵答應她,但是臨淵答應得爽快,讓她的那些理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她不想騙他。
……雖然她已經說了很多謊了。
壓下心裡突然湧上的異樣,雨昕像以前一樣忽略這些心裡的感覺,準備進山裡采些蔬果。
她前幾天在山裡找到了個靈氣充裕的地方,難得的是還長著些野生的蔬菜,臨淵覺得這地方的東西挺好吃,所以雨昕今日也準備去那邊摘一些新鮮的回去做飯。
臨淵其實並不需要食物,所以給雨昕研究做菜的時間還是很多的。只不過雖然她記得一些做法,自己卻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能讓臨淵覺得好吃其實是依賴了她腦海里的菜譜和以前的做飯經驗。
踩著樹木之間的芬芳泥土,趟過一條小溪,就接近目的地了。樹上有小猴子砸下來堅果,她倒是不用躲,只要她不集中注意力就碰不到物體,這些小東西都會直接從她身上穿過去。這些小猴子剛開始還挺驚訝,現在已經會朝她丟東西玩兒了。
不過雨昕還是注意了一些,沒直接從樹裡面穿過去。
最後一棵遮擋視線的樹消失,眼前是一小片長了各種菜的靈田。
靈田的中央是一棵參天的巨大樹木,樹根盤根錯節,樹枝繁多且伸展。但是這顆大樹的樹榦表面沒有光澤,竟是已經死去。這棵大樹本來是一種靈木,因為某種原因死去后,內部的養分和靈力順著樹根溢出到田地里並維持不散,才使得這片土地充滿了靈氣。
這種地方不適合修士修鍊,但這種土壤的用處還是很大的,種靈植長勢也能更好一些。
簡而言之,用來種植蔬菜真是暴殄天物。
雨昕搖搖頭,也不知道是哪位修士在這裡撒了些白菜蘿蔔種子。這些蔬菜生長茁壯,都能長過旁邊的野菜了。
正蹲下往背簍里丟著水靈靈的白蘿蔔,雨昕突然眉梢一挑,繼續手上拔蘿蔔的動作沒有出聲。
在雨昕背後不遠的地方,巨大樹木的根系中間,長著一小群黑色的蘑菇。
這是種可食用的香菇,又長在了靈氣濃郁的樹根上,形狀比普通蘑菇更加飽滿,小傘狀的表面光滑得發亮。
其中一顆又黑又圓的小蘑菇,以普通人很難看到的幅度晃了晃身子。
忍了半響,見雨昕一直沒有回頭看,小蘑菇終於安耐不住,傘下白色的柄一彎一展就蹦到了旁邊的草堆里。見雨昕還沒有注意到,又蹦近了些。
它又輕又小,行動時沒什麼聲音,估計平時也很少被發現,膽子很大地在雨昕身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裝作一顆普通的蘑菇,好奇地看著雨昕的動作。
雨昕拔了幾個蘿蔔,起身,往旁邊走了幾步。
小蘑菇連忙蹦起來跟上,剛跳了幾下雨昕突然停下了,它沒來得及反應,最後一次跳躍一下跳過了頭,眼看就要撞上雨昕的袍子,正慌亂著,預想中的碰撞卻並沒有到來。
它直接從雨昕的袍子上穿了過去。
小蘑菇呆住了,就連雨昕也嚇了一跳。蘑菇落在雨昕身前一點點的距離,愣愣地和雨昕對視——如果它有眼睛的話。
不知道這顆蘑菇是因為什麼機緣誕生出了靈智。它看起來修鍊還不足百年,尚且懵懵懂懂的,反正雨昕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生物。
於是雨昕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伸手把它握在了手掌心。
小蘑菇反應過來的時候來已經被雨昕控制住了。它似乎很害怕,開始扭來扭去地瘋狂掙扎,可惜受身體所限不管怎麼掙扎都看起來軟趴趴的。
雨昕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傘蓋:
「看起來很有營養啊~吃起來肯定也很鮮美吧?」
小蘑菇聞言掙扎得更厲害了,但是又實在掙脫不開,只好認命,跟被□□了一頓一樣蔫巴巴地垂下了傘蓋。
雨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暗自搖搖頭感嘆自己怎麼跟臨淵一樣學會惡作劇了,一邊輕輕將小蘑菇放在了地上。
「好啦,以後看見別人可不能這麼不小心了,有靈智的植物還是挺難得的,當心被抓去煉藥喔。」
小蘑菇看著她,獃獃點了點頭。
菜也摘得差不多了,雨昕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把背簍一提往肩上一背,啟程往回走。
等回到小屋已經到中午了,雨昕在離小屋不遠的地方用法術幻化出了道影子,跟在院里的石階上趴著假寐的白狐打招呼:
「臨淵,我回來啦。」
臨淵睜眼,直起身子點了點頭。
不用神識還是多少有些不方便,他只能親眼看到雨昕才知道她回來了。
雖然不如能直接感應到方便,臨淵五感還是很敏銳的,他眼尖地看到充滿蘿蔔白菜和一些野菜的中間,混著一顆黑得發亮的蘑菇。
於是他邁著輕巧的步伐一路跟著雨昕到了廚房,跳到凳子上面,正想開口問,卻見雨昕摘下背簍轉身時有些驚喜地出聲:
「誒,你怎麼跟來了?」
小蘑菇從背簍里跳出來,親昵地蹭了蹭雨昕的袍角。
「覺得我是好人,所以想跟著我嗎?」
小蘑菇十分擬人化地點了點傘蓋。
雨昕把小蘑菇接到手上捧著,正要伸手摸摸它,耳邊卻突然響起臨淵悅耳磁性的嗓音:
「怎麼,覺得它可愛所以又想再養一個?我一個還不夠嗎?」
雨昕一愣,有些無奈:
「沒有沒有,一個蘑菇你也要吃……」雨昕回過頭的瞬間,臉上無奈的笑意盡數轉化成了驚艷的獃滯,「醋……」
臨淵不知何時化為了人形,坐在小凳上,一身月白的長袍,俯身接近她。
一張雌雄莫辨的妖孽俊臉在雨昕眼睛里放大。
細白的皮膚如同上好的玉脂,纖細睫羽下是淡金色從某個角度看有細碎光點的眼瞳,鼻樑的弧度完美,再往下就是一張微微張開的淡粉薄唇。如墨的髮絲服帖地披散在白色的長袍上,脖頸也順著衣領的開叉露出一抹玉白色,強烈的黑白對比出妖冶俊逸的美。有幾縷髮絲隨著他靠近的動作這會兒才緩緩滑下,安靜地垂在他耳邊。
這是個即使穿白衣也能顯得禍國殃民媚骨無雙的美人。
兩人鼻尖相隔不到一拳的距離,雨昕似乎都能聞到從臨淵身上傳來的屬於他的某種醉人的氣息。
可惜她聞不到。
突然意識到這點的雨昕幾乎是驚嚇般地上身往後一縮迅速拉開距離,從蹲著的姿勢直接坐到了地上,又連忙爬起來站好,掩飾般地拍拍身後的灰:
「你,你不用……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我要做飯了!」
說罷也不敢看臨淵,伸手半推半搡地把臨淵推出了廚房,小蘑菇也不忘一併丟了出去。
廚房門「砰」的一聲關上,雨昕立刻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出破綻穿過去什麼東西,或者有沒有出什麼異常比如說變透明,見沒有,狠狠鬆了一口氣。
廚房外,被趕出去的臨淵和小蘑菇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小蘑菇先蹦過來,拿頭頂了一下臨淵的袍角以示不滿。
臨淵心情好沒跟它計較,臉上也沒了那種魅惑的笑,只是單純的愉快,用手中幻化出的摺扇虛點了點它。
「小東西,想跟我爭寵?」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