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飯後,徐家信拉著江以洲打起了遊戲。正在屠殺之際,周晚月喚了聲江以洲。
她從他的房間里走出來,手裡拿著的正是他的手機。她有些惴惴不安,輕聲道:「你的電話。」
江以洲的遊戲再也沒打下去,他神色一下子就變了,那複雜的神色里有慌亂,有訝然,最後化為一些不屑,他冷笑兩聲,慢悠悠地起身,佯裝毫不在意地接過手機。
可他的手是收緊的。
周晚月跟了兩步,江以洲便頓住腳步,側過臉,道了句:「外面冷。」她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她的腳步就定在那兒,再也挪不開。徐家信在狀況之外,他回頭,催促道:「小月子,來,幫他打完這把!趕緊的。」
「你跟空氣打吧。」
「???」
那天晚上,徐家信一個人打單機打到了十一點多,這才跑回家。周晚月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看了一會兒書,眼睛就快眯上了,可一看點,人還是沒回來。
江以洲沒回來。
她又無端地憂愁起來,心裡充滿了悔恨。果然不能太聽他的話,要是跟著出去,就不會這麼擔心了。
她想了解他,想走近他的世界,可是,在他那沉默而隱忍的神色下,她也從未敢問過一句。
一直到凌晨一點。江以洲才回來了。等待他的是燈火通明的屋子,和疲倦睡去的女孩。她就這麼蜷縮在沙發上,保持著一個等待的姿勢。臉上也不再笑意盈盈,而是帶著憂慮。
江以洲就這麼站在她面前,低眉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直到他察覺過來。他思索了半天,這才調整好姿勢,輕鬆地把她抱了起來,徑直走向她的房間。
她很輕,也很小,他估摸著自己單手也能把她抱起來。
可手剛放下去,周晚月就驚醒了。她一睜眼,就看見俯身看她的江以洲,他的一隻手還扶著她的腰,正把她往床上放,另一隻手則把被子往她身上拉。
她連忙拉住了他的衣服。
江以洲一愣,一瞧,周晚月已經醒了,她的眸子里寫滿了緊張。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是不是要走了?」
從來沒響過的手機突然響了,雖然那是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可從他的神色里,她卻看到了太多的東西。
江以洲沒有回答,反而笑她:「你怕我走?」
「不是……我就問一下。」周晚月道。
「那也別拉著我。」
「哦……」
她連忙放手,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怕又不爭氣地變了顏色。她也不知道自己那麼厚臉皮的一個人,怎麼在他面前那麼容易臉紅。
江以洲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走到門邊,似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她道了句:「不要熬夜做題了,寫不完就告訴我。」
「你怎麼知道?」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周晚月聽到這句話,簡直要哭死,她用手劃了下,有些沮喪,她瞅他,說:「沒寫完,你生氣了,罵我笨怎麼辦?」
「我什麼時候罵過你了?」他眯眼。
「就是第一次的時候。」
「不是道歉了?」
「可是你就是罵了。」
江以洲皺眉了,所以他當時為什麼要那麼說?然後,她為什麼那麼較真?明明是逗她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擺出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誠懇態度,放軟了語氣,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一點也不笨,你很聰明。」
「真的。」
似是怕她不信,江以洲又道了句:「周晚月,我答應你,我不會生氣的。」
是的,永遠都不會再生氣。
-
為了江以洲那句話,周晚月興奮地更睡不著覺了。結果第二天,睡到了早上十一點才起床,她那個悔恨啊,只是今天居然沒聽到敲門聲。周晚月連忙洗漱,乖乖正正地照著鏡子梳頭,穿衣服。以前一個人在家時,她很隨意,經常套上一件運動服就好了,而現在,她每天都要精心挑選搭配,確保自己完美出席。
她很想讓他看看自己漂亮的樣子,最好能達到那種一見鍾情的感覺!周晚月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穿上了超短裙。那條裙子是蔣希慫恿她買的。
蔣希說,女孩子就是要盡情漂亮。
她努力克服了心裡難關,這才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奇怪的是江以洲居然不在家裡。平日他很少出去,要麼給她補習,要麼就打遊戲,看書,在這裡他也沒什麼朋友,能去哪裡呢?周晚月有些急,出去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去了徐家信家裡,誰知徐家信也不在。沒有辦法,她只能先回家。
大約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門鈴才響了起來。周晚月一聽到,連忙飛奔出去,果然是江以洲,是帶著傷的江以洲。
周晚月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江以洲見她,難得的勾了勾唇,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有些狼狽的臉,問她:「睡醒了?」
周晚月沒忍住,眼眶一熱,她嘟囔著:「你怎麼受傷了?」邊說著,邊把他拉進來。江以洲本是最討厭人對他拉拉扯扯的,但這一個多月以來,竟已經習慣了她在他身上的小動作。他沒拒絕,跟著她坐到了沙發上。
她拿出了醫藥箱,快速地拿出碘酒棉簽,給他擦拭傷口。他的臉有青紫的痕迹,手臂上有划傷,褲子也摔破了一個口子。
「你去哪裡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口?」
江以洲說:「自己摔的。」
他的表情倒是很認真,只是周晚月不怎麼信。要說徐家信那種人摔跤還有可能,江以洲怎麼可能?八成是打架了。
「真的?」
「嗯。」
「真的不是有人打你?」
江以洲呵呵:「誰敢打我?」
他又流露出那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周晚月嘆了口氣,拉起他的褲子,便見膝蓋那裡紫了一大塊,怪不得他剛才走路的時候有些歪歪扭扭的。給他處理好傷口后,她又打濕了一塊毛巾,曲著腿,彎下腰幫他擦拭著臉。
她的裙子拂過他的雙腿。
江以洲挪了一下身子,咳了聲,說:「穿著裙子,就不要跳上跳下的。」
這話說得周晚月耳根子都熱了,她猛的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看他一眼,說:「不好看嗎?我新買的哎。」
江以洲無語,這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他斟酌著怎麼開口,他垂眼,最後憋了兩個字,說:「太短。」
周晚月一怔,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在他邊上各種親近,頓時瞭然了什麼,她連忙捂住臉,跑回了房間,換了條褲子,怎麼跳都沒關係的那種。
今天的功課耽誤了一下,所以等上完課,也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今天她題目做得慢,錯得多,但他的確也沒生氣,只是機械重複著講題,似乎她一按,他就可以啟動。
刷完題目以後,周晚月洗了澡,便跑去江以洲的房間,想看看他睡了沒有。結果發現他正站在陽台邊上看月亮,於是便踮起腳,偷偷地走到他身後,踮起腳,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笑:「猜猜我是誰呀?」
江以洲身子僵住了。她就在他的身後,鼻間滿是她身子傳來的沐浴清香。她的手很軟也很熱,在他的手心裡傳達著溫度。
「怎麼不說話?」
「周晚月,別鬧。」他說。
周晚月撇嘴,她放開手,走到他旁邊,說:「你在幹什麼呀?」
「看月亮。」
「哦。那我和你一起看。」周晚月說著,也學著他的樣子,一起趴在欄杆上,仰頭看著那輪明月。
不遠處便是大海,明月照著遼闊的大海。
「你有話要問我嗎。」江以洲忽然開了口。
周晚月當然聽得出來,她忙說:「我問了,你就會回答嗎?」
「嗯。」
「你……爸爸媽媽怎麼了?」
江以洲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唇角閃過嘲諷的笑,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也沒什麼。只是周晚月,你知道嗎?不是每一個小孩子,都能得到父母的愛的。」
他輕描淡寫,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與他無關。
「也許……是你誤會了呢?」
「有什麼好誤會的呢?你也看見了,我出來的這兩個月里,他們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他嘲笑著,像是在嘲笑著自己。
周晚月很想努力地為他的父母找借口,就好像這樣就能安慰他了一樣。可是她支吾著,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可是,怎麼會呢。江以洲那麼聰明,那麼優秀,怎麼會得不到父母的愛呢?
「你是不會明白的。」
「江以洲……你很難過嗎?」她輕聲問。
江以洲笑笑,說:「有什麼好難過的,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的。」
可是聽了這句話,周晚月很難過。她低著頭,咬著唇,不知道說什麼是安慰他,只是偷偷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有些驚訝,隨即,似笑非笑道:「周晚月,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她執拗地握著他手,堅定地看著他說:「我和徐家信都是你的朋友,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是嗎。」
「我保證。」
江以洲很想去相信周晚月的承諾,但他只是愣了一下,隨即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周晚月,謝謝你。」
「如果我從小就認識你的話,那就好了。我一定天天陪你上學,陪你讀書,陪你吃飯,陪你長大。」周晚月說著,又握緊了他的手。
他看向她,她的眼眸,跟月亮一樣漂亮。
可惜第二天,就沒有江以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