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江以洲這個名字一出來,氣氛忽然變得微妙起來。當他說完自己是江以洲時,她對上那個有幾分玩味的眸子,神經一下子就斷了線。
周晚月那烏黑的眼珠子飛快地轉動著,小臉一點一點的漫上緋色,她甚至感覺他也能聽見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巧合?她的工具人江以洲居然被她撿回了家?而且還親眼見證了她的「真情告白」?
江以洲挑了一下眉,身子懶洋洋地斜靠在床邊,黃昏的落日似是覆在他身上,有種迷離的光,他伸手拿了杯水,十分斯文地飲著,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
所以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社會性死亡!
周晚月人傻了。
正當尷尬的時候,周福下班回來了。他穿著大白褂,和藹笑著推門進來。周晚月一看救星到場,連忙飛奔上前,挽住周福的手,說:「爺爺!你總算回來了!今晚在家吃晚飯嗎?」
「不了,爺爺今天特別忙,晚上不回家了。」周福溫聲道,說完,一眼瞄到周晚月那被漫畫書壓垮的暑假作業,一時間就眯了眼,詢問:「今天是不是又沒寫作業?」
「啊……沒有啊,我有寫,我真的有寫。」周晚月臉上十分真誠,但身體已經心虛地跑到書桌邊,一把收起了漫畫書,把空白的暑假作業合上。
「是嗎?那爺爺檢查檢查……」周福作勢就要走過去,周晚月都急哭了,她垮了臉,跺腳,抬手就去攔周福,道:「爺爺……」她說著還時不時惦記著自己的臉面,用餘光去掃江以洲。
他安靜得像是背景畫,臉微微低垂,像是與他無關。
「你看看你上學期的成績,我都沒臉去家長會了……」周福氣惱道,他一想起自己被老師約談,就覺得自己老臉泛紅。
「我馬上去寫,你別說了,別說了!」
她是個學渣的事情不能被發現。
周福這時才回想起房裡還有一個人,呵!並不是誠心悔過,只是少女在帥哥面前的自尊心作祟!他嘆了口氣,說:「你爸媽說得對,就得治治你!明天你爸媽給你請的老師會過來,明天可不準給我亂跑了。」
這正是周晚月離家出走的原因,期末成績著實把她爸媽惹火了,硬是不顧她的反對,重金聘請了一位老師,說是能讓學渣起死回生的那種。
若是平常,她一定會強烈表達自己反對,但此時,她怕周福一氣之下爆料,所以她只得被迫屈服,識相地撿起自己的書包,利落地走人。但她剛掩上房門,就聽見裡邊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好些了嗎?」
「嗯,謝謝。」
接下來是換針的聲音,以及周福一些叮囑的話。大約沉默了半分鐘,江以洲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十分清冽,在那些男生的大嗓門與沙啞聲中顯得十分的清新。
「謝謝您的照顧,醫藥費……」斷了幾秒,似有抱歉,「我會還,只是現在……」
周福自然聽清了他沒說完的話,他笑呵呵道:「沒關係,傻孩子……爺爺啊,不缺你那點錢,你也不是第一個在我家的病人……」
「我會還的。」
他的聲音堅定無比。
當天晚上周晚月宣布失眠。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獃獃地看著天花,耳根子的餘熱還在燃燒。
原來江以洲真的那麼好看,就跟她深深迷戀過的那個漫畫輪廓一樣。
只是好像也不太一樣,本以為傳說中的神話應該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而他看起來在驕傲之上,又帶著一種孤寂。
就這樣,周晚月胡思亂想到半夜,這才昏昏睡去。只是她睡得不熟,大約六點鐘左右,她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輕輕的,但清晰地鑽進她的耳朵。
周晚月猛的睜開眼,鬼使神差的,她連忙蹦了起來,衣服也沒來得及披,就光著腳丫,穿著睡裙跑了出去。
江以洲剛好推門出來,剛要轉入客廳,就聽到了周晚月急切的叫聲。
「江以洲!」
他沒有回頭,只是定了定身,微微側臉。
周晚月心裡升騰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幸好,她聽見自己心裡這麼說。
她也顧不上許多,趁機跑到他面前,問:「你去哪裡」
「去哪?」江以洲似乎覺得好笑,自嘲地回答,「這又不是我家。」
她有些急道:「可是,我爺爺說,你還不能走,你臉上的疤還沒好呢……」
「隨便。」江以洲無謂地道了句,轉身就走,周晚月急了,就輕輕拉住了他的一角衣襟,伸出手,說:「江以洲!你……你還沒付錢呢!請付錢」
空氣忽然尷尬了兩秒。
果然談錢是最傷感情的。
沒來由地傷了自尊,江以洲冒出一句:「你以為我沒錢?」
「難道你有錢?」
江以洲臉黑了黑,他有些心肌梗塞,的確沒錢。銀行卡已經凍結了,身上的那幾百塊也買了車票,早已經沒有了。
見她那氣鼓鼓的模樣,他勾了勾唇,轉過身,身子一歪,直接靠在牆邊,雙手插兜,抬起臉,輕笑:「你是怕我欠你家的錢?」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濃密的黑髮長及細腰,眉眼細長,眸子亮得跟珍珠似的,閃著明亮。大白兔子的粉色弔帶裙子,裸露出白皙的肩頸,清瘦,但已然是窈窕的少女。仟韆仦哾
「反正你不能走。」周晚月有些耍賴道。她說完,發覺他那幽深的眸子正打量著自己,從頭至尾,就像一陣風,又帶著盛夏的熱。
周晚月臉紅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穿著睡裙!
「不許看!」她急得跳起來,胡亂瞪了他一眼,趕緊撥弄長發,掩住自己的肌膚。
他倒也很配合,轉過臉,說:「不看。」
正當兩人僵持之際,門外叮咚一聲,門鈴響了。正當兩人好奇是誰時,周福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周晚月從衣兜里拿出手機接聽,但另一隻手卻仍緊緊地拽住江以洲的衣服。
死不放開。
江以洲低眉,長手一碰,想掰開她的手,周晚月的手顫了一下,受驚了,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躲閃不及,一愣,眼眸動了動。
周福跟周晚月說門外正是補習老師。蒼天大地,這才幾點啊?撒了個嬌,門鈴催得愈發緊迫,周晚月只能認命地應答。她瞄了江以洲一眼,背過身跟周福講了句悄悄話,轉過來時,便是莞爾一笑,把手機遞給江以洲道:「我爺爺有話跟你說。」
江以洲自然是不信。
「真的!」周晚月連忙設置外放,周福的聲音傳了過來,她猛的把手機塞過去。
-
江以洲沒走成,周福留住了他。
而周晚月則面臨著殘酷的考驗。原以為補習老師會是嚴肅板正的中年男人,卻不料是她爸媽同事的兒子趙家雨!這人是名牌大學的學生,白襯衣黑褲子,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周晚月與他倒沒多熟,小時候一起玩過一段時間,但長大以後的每次見面,他的眼神總讓她感覺不舒服,有些毛骨悚然。
見面的前半個小時,趙家雨都在問她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周晚月只是敷衍地應幾下。
以前倒也補習過,只是這一回覺得十分的煎熬。周晚月成績本也不差,只是上了高中后,貪玩了點,成績便一落千丈,尤其是那怎麼看都看不對眼的理科。
越是差勁,她越是厭惡,越要逃避。有時候,她知道自己是一隻鴕鳥,只想把自己埋進沙子里。
第三百六十五次走神,第三百六十五次看見趙家雨那壓抑怒氣的模樣,但終了,他還是作罷,拿起一支筆就想要去敲她的額頭。
她連忙閃開。
他便笑,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就這樣,趙家雨一共在她家呆了整整一天,直到吃了晚飯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離開前還給她留了一堆作業,並溫馨提醒,明天再見。
趙家雨前腳剛走,周晚月就累趴在書堆里。
-
夜裡悄無聲息。
江以洲沒睡著。
他本想出去走走,不料剛到客廳,就看到了熟睡的周晚月。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書堆里睡得這麼香。那本可憐的物理書早已從她臉上滑落,掉在地上,扉頁翻開,還夾著一張卷子。而蓋在她臉上的是一本漫畫書。
江以洲挑了挑眉,不禁有些好奇,這成績到底是有多差?他走了過去,半蹲在地上,伸手撿起那張卷子——紅色的叉十分的觸目驚心。
再一偏眼,練習冊上的習題,錯了大半,只是那字倒寫得十分小巧清秀。
這時,周晚月醒了。本來她睡得也不是很沉,神經尤其敏感,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她便會驚醒。只是映入眼帘的場景讓她有些驚愕。
江以洲居然就在面前,而且,正專註地看著她的習題,手裡還握著她的物理試卷!
周晚月的心咯噔一聲,連忙一把搶回試卷,道:「你幹嘛看我卷子?」
「30分?」他挑眉,唇角一彎,似笑非笑。
這著實把周晚月傷到了。
「那是意外!」周晚月嘴硬地辯駁道,本來也是事實,她平時超常發揮也能上40的!她又扯回自己的練習冊,忿忿著:「幹什麼?看不起30分嗎?」
考一百了不起啊!
雖然的確是好了不起。
江以洲見她滿臉漲紅,委屈得臉都鼓了起來,像個軟綿綿的氣球,讓人想要戳一下。他慢悠悠道:「那倒不是。只是……」
「?」
「覺得你有些笨。」他道。
周晚月本來就十分窘迫,這一聽,耳根子都要燒起來了。別人說她笨,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還能反駁回去,可是,江以洲說她笨,她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笨。
大約因為比之於他,自己真的是笨蛋一個。
「你才笨。」她嘟囔了句,鼻子有些酸,氣勢也一下子沒了,抬手揉了揉眼,手背竟有些濕漉漉的。
凶起來也軟綿綿的,只是那顆淚珠亮晶晶的,格外刺眼。
江以洲身子僵硬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女孩子哭,很安靜地紅著眼,看起來委屈極了。
他竟有種犯罪感。
「哭了?」
江以洲有些鬱悶,這有什麼好哭的?
周晚月把三十分鐘的試卷捲成一團,用力地握著,扔進垃圾桶,恨恨地反駁:「誰哭了?」
本來也沒想哭的,可是,莫名地覺得受到了傷害,彷彿天都要塌了,本來很驕傲的自己,突然自卑了起來。
江以洲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場面。他一向不屑於流淚,也厭惡見到別人的眼淚。他咬了咬牙,後悔無意道出的那一句調侃,見周晚月埋著臉,臉氣得通紅,心裡有些煩躁。
他懶洋洋地撇了撇嘴,彆扭地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