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是的。

這少年眉間精緻，膚如凝脂，瞳孔似是墨玉，一雙眼輕合間，彷彿有桃花瓣無聲飄落，一頭墨發垂在肩頭，說不出的艷美。

看到的一瞬間，葉訣斷定：狐三將小傻子調包，找了個清俊的少年來，好討他的歡心！

這個狐三，又在自作聰明！

「不是啊！」狐三瞬間慌了，連忙指向少年臉上的青淤：「您看，這可是您方才踢的，作不了假！」

葉訣伸脖一看，少年的臉頰上有明顯有塊青淤，看大小，的確是他兔腳的大小，看成色，的確是剛踹的。

……還真是方才的傻子！這麼美的傻子，怪不得狐三害怕他被邪妖吃了。

這副模樣何是止「細皮嫩肉」，簡直稱得上「美艷無雙」！

「咳咳。」他咳嗽了兩聲，掩飾方才誤會的尷尬。

狐三一雙眼賊溜溜的轉了轉，立刻轉移話題：「哈哈，大人，您看您可否滿意？」

葉小白兔沒立刻作答，他歪著身子打量了下少年，像大爺似的伸伸兔腳：「嗯……今年多大？」

「十七、八。」狐三在一旁道。

「記不記得家住哪裡？」

「失憶了！記不清家在哪裡。」

「會伺候人不？」

「會！一直在我們後院打雜呢！」

「……」

葉訣無語，看著狐三老鴇一般的笑，又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突然覺得自己像位恩客，過會兒大門一關、紗帳一放，他便露出原形，摸著少年的臉蛋兒肆無忌憚地調笑……

停停停！

「行吧。」葉訣趕走腦袋裡的胡思亂想，揮揮手：「他留下，狐三沒你事了。」

「哎呦，小的這就下去，那個傻子呀，你可要好好伺候大人。」狐三叮囑少年。

葉訣：「……」

這話沒毛病，可不知為何，穿到耳朵里特怪。

少年乖巧點頭，狐三笑容滿面地退下，就差揮一個手怕說爺您好好玩兒了。

「那個……」葉訣穩了穩心神，看向小傻子。

這傻子不傻，葉訣看到他第一眼后就是這個念頭，他眉眼低垂，如夜色一般幽暗濃郁，絕對不是傻子的神情。

可偏偏少年沉默不語，啞了似的。

是失憶的原因么？

葉小白兔不打算細想，他目測少年修為不高、產生不了威脅，翻身趴下，扭了扭，攤成一隻白絨絨的兔餅。

「過來，給我揉揉後背，別碰到傷口。」他道。

*

客房年久失修，唯一的優點就是整潔，而地板進了濕氣，濕噠噠的，腳步一踩，嘎吱嘎吱直響。

少年穿著青色布鞋，命令下達后，猶豫了一番，緩步走近木榻。

葉白兔耳畔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少年的俊顏太過驚艷，令他心中莫名其妙多出幾分期待，然而他故作淡定，只有鬍鬚在微微顫動。

別看他身子小小、可可愛愛，他是金丹修者，才不會沒見過世面似的，被一張俊俏的臉蛋勾去了心神。葉白兔心道。

少年走近木榻，緩緩跪下，高度正好合適他下手，一雙手便湊近了白兔，許是心裡猶豫，先碰了碰兔腳的邊緣，隨後指腹向上。

「快點，我又不會吃了你。」葉小白兔扭著身子催促道。

「我這副身子骨金貴，你可要小心點。」葉小白兔傲嬌地提醒：「金丹修為，稍微揉壞一點都不行，金丹你知道不？那叫一個上天入地……」

滔滔不絕的話語突然頓住，葉白兔一抬頭，雙目瞪大。

一瞬間，彷彿一塊溫潤的暖玉覆上後背，溫和的觸感安撫著他緊繃的神經，緊接著，那雙手撥開重重白毛，部分指腹已沒入皮毛，按上柔軟粉嫩的皮膚。

這雙手的溫熱令葉小白兔很舒服，他雖嘴硬，可忍不住扭了扭後背，兔身下沉，肉嘟嘟的腹部擠在兩邊，真成了一張兔餅。

少年不明情況，驚得手指一僵，待看到白兔舒服放鬆的神情，放下心繼續揉搓，覆蓋在兔毛上的五指，以一種微小的幅度，輕輕揉動。

五指特地避開傷痕，盡量離遠一些，生怕自己靠近觸碰到傷口。指尖的用力也十分用心，以一種微小的幅度揉動，彷彿手下不是一隻肥兔子，而是一片薄薄的蟬翼，稍稍用力便碎了。

「嘖……」葉小白兔被揉得顛三倒四，倒也顧不上臉面了。

指腹彷彿真的是一塊柔軟的暖玉，在觸到他後背的那一刻，溫暖如泉水一樣，從白毛流淌到他的皮間，直至心神，叫他從裡到外都熱乎乎的。

疼痛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酥麻感，飄飄欲仙。

然而葉小白兔還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手指的虛浮，倒不是他不專心，興許是害怕。

「用點勁兒！」葉小白兔催道。

此言一出，背後的手指突然用力一摁，匆忙抽開。

也不怪人家少年，葉訣雖然是個可可愛愛的小白兔，然而戰鬥力爆表，一腳踢飛一個，少年怕是現在心裡都有陰影。

可剛才這聲催促，聲調可愛，像是小白兔啃蘿蔔一樣脆生生，如此一前一後的反差，嚇得少年立刻抽手。

葉小白兔說完自己也愣了下，這聲音像是在撒嬌，可又不能低頭，便伸長了兔頭，兔耳背過去，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要我兔耳壓得夠快，尷尬就追不上我。

很快，少年回過神，也將手繼續覆上軟毛，之前揉毛的痕迹還在，五個小小的兔毛坑窪，少年神情認真，一個一個將手指對上去，隨即用力。

手掌下壓，力道都蘊在指尖里，一瞬間，葉小白兔的眼睛直冒幸福的小星星。

連日來，葉訣被神玉折騰得不輕，清晨痒痒下，午時虛晃一槍，晚間瘋狂發作，他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眼見著人都清瘦了幾分，倒添了幾分清冷的意味。

而這指腹，這力道，幾下揉下去，痒痒的煩惱全失，傷口也不疼痛，連同失眠也順便治了，簡直比高階靈藥還有效。

這小傻子，高級的搓背小弟啊！可遇不可求！

「以後你就是我的搓背小弟了，我罩著你。」葉小白兔昏昏欲睡，含糊道。

少年沒說話，只頷首示意。

「別穿那麼破的衣服，吃蘿蔔白菜？以後大哥帶你天天啃鴨脖！」

「對了……以後誰要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給你撐腰！」

少年手指一頓，墨玉的瞳孔望向小白兔，小白兔此時已癱成一灘水，爪子當成枕頭枕在兔頭下，露出小小的兔趾，可可愛愛。

他眨了眨眼，輕點了下頭，身下的手指移到小兔子的脖頸處，中指橫著，開始順毛。

脖頸是最柔軟、敏感的部分，猛然被白玉手指順一順，簡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呀！好舒服！」葉小白兔爽得出聲，恍惚間，整隻兔都飛到了雲間。

爽！太爽了！原來被別人揉毛這麼爽！

爽上天！

少年的手指順得愈發柔和了，覆在傷口處的五指力度漸重，這裡受傷多日結痂，傷痕之間的皮毛不通氣血，硬邦邦的，此時活絡氣血，效果極佳。

果然，沒一會兒，葉白兔像喝醉了似的，舒服得不知東南西北。

然而一爽，小白兔特容易掉以輕心，他已經被揉得昏昏欲睡，迷糊間忘了自己後背受傷，只想著趴著不舒服，想翻身，蹭一蹭再睡。

兔爪抬起，欲在木榻里暢快地滾一圈，朦朧間，倚到個障礙，是個軟乎乎的東西。

葉小白兔急著睡覺，才不管障礙是什麼，小兔腳豪氣一蹬，「啪嗒」什麼東西甩出去了，隨後舒舒服服的一翻身——

「嗷！」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在客棧內迴響，驚得樓下狐三一溜煙兒的竄上來。

「大人、大人您沒事吧？」狐三拍著門關心道。

然而葉白兔顯然有事。

他正一邊扶著腰一邊大口嘶哈，身下的被子上染著點點血跡，傷口被壓后崩裂流血，疼得他呲牙咧嘴。仟韆仦哾

「沒……事！」葉白兔勉強道。

狐三又不放心問了好一會兒，最後被不耐煩的葉訣趕下去，葉小白兔重新趴在木榻上，嘶嘶哈哈。

「疼疼疼疼……怎麼這麼疼？」他從儲物袋翻出一瓶止血藥，咕嘟一下吞下去。

半晌后，疼痛消減，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屋內不言不語的小傻子，扭頭去看他，果然，小傻子一臉驚愕，捧著自己的手，手掌邊緣有塊紅痕。

——他剛才踹的。

「這個……對不起。」葉白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隨即吩咐：「用不著你了，早點睡覺吧。」

少年輕輕點頭應了，卻不邁步，站在原地繼續傻傻地捧著手，不知在猶豫什麼。

「哦，忘了。」葉白兔一拍腦門，掏出塊靈石，扔到少年手心：「平時買點好吃的去。」

隨後扯過被子準備睡覺，可趴著睡太不習慣，直覺告訴他，趴著睡可能會落枕。

葉白兔自有方法，被子卷巴卷巴，又舉起小爪子，「啪啪啪」砸扁了，脖子放上去，高度正好，就是有點硬。

他不開心地晃晃脖子，委委屈屈，這家客棧的被子怎麼這麼硬。

少年見狀，精緻的眉頭微皺，捧著靈石的手心便湊到枕頭邊，而葉白兔扭過頭，表情狐疑。

隨即狐疑的表情轉為釋然，緊接著，他手心又多了一塊靈石。

「孩子餓壞了吧？對自己好點兒！」葉白兔揮著小爪子開始趕人。

「……」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然而彷彿被施法禁言一般，一陣鬥爭后，他依舊沒開口。

手掌收回，少年細心地吹滅了屋中的蠟燭，輕手輕腳走到門口。

「唉，難受。」半睡半醒的葉白兔喃喃道。

少年頓了頓，一雙黑亮的瞳孔望了木榻一眼，最終腳步移出門外。

「啪嗒。」門輕輕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