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葉訣不加思量地喊出這句話,說完便後悔了,雖然親師兄今日的話太離譜,但到底是自家師兄,不應冒犯。
這蕭鳴泓不會生氣吧?他當真是心中急切才說出此話!下月就結契大典,沒有更離譜的事了。
誰知蕭鳴泓撇了他一眼,低下身坐在他身側,嘆道:「若以我的病,換爾等身體安康,倒也值了。」
「師兄你……」葉訣一時語塞。
他心中愈發後悔,不應吼出這句話,蕭鳴泓到底是關心他的傷勢,一時關心則亂,生出了令二人結道侶的想法。
再看看自己,修行不上心,自己晃晃悠悠每日混日子,蕭鳴泓那頭卻急得不行。
「師兄,我沒事。」葉訣安慰,「你看我,便是患有舊疾,整日不也活蹦亂跳的?」
蕭鳴泓看了看他肥了一圈的臉龐,倒是認同般地點點頭。
葉訣笑嘻嘻拿起包子吞下,「所以師兄,莫操心我了!」
「是啊。」蕭鳴泓終於放棄了撮合兩位師弟的想法。
可就在葉訣暗爽時,冷不丁聽見自家親師兄有意無意地說起:「那我單給祁泊楓尋道侶吧。」
「……」
葉訣震驚了,雙目瞪大,一臉的不敢相信。
這祁泊楓雖說已成年,可對於壽命極為漫長的修真界來說,還是個尚在修行的半大孩子,怎麼急著尋道侶呢?
更何況……更何況這是養過的崽兒,真要尋道侶,也得經過他的同意,蕭鳴泓你不能自作主張!
葉訣心裡酸溜溜的,又氣憤,乾脆道:「蕭師兄,你到底為何做出這番打算?」
他就不信了,平日看著穩重成熟、心思細膩的親師兄,自己的親事還沒著落,竟急著給自家小師弟尋道侶。
蕭鳴泓眸光暗淡,輕輕嘆了一聲:「葉訣,阿楓病了。」
「病了?」葉訣心一抖,下意識望向遠處的少年,少年生龍活虎,將手中的劍招揮得淋漓盡致,很難想象這副身體下,竟然生病了。
看蕭鳴泓的態度,是難以醫治的重病。
重病,偏偏祁泊楓表面看著安康,毫無異狀,這是最忌諱的一點,從中也可知病情之嚴重。
「……所以,雙修。」蕭鳴泓手指輕點石桌,說出為其打算求親的宗派:「咱們無令祁泊楓重塑靈脈的神葯,唯有雙修一條路能治好他。」
葉訣愣愣的聽著這席話,一時間慌了神,「這,阿楓已病到如此嚴重的程度,需神葯來救?」
普通靈藥,他們師兄弟三人聯手,便是天南海北也會取來,可神葯是可遇不可得,全天下也就兩三樣,輕易求不到。
而雙修是下下之策,他昨日只當蕭鳴泓說笑,可今日一本正經的說出,才覺怪異,雙修一向為自詡清高的修真界不齒,若真如此,祁泊楓的聲譽算是半毀了,說不得還連累山門。
可他剛說完,蕭鳴泓便閉上眼,一臉的無奈:「神葯,還不一定能救回來。」
*
葉訣一梗,腦海中生起諸多念頭,他想問為什麼祁泊楓的病非神葯不可,為何二人相處許多天他都沒發現異樣,祁泊楓到底還剩多少時間。
可兜兜轉轉,他還是鼓起了勇氣,輕聲問:「什麼病啊?」
蕭鳴泓薄唇輕啟,吐出二字:「靈脈。」
「什麼?」
「祁泊楓體內沒有靈脈。」蕭鳴泓黑白分明的眼瞳定定的望著他,語氣近乎於絕望:「靈脈封印只是誆他罷了,實際上,他體內已無靈脈。」m.
「轟隆。」
葉訣的腦海降下一道天雷,幾乎將他劈傻了,祁泊楓沒有靈脈?真是天大的笑話,祁泊楓身負劍骨,未來是力挽狂瀾、拯救蒼生的天命之子,怎麼可能連修行最基本的靈脈都沒有?
可蕭鳴泓的神情,又極為嚴肅不似作假。
「不可能吧。」葉訣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祁泊楓是師尊收下的徒弟,怎麼可能連靈脈都沒有?」
而蕭鳴泓淡淡地注視著他,抓過他的手腕,手指向皮下涌動的靈脈輕輕一劃:「將屍僵草磨碎碾出汁,用銀針將毒素注入靈脈,麻痹靈脈……」
葉訣呼吸急促,指尖微微顫抖,似乎已猜到了接下來的走向。
「……此時靈脈被屍僵毒浸染,已脆弱不堪,再以小錘擊打,靈脈一定會一寸一寸斷裂。」蕭鳴泓道。
「一寸一寸斷裂么?」葉訣重複著這幾個字,只覺得一把鈍刀在自己心頭上割來割去,磨得他心尖疼,靈脈被一寸寸的敲斷,該是如何生不如死的痛楚?
他望向遠處的少年,不禁回想方才少年明媚的笑容,心中更是酸澀交加,好好的一個人,偏被敲斷了靈脈。
之前他未曾探查到阿楓體內有靈力波動,怕也是這個原因,靈脈已被敲斷,靈力如何運行?這同壽命不過百年的普通人有何異?
「更麻煩的是,他偶爾還會動用靈力。」蕭鳴泓的語氣愈發沉重:「這是神識內的靈力,動用一分便會耗損一分神識,即便重塑靈脈,未來渡元嬰劫時也將相比普通修者艱難百倍,可我觀他的神識……已經耗損不少了。」
「是么……」葉訣心越來越沉,到最後竟如困境凶獸般無助地咬了咬牙,層層白紗下,逼出一滴眼淚。
他心裡疼。
「是南槐劍盟乾的。」葉訣咬牙道:「這破門派,遲早把他屠個乾淨。」
想也不用想,這定是南槐劍盟逼迫阿楓教出神玉時乾的好事。
蕭鳴泓知道他的心思,卻搖了搖頭:「可現下,咱們得找個法子讓阿楓重塑靈脈。」
葉訣喪氣般垂頭想了想,忽而一頓,喃喃道:「重塑靈脈,用……神葯么?」
*
「君師兄,君師兄在么?」
君長宴正在房中安坐,門窗緊閉,十餘名弟子坐於固定位置,面前是直指穹頂的煉丹爐,他面前散著一小把梨花白。
眾人正在煉製梨香玉露散。
「是誰如此聒噪?」君長宴陰冷的眉頭一皺,不耐煩道,他明明叮囑弟子今日之事重大,不可饒他。
「是葉訣仙君,要求見您。」弟子恭敬道。
「他啊。」君長宴露出嫌棄的神情。也難怪弟子攔不住人,怕是不敢攔這位仙君吧。
「叫他等著。」君長宴吩咐一句,繼續手中的動作,然而漸漸的,門外的高呼聲近了,君長宴側耳一聽,只聽門外那人高呼著:
「君師兄,君師兄!」
君、師、兄!
君長宴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揉了揉耳朵細聽,果真是「君師兄」三字,而聲音的來源正是葉訣。
葉訣叫他君師兄。
「啪嗒。」君長宴雙目一怔,手下的紙板一翻,瞬間整整一盒已炮製完成的梨花白被掀翻在地,靈氣飄散,失去了效用。
弟子見狀忙上前:「葯尊急著見葉訣仙君么?」
「不。」君長宴非但沒起身,還喝了一口茶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而後叮囑:
「不要靠近葉訣,他可能被奪舍了。」
*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后,紅衣葯尊方才出方才出現在大殿門口,葉訣一瞧,忙不迭迎上去。
「君師兄。」葉訣笑道。
君長宴經歷了一場煉丹,整個人身體飄乎乎,乍聽到此話,差點兒沒站穩。
葉訣上前扶住人:「哎呦,君師兄怎麼精神不佳?」
君長宴眼眸微垂,心中琢磨著「君師兄」三字,一點點扭過頭,正視葉訣:
「有什麼話,快說。」
「君師兄你怎麼啦……」
「打住。」君長宴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冷漠道:「要求我做什麼?快說。」
他可是萬萬不相信眼前這張笑臉,若葉訣真的真心實意喚他一聲「君師兄」,定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此時這般行徑,肯定有求於他。
他可不傻,自從葉訣築基,喚他一聲「師兄」的次數一張手都能數得過來,上次還是葉訣渡劫失敗,他懷中抱著的人兒渾身鮮血,氣息微弱,弱弱地喚了他一聲「師兄」。
於是他心一軟,把好不容易配好的梨香玉露散給人用了,如今他已狠下心,不會心軟了。
葉訣見自己糊弄不過,撓了撓頭,乾脆說開了:「吶,的確有求於你。」
「呵。」君長宴冷漠臉。
葉訣斟酌這詞句,小心道:「近日師弟突發奇想,想著若靈石直接化為靈力供人使用,豈不是造福修真界的好事?師兄博學多才,定知道何處記載過類似之事。」
他已經說得很小心了,他要用體內的神玉為祁泊楓重塑靈脈。
直到蕭鳴泓幾番提起神葯,他才回想起體內還蘊著一塊從少年手中搶過的神玉,他本意想將崑崙神玉還給少年,但卻發現神玉已嵌在他體中,無法取出了。
如此,只能用方法將神玉化作一股靈力,再渡給祁泊楓,只是他看的書少,不知道用何種方法,故來問君長宴。
而君長宴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你還真別說,我似乎在某部書上見過類似的法子。」
葉訣眼睛一亮:「哪部書?可存在孤鶴峰?現在就能看到嗎?」
君長宴本靜心思索,卻被他連番追問打斷,不禁皺眉疑惑。
他一攬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哦?師弟這麼急著要這本書?」
葉訣點點頭:「十萬火急!」
他急,君長宴反倒不急了,悠哉悠哉在石階上坐下,抬起眼皮瞧葉訣:「如此,你求我呀。」